“那我姐咋办?”
“她已经是人家家的人,你管她咋办?!”
两人声音已经到了门口。
赵德娣眼睛被土迷了,流着生理性眼泪,一听见她妈不管她,站在原地急得拍桌子,“妈,妈!”
“我不是你妈!”
李凤华终归忍不住,掉过头来破口大骂,“说不让你嫁过来非嫁过来,大你二十岁的老男人,看把你稀罕成啥宝贝,你稀罕人家,人家稀罕你了没!给你彩礼还是给你办事宴了,连身新衣服你都扒拉的我,人家舍不得给你!知道为啥吗?因为你不值钱,不值得人家费心思!看看刚才他儿泼你的时候,他拉你一把没?他比谁都躲得快!出了事也比谁都跑得快!你等着吧,这才刚开始呢,当初说你的时候不听不听,现在指望我干啥?我告诉你,我没那本事给你管家事,你自己想办法过吧!”
说完拉着赵梅梅就走。
半句安慰赵德娣的话都没,还句句往她心里戳。
赵德娣本来就委屈得要死,自己妈不给自己出头,反过来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怎么可能气得过。
她冲出去对着李凤华后背哭着吼骂,“你滚,你滚,有本事以后都别上我家!”
李凤华回她,“我不稀罕。”
然后被赵梅梅拉扯着走了。
赵德娣一身狼藉回到家里,新婚没有祝福,丈夫跑得不知所踪,才头一天就这糟心事,连个找理的地方都没有!
她悲从心来,嚎啕大哭。
蒋向嵘晚上才回来的,进了家门四处看了看,地上桌上跟走得时候没有差别,土浸在饭菜里恶心的没法说。
赵德娣居然都不知道收拾一下。
他有点无语。
也幸好他四十来岁的人,看得比较开,本来不打算娶赵德娣进门,可到头来没花一分钱,跟白娶的一样,倒是赚了。
那既然娶了就过吧,只不过得磨磨她性子。
他到了卧室门口,看见赵德娣在床上躺着,身上已经洗干净了,拥着一床被子,上身穿着他一件衬衣,就笑了笑,“不生气了吧?”
他还算有点眼色,没拐弯抹角。
赵德娣哭得肿成核桃一样的眼睛瞪着他。
蒋向嵘走过来,顺势坐在床边,解释自己为什么现在才回来,“那两小混蛋跑太快了,我可是撵了半里路差点把老腰跑断了,才抓住他们,帮你狠狠揍了一顿,出了口气。完了厂里有事先过去了,一办完事就赶回来找你了。”
鬼信他。
赵德娣冷着脸不吭声。
蒋向嵘笑了笑,手里拎回来的两只包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饿了吧,回来路上专门给你买的,肉的。”
赵德娣一闻到香味就身不由己地坐了起来,既然坐起来了,干脆抓过包子塞进嘴里,也不跟他置气了,但眼泪啪嗒啪嗒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她委屈的不行,一边吃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骂他,“你没良心……你儿泼我,你跑得比谁都快……这日子没法过了……”
蒋向嵘只管笑,等她吃完了,也气完了,就凑上来扯了扯她身上的衣服,“你怎么穿我衬衫?”
赵德娣过来就没带包袱,以前那些衣服都给赵梅梅了,就打算等他都给买新的。
本来理直气壮,但被他那么看着,莫名有点脸红,就没说话。
蒋向嵘手就往里面伸,赵德娣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该反抗还是忍着,最后被他压了上来。
事后蒋向嵘告诉她,她既然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就该承担女主人的责任啦,做饭有保姆不用她,但收拾屋子,洗衣服什么的总得有人做。
至于两个儿子,不用她管教。
班也不用她上。
赵德娣心里还美滋滋的,这不就是她理想中的生活嘛,洗件衣服收拾下房子算不上啥事,她靠在蒋向嵘怀里一口答应下来。
结果第二天差点没疯了,光收拾餐桌和地上的土就用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弄干净坐下来吃口饭,蒋向嵘那两个儿子回来,在蒋向嵘面前还好,他们爸一走,他们完全无视她,把房间里弄得乱七八糟,脏衣服脏鞋扔得满地都是,还把她床头的大红囍字都撕了。
赵德娣气得发疯,晚上又被蒋向嵘三言两语哄好,第二天接着再干活再受气,后来蒋向嵘夸她干活好,干脆把保姆也辞了,她每天天刚亮就开始面对鸡飞狗跳的一天,都快忘了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要嫁给蒋向嵘的。
李凤华嫁出去一个女儿,非但没得到一点回报,还差点被气死,过了几天突然收到赵建业的回信。
赵建业专门写信告诉她,赵菀香有信儿了,跑西南省了,要和吕枝梅她儿子结婚了,让她想办法跟吕枝梅打好关系,他以后回去全靠姑爷了!
李凤华差点没气晕过去。
当初要不是赵菀香跑了,她能折了一个亲闺女进去?
她天天咒赵菀香出去被卖被骗被打断腿,结果没想到她倒好,非但没事,还嫁人了!
还嫁给吕枝梅她儿子?
吕枝梅不就是赵菀香她亲妈那个同事还是朋友,当初为了给赵菀香出气,还跑上门跟她吵架,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的那个吗!
今天要不是赵建业写了这个信,李凤华都想不到赵菀香原来跟这家人勾结,搬空家里,带走嫁妆,扔下一堆烂摊子,她一回想这桩桩件件,就恨得咬牙切齿。
还跟吕枝梅打好关系?!
她不上门骂死她!
她打定主意要新仇旧恨一起报,一个人冲到吕枝梅家,结果气势汹汹来了,人家家里没人,吃了个闭门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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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连驻地。
赵菀香醒来的时候,沈奉不在,被窝里有一点余温,枕头上放着一张纸条,他留言说出去给大伙儿分配任务,会尽早回来,叫她多睡会儿,他会带回早餐。
赵菀香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刚蒙蒙亮,手摸到枕头底下,本来会以为摸到沈奉那块旧表,没想到是她带回来的那块新表。
她看了下时间,刚刚五点。
这两天队里事情多,除了正常劳作,山上伐木的那批人结束砍伐,接下来要进入木料运输阶段,采石料那边要动手烧石灰了,建大棚也要着手准备了。
赵菀香不躺着了,枝梅姨和沈叔叔还在镇上等他们过去,她早点起来早点收拾好,等沈奉回来就能走。
但她刚坐起来,就感觉浑身绵软无力,穿好衣服下了地,坐在椅子上就不想动了。
昨晚上卖体力的明明是她沈大哥……
正想着,门外传来走近后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轻响,沈奉从打开的门缝里侧着身子走了进来。
赵菀香没想到他这么早回来,表情还有点呆滞,随后面颊染了一抹浅浅的绯红,偏开了脸。
轻声问,“沈大哥,忙完了?”
沈奉也没想到她起来了,进门的时候生怕发出声响把她吵醒,结果进来就看见人在这儿坐着。
带着惺忪睡意的眼神有点钝,眼角又有点媚,腰肢只有细细一把,歪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透着一点柔弱的懒意。
跟她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沈奉脑海里不禁浮现昨晚缠绕的画面,掌心下她皮肤的触感和身上甜甜软软的味道。
想起来就心如鼓擂面红耳热,连胸膛和掌心都在发烫。
“嗯,忙完了。”
他匆匆避开眼,低低应了一声。
看她像是刚起来,还没洗漱,便拿了脸盆毛巾和她的刷牙杯往出走,告诉她,“你坐着,我倒洗脸水去。”
昨晚上暖壶里的热水都用光了,他天不亮出门的时候在灶上煮了热水,此时灶膛里的柴火烧尽,草木灰里还有余温,闪烁着一点火星子。
他用一截木棍从热灰扒拉出一颗烤得焦黑的土豆,把灶里的火星子灭掉,舀好洗脸水和刷牙水后折身回来。
赵菀香在屋里刚想起昨晚上沈奉说,给她做了把梳子,在镜子旁边挂着。
她拿在手里正仔细打量。
沈奉进来就递过刷牙水,牙刷也挤上了牙膏。
赵菀香愣了愣,放下梳子,抬起头冲他腼腆地笑了笑,刚要站起来到外面刷,洗脚盆就放在了脚跟前。
沈奉低着头小声说道,“早上外面凉,就家里刷吧。”
然后蹲到一边在洗脸盆里摆毛巾。
他比平时还拘谨几分。
赵菀香看到他耳朵红红的,她脸上也发烫,没说什么都照他说的做了,刷完牙抬起头的时候,他反复摆过的热毛巾递过来了。
赵菀香下意识去接,手伸到一半,他一只手已经扶住她后背,拿着的毛巾也轻轻覆盖到了她脸上,小心地擦拭着。
赵菀香伸出的手便放回膝盖上,仰起了脸,目光跟着他的手移动,又忍不住落在他脸上。
她沈大哥是那种清冷的禁欲脸,五官轮廓棱角分明,眉毛和鼻子都很直,透着端正,嘴角平直有些锋利,话少,对谁都自带几分浑然天成的疏离。
可谁能想到他昨晚一再克制,还是多要了两回。
低眉给她擦脸的时候又这么体贴温情。
赵菀香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心里暖暖的,两只胳膊不由伸出去,搂住了他脖子。
沈奉动作停下,脸有点泛红,但还是不由自主扶紧了她后背。
看着她擦洗过后水嘟嘟的小脸,闪烁着点点碎光的黝黑眸子,和粉红饱满的嘴唇,喉结动了动,轻声说道,“身上……还能走路么,不然你在家里待着,我去镇上接爸妈过来。”
赵菀香摇头,“没事,我跟你一起去。”
她嘴唇有点肿,唇珠那里破了一点,愈发显得饱满鼓胀。
沈奉刚才给她擦脸就看到了,知道昨晚上没克制住要狠了她,心里内疚,又很心动,尤其她两条胳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样子,他很轻易有了冲动。
最终还是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嘴唇,本意是安慰的,爱恋的,亲到之后就失去理智,一发不可收拾。
赵菀香之后还有点缓不过神。
沈奉抱她到床上坐着。
他脸红得厉害,眼皮也是红的,垂着眼说道,“对不起。”
赵菀香脸颊滚烫,不好意思抬头,就低着头从枕头下摸出那只新手表,问他,“我送你的,你怎么不戴。”
“你留着戴。”
沈奉说着握住她手腕,想把表给她戴上去,结果发现表带太长,上面没有适合她的眼儿。
他动作顿了顿,“……我给你重新打个眼儿。”
赵菀香忍不住想笑,打断道,“不要,这是送你的定情信物。我收了你亲手做的梳子,你就要收我送你的手表。”
她说着摘下他的旧手表,给他戴上新手表。
抬头的时候看到他脖子上有红痕若隐若现,她手指拨开衬衣领子,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昨晚留下的。
她有点心虚,昨晚她沈大哥忍不住,她又怎么会忍得住,想看他意乱情迷,仰着脖子口耑,就埋在那里多亲了亲,禁不住吮了几下。
她低着下巴抬眼看他,不好意思道,“……没被人看到吧?”
“……”
沈奉脸又烧起来。
三点多出去的时候天黑,没人注意,回来的时候被人眼尖看到了,好几个围过来关心他是不是被虫子叮了,老张还让他上家里拿药膏。
他当时倒是能神情不变地敷衍过去,现在被她问起,羞赧的只想躲起来。
赵菀香看他慌乱的样子忍俊不禁,从刚才他给她嘴唇上抹的药里挖出来一些,抹到他脖子的红痕上。
大花早上刚从被窝爬起来,就被她妈派了一项任务,给沈叔叔和菀香姨送防止虫子叮咬的药膏。
老张回来说起沈奉脖子上大大小小的红印子时,何大姐就猜沈奉家里有臭虫,这虫子不止叮咬,还吸血哩,赶紧叫大花把药膏送过去,小心赵菀香那身细皮嫩肉也给咬了。
大花到了菀香姨家门口,正要敲门的时候,听见里面在说话,她沈叔叔声音跟平时不一样,语气有点像她讨好她妈时候那样说,“菀香,以后不要弄这儿了……”
她菀香姨在笑,“那你咬了我怎么说?”
后来的话大花听不清,她奇怪沈叔叔怎么会咬菀香姨,难道想欺负她吗,可菀香为什么不仅不哭,还在笑,她莫名有点退缩,转头一溜烟跑了。
赵菀香和沈奉不知道大花来过,在家里收拾好后就打算去镇上。
临走前沈奉先让赵菀香吃了从食堂带回来的米粥,把灶里拿出来的那只烤芋头吹了灰剥了皮,给她拿着路上垫肚子。
两人到了招待所,专门给父母带了本地特产,交代他们如果李凤华找上门该怎么应对,又说了说话才送他们上了火车。
回到队里后,老张找到沈奉,告诉他南方厂里发的塑料薄膜回来了,沈奉赶紧去忙,赵菀香则去了学校给孩子们上课。
第23章 (一更)
塑料薄膜寄回来了。
赵菀香给学生们上完课, 就赶过去看。
还没走到田里,就见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田里已经建起几座初具雏形的拱形框架, 田边那条大路上, 人们背着砍下来的竹子来来回回运送, 把竹子堆积成一座小山。
旁边一卷一卷用木框框着的,就是她托运回来的塑料薄膜, 她走过去时, 沈奉他们都在,正跟范教授商讨薄膜覆盖大棚框架的具体操作方法, 也就是俗话说的上膜。
见他们讨论完了,赵菀香就问范教授,“咱们队里打算建多少大棚?”
“一捆塑料薄膜覆盖三亩地, 咱们统共十六亩地,先建五个大棚, 剩下一亩地建个小棚。”
赵菀香当时在羊城临走前,想起范红英她爸说到的那个地膜覆盖, 最后又在新兴塑料厂订了一批小尺寸塑料薄膜, 跟她托运的那批前后脚托运回来,于是又问, “那批小尺寸的只有两米多宽,建不成大棚是不是没用了……”
大伙儿都以为她生怕自己买了不中用的东西感到自责, 还不等范教授说话, 纷纷七嘴八舌地给她科普道, “有用,有用。范教授说九十月份水稻成熟收割,放光水种植土豆和蚕豆的时候, 正好能覆膜栽培,有这两米多宽的膜就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