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池讳莫如深的看着籍仓,没有想到籍仓这么在意叶芸,他不过是与叶芸对视,籍仓也不愿意。
那如果籍仓知道裴容对叶芸的心思,他又会做出什么呢?
好期待啊!
“裴容呢?”叶芸微微皱眉,她这次来就是来见裴容的,不行和向池浪费时间。
向池指了指最里面的房间,唇角扬起刚刚好的互动,看着面前将头发盘起的少女,这样的发型非但没有显得老气,叶芸耳边落下的碎发,将她脸庞轮廓笼罩起来,多了几分生动。
“他受了重伤,在床上躺着。”向池知道裴容虽然靠打拳挣钱,但他也了解裴容是个十分颓废的人,他没有人生的目标,活着浑浑噩噩。
去打拳也不是为了那些钱财,完全是裴容想要靠疼痛知道自己还活着,他早就习惯了疼痛,痛感只会让他觉得安心。
消耗着自己宝贵的青春与生命,企图寻找一点可以活下去的理由。
——啧……还真是可怜!
向池穿着白色的带帽衫,面容干净,唇红齿白,却也可以毫不在乎的说道:“哦对了,裴容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前些天他让一个有权有势的人输了不少的钱,那人气不过,就找了些人,把裴容的腿给打折了。”
他弯着眼梢,“不过,还好保住了一条命,没有死成。”
向池说话的时候,非但没有庆幸大难不死,而是幸灾乐祸。
他靠在橱子旁,挑着眉眼,抱着手臂。
叶芸:“你似乎很开心?”
从刚才进门就有些不太对劲,向池表现的有些太积极主动了。
向池走到叶芸的面前,微低下头,“开心吗?还好吧!可是我不是因为裴容,而是因为你来了……”
向池抬起收想要摸摸叶芸的发顶,可是手刚伸到半空中,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桎梏住他的手腕,让他无法再动弹半分。
向池看向那只冷白的手,腕骨突出,手腕消瘦。
籍仓冷冷的警惕看向向池,将叶芸护在身后,眼中的阴戾毫不遮掩。
向池张开手,表示不会再向前,籍仓这才松开向池的手松开。
向池勾着唇角,“将人看的这么近,可是会让人很不舒服的,是吧,叶芸?”
叶芸从籍仓的身后走了出来,“我们走。”
叶芸拉着籍仓到手,走向最里面的卧室。
向池很明显属于吃饱了没事干的那种,他把她和籍仓还有裴容都找到,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向池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过分到事情,耸了耸肩,在叶芸他们离开后,摸了摸红肿的手腕,“嘶,下手还真狠啊!”
“幸好那天晚上籍仓并不是真的想和我打架,不然可能就不只是身上受点伤那么简单了。”
他浅浅一笑,坐在了沙发上,没有跟过去。
———
门是微敞开的,叶芸透过门缝,依稀看到裴容似乎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
籍仓没有跟过去,而是选择在门口等着,比起房间内的裴容,他没有将喜欢处处挑事的向池放在眼中。
只是不怎么喜欢看到向池靠近叶芸罢了。
并且很在意,觉得十分的碍眼。
这是之前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籍仓困惑的皱了皱眉,抬手放在胸前。
为什么会这样呢?
……
裴容睁着眼眸,眼中空洞无关,听到房间外的响动,知道是有人来了,但却不想动弹。
估计又是向池找的“乐子” 。
他同意向池暂时住在这里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之前见过向池,更何况家里多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他受伤了,他几乎很少待在家里。
——也不知道身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够好?
裴容不害怕受伤,他怕的是受伤后无法动弹,感觉不到疼只会让他越来越觉得空虚。
裴容闭了闭眼眸,忽然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转过身子去看,目光再触及到叶芸情丽的面容后,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在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
“叶芸……”裴容抿了抿干裂的唇,他声音也极其的沙哑,像是沙粒在阳光下暴晒过。
他诧异于叶芸会出现在这里,叶芸怎么会找到这里?
他瞬间就想到了那个习惯微笑的少年,怪不得最近几天都见不到向池的身影,原来……
裴容除了对疼痛有这莫名的执着外,不在乎任何的事情。
房间拉着窗帘,光线昏暗,淡淡的药苦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她走进后才发现向池并没有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她,裴容的腿的确受伤了,但他的脸上也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太阳穴一直到下颚,将原本清秀的容颜彻底割裂。
裴容挣扎的想从床上下来,可是他忘记了这几天他根本没有好好吃饭,四肢用不上力,更何况他有一只腿还受了伤。
因为失去平衡,裴容以很狼狈的样子从床上摔了下来,就像在他小时候的那个样子,明明心中有了些许的期盼,在他黑暗的过往中亮了一缕微弱的光芒,最终还是在大火重烧的一点都不剩。
他没有等到女孩回来找他,女孩一去不复返。
裴容没有因为现在的样子而觉得狼狈,因为他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也可以说他没有在乎过什么东西。
裴容手撑在地上,拖着虚弱的身子,就在她不顾他的腿能不能承受的住想从地上起来的时候,一双白皙的手按照他的肩膀,将他固定在原地。
裴容的衣服本就宽大,被他这么一折腾,领口从肩头滑落了一点,被火灼烧过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下,坑坑洼洼,泛着淡红色,狰狞可怖。
他转头看了看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莹白的肌肤和他狰狞的肌肤对比强烈。
裴容愣了愣,毫不在意的翘着唇,“没事,就算会有点疼也没有关系,我可以起来的。”
疼痛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叶芸看着少年没有光彩的眼眸,她见裴容第一面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战战兢兢的抱着一碗粥,被关在瓦房屋。
裴容好像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过去的遭遇是不公的,因为他真的希望能够拥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家,即便他浑身是伤,但只要不是没有人要的就行。
叶芸伸手帮裴容整理好领口,空荡的领口仍是露出了他丑陋的肌肤,连带着他脸上的伤疤也更加狰狞了。
叶芸:“有事。”
裴容从自己的衣领上收回视线,因为叶芸的一句话,愣愣的望着叶芸,“有事?”
叶芸抿了一下唇,对于自己的承诺,她没有做到,也不知道面对裴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态,还是她失言了,心中总会有愧疚。
这与面对籍仓的情感还不同,她觉得籍仓是无辜的,不该因为她而遭受那些过往,这是她被动接受的现实。
而裴容不同。
“我会在意……如果你疼的话。”叶芸直视着裴容的眼眸,如果放在一般人的身上,脸上多了一道疤痕,一定会多少有些在意,也会尽量想办法让疤痕看上去不那么明显,但很显然,裴容一点都不在意。
裴容像是一瞬间接触到了什么抗拒或者一直在躲避发恐惧,慌乱的避开视线,薄唇抖动,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掩盖着自己的慌乱,“不用你在意……疼,对我来说……根本不……”
他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完全听不到了.。
裴容眼中闪过挣扎与不知所措,在他的过去,就算有过名义上的父母,但他们只以折磨他为乐,而他为了可以当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他从来没有向外界宣泄过情绪,都一直压在了心中。
裴容就更不可能从养父养母那里得到关心了,可能对他来说,养父养母随手丢给他的饭菜就已经是对他最搭的“疼爱”了。
所以在看到叶芸眼中的关切时,这种裴容从来接触过到的关心让他感到措手不及,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这是他一直都不敢碰触的,他害怕自己习惯了别人的关切后,她会不能够接受失去这种关怀,可是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是持久不会改变的,一旦他习惯适应了,就代表他在失去的时候会觉得难以割舍。
所以他宁可在一开始就拒绝。
裴容不是没有后悔过当初没有和叶芸一起走,可是那时的他其实贪恋着他,养父养母,他或许不知道背这样对待本来就是不应该的,或许她知道,可是他害怕失去养父养母,就把身上的伤疤和疼痛当做了他当做“孩子”应该付出的“代价。”
他不舍得养父养母,而当时的叶芸只说了将他一起带出去,可是出去后,他又能去哪里呢?比起获得自由,他选择了蜷缩在昏暗的小房子内。
在叶芸他们离开后,他其实也期盼过叶芸回来找他,他觉得那个时候自己可能会做出不同的决定,可是他永远都等不到叶芸回来找他了。
裴容微抖了一下身子,想要拂开叶芸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你。”
“不用管我,现在的才是我想要的。”他冷下声音。
裴容不知道受伤了的他比平时卸下一层防备,也没有了疯癫的样子。
叶芸坚持道:“我扶你上床,好吗?”
看着裴容的样子,叶芸不由的放柔了声音,害怕惊到面前战战巍巍到少年。
裴容感受到叶芸手上的力道,似乎真的想要扶他起来,可是他却没有动,任由自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故意装作抵触叶芸,既然已经错过了一次,那么就不必有第二次了。
“你出去吧,别管我。”裴容懒洋洋的向后扬了扬身子,半眯着眼眸,漫不经心,只是狰狞的伤疤硬生生的破坏了少年清秀的面容。
“我也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我自己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他侧了侧头,眼眸无光。
叶芸站起身子,垂下眼眸凝视着地上的裴容。
真的不在意吗?
裴容没有抬头,见叶芸许久没有说话,还以为她已经放弃了,心中有一抹的失落也有一些庆幸。
没有施舍,他就不会觉得失去的时候难过了。
裴容靠在床边,忽然,一阵凉风迎面而来,他看到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急忙侧头,等他稳住身子的时候,他微愣的看到叶芸将拳头收了回去,刚才叶芸的手就停在离他鼻尖很近的地方。
完全是下意识的,裴容在面对危险的时候避开了。
“看起来还是有点在意嘛!不然的话就不会完全避开了。”叶芸放下手,再次去扶裴容的手臂,这次裴容很配合,腰上用上了力气,叶芸终于将裴容扶上了床。
裴容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刚才的事情,但是叶芸说的或许没有错,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更能反应问题,不然他就不会避开了。
裴容垂着头坐在床边,从叶芸这个视角,刚好能够看到少年精致的锁骨线,以及那些存留下来的烧伤。
裴容手紧抓着床单,他更擅长去面对别人的拳头,而不是善意,正是因为他知道向池心怀不轨,根本不是单纯的担心他,所以他才同意向池暂时住在这里。
裴容向后一仰身子,径直的躺了下去,“我……讨厌你,从那之后,你根本就没有来找过我。”
就算发生了火灾,他幻想的家再也不复存在了,或许就没有存在过,他还是在期盼着那个女孩回来带他走,救救他。
他没有说谎,他就是恨讨厌叶芸,因为在叶芸的身上有他一直渴望拥有却没有拥有过的东西。
她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像叶芸那样,却又觉得他与叶芸所处的位置本就是对立的。
他在黑暗中苟延残喘,叶芸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这让他怎么能不觉得讨厌呢?
叶芸抿了一下唇,望了床上行尸走肉一般的裴容一眼,“……嗯,我的确失言了。”
她没有想过要说对不起,一句轻飘飘的道歉的话只是用来让她觉得没有那么愧疚罢了,对裴容来说毫无用处。
裴容瞪着眼眸,看向天花板,眯了眯眼眸,“那你要做什么呢?为什么还来找我?”
就这么远离他不就好了吗?
叶芸站的笔直,渐渐消失的夕阳的光辉将她的影子拖得又长又直,“可能现在有些晚了,但是我还是想要带那个男孩走,我后悔当初没有再多问他一句要不要跟我走。”
“所以……”叶芸笑了一下,令人略感悲伤的落日也变得生动明艳起来。
“现在,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未来的变数很多,她永远都不会想到那日刚和裴容分开一会儿,瓦房屋就着起了大火,就连那场小雨都没能……
叶芸表情一滞,脑中快速的闪过了什么东西,她没能够抓住。
雨?
——
裴容闭了闭眼眸,嗓子酸痛的难受,视线有些朦胧,湿热的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不曾被接触过的内心的委屈与不甘,最经受不住别人一句简简单单的关心的话了。
如浪波袭来的情绪压的裴容喘不过起来,他只能捂住流泪的眼眸,哽咽道:“你来找那个小男孩吗?他可能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道把自己丢在哪里,叶芸又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个小男孩。
叶芸看了一眼窗外依稀可见的月亮,目光中撒下一片温柔,“我已经找到他了,你能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和我走吗?”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对面的楼层。
叶芸突然转头,略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裴容,我打一个岔,呃……你就只有这一套房吗?还是有其他的房?”
第60章 1415 被叶芸这么一大段,翻涌而来……
被叶芸这么一大段, 翻涌而来的情绪又像潮水一般迅速的褪去,眼泪挂在睫羽上,裴容鼻音略重, “还有……一套。”
叶芸点了点头, 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