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欢——二恰
时间:2021-06-17 09:45:44

  沈鹤之侧头正好对上了秦欢那双亮晶晶的眼,明亮纯澈,不知怎么记起了昨夜她扑过来的模样,也是如此的纯粹。
  他面不改色地将袖子从她手中解救出来,“坐下,说话,你昨晚不是会说了。”
  秦欢看着空了的手掌,歪着脑袋有些不明白的眨了眨眼睛,说话?说什么话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许久后,沈鹤之才确定她的病并没好。昨晚或许只是个意外,又或许是他听错了,正好婢女将早膳摆好,便收回了目光,手指轻点了两下桌案,“没什么,吃饭。”
  秦欢和所有的小孩一样,吃东西又慢又认真,偶尔尝到吃不惯的还会浑身激灵,可又不敢吐掉,只能把小脸皱成小包子,努力的咽下去。若是喜欢的,小表情则是满足又享受。
  沈鹤之则不同,他做什么事都是干净利落的。
  等他用完早膳开始看京中送出的消息时,秦欢还捧着她的小金碗,将腮帮子吃的鼓鼓的,连脑袋都没空抬。
  “殿下,已经将此事告知了顺天府,想必很快就会有官差来接管此案。”交给了应天府也就意味着告诉了皇上,这便不再是件小事。
  沈鹤之看着手中的信函,面色如常的嗯了声,既然有人不想他顺利回宫,嫌自己的日子太过安逸,那便如他们所愿,看这闹剧如何收场。
  “秦家可有消息。”
  “殿下放心,昨日就差人去知会秦大人了,今日便会来迎小小姐回府。”
  沈鹤之连日来阴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和缓之色,刚要说什么,就听同福有些犹豫的道:“只是奴才听到了些不好的传言。”
  “说。”
  “秦家前两日出了个笑话,秦大人在外养了个外室的事被秦夫人知道了,据说那外室还生了个女儿,秦夫人知道后自是不肯让人进府,还带人上门去闹,弄得很是难看……”
  同福边说便看了身旁的秦欢一眼,虽然知道她可能听不懂,但在她面前说这些,还是莫名的心虚。
  许是感觉到同福的目光,秦欢倏地抬起了头。
  她碗里的玉米粥还没吃完,正在吃馒头,小馒头做成了小兔子的模样,又甜又软最适合哄小孩,随行的厨子为了讨她欢心总爱做这样的小玩意。
  怕她吃多了不克化,每次只准备两个,她已经吃了一个,手里还攥着最后一个。
  她吃的很专注,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这会目光好奇的在他们两人身上看,看得沈鹤之连手中信函上的一个字都没看入眼。
  他倒是不在意,被她听见了也无妨,反正送她走是既定的事情,早说晚说都无所谓。
  沈鹤之清了清嗓子,话还未出口,就见秦欢双眼闪闪发亮的将手里的那个小兔子馒头,献宝似的递了过来。
  真是一点好东西,都想给他。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炙热,沈鹤之难得的没拒绝,这也让秦欢咧着嘴笑弯了眼,心满意足的低头吃她的玉米粥。
  沈鹤之愣了愣,捏着手里的小馒头沉凝了片刻,只是再抬眸时又恢复如常:“以后这等私事莫要再提,让人先行一步,通知秦逢德去太子府外等着接人。”
  同福诧异的啊了声,才忙不迭的点头退下,余光看到对面满脸欢喜的秦欢,心中不免有些同情。
  小小姐还不知道等会要被送走,而这秦府也是一团乱,真不知道这娇滴滴的小小姐以后会如何。
  但不管如何,很快便都与他们无关了。
 
 
第4章 他是来接你回秦家的(修)……
  早膳后,顺天府杨府尹带着人匆匆赶到接管了此案。
  而沈鹤之一行已重新上路,这回进城格外的顺畅,比预计的还要早半个时辰。
  从进城门起,秦欢的眼睛就不够看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都城。
  街边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路上是络绎不绝的行人,有好看的花灯还有漂亮的糖人,对她来说每一样都是新鲜的,与京城比起来,先前那些小镇集市简直是不值一提。
  她人是坐在马车里,可心早就飞到了外头,若不是身旁坐着沈鹤之,她这会恐怕早就跑下去了。
  可奇怪的是,之前她这般,沈鹤之早就严厉的呵斥了,今日却一声不吭,他难得的纵容,也让秦欢满足的看了一路。
  这样的欢喜,一直持续到马车在一处气派的府邸外停下。
  秦欢被婢女抱下了马车,怀里还紧紧的抱着那个兔子布偶,她仰着头认真的看府邸匾额上的字。
  她三岁时父亲便亲自为她开蒙,教她读书识字,故而一眼便认得那匾额上书‘太子府’三字。
  这儿便是舅舅的家,她有些小小的期待,又有些隐隐的高兴,这里也会是她的新家吗?
  只是她的兴奋并没能延续太久,就见府门外还停着辆骡车,车前伫立着一人,瞧见他们下马,那人便惊喜的躬身上前。
  他看着很是激动,脸都涨得通红,“下官秦逢德叩见殿下。”
  “秦大人不必多礼,孤与令弟情同手足,秦大人与孤不必如此见外。”
  两人又叙了一番久,直到沈鹤之有些不耐,秦逢德才闭了嘴,将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小姑娘身上。
  他面带微笑,看着很是和蔼的冲着秦欢道:“这便是秦欢吧?欢儿,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你大伯父。”
  秦欢一只手抱紧了怀里的布偶,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沈鹤之的手臂,她的眼里满是无措和迷茫,即便这个她所谓的大伯父,与她父亲有七分相像,但她还是忍不住的不安。
  她的眼眶已经有些红了,她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真,她感觉到沈鹤之一点点的扯开了她的手,不容置疑的开口道:“秦欢,这是你父亲的嫡亲兄长,你的大伯父。”
  “他是来接你回秦家的,从今日起,你便真正的回家了。”
  秦欢呆呆的愣了许久,而后眼里的泪珠倏地滚落,再次紧紧地抱住了沈鹤之的手臂。
  不要,她不要什么伯父,也不要回秦家,她只想要舅舅啊。
  秦逢德已在翰林院待了十年,同僚不是升官便是平调,唯有他还在这个位置上纹丝不动,早被人在背后取笑多回了。可他除了岳家毫无本事,想要更进一步谈何容易。
  得知太子亲信上门时,他乐的一宿没睡着,此行更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定要讨得太子的欢心,可没想到会在秦欢这就吃了瘪。
  他见秦欢死死的抱着沈鹤之的手臂,根本不看他一眼,只能窘迫的轻声哄她,但他越是哄,秦欢越是把脸埋的深,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哭的越发不能自拔。
  “殿下,这……”
  秦欢的反应如此大确实出乎意料,沈鹤之略微有些诧异,但他实在不喜与人亲近,而秦欢尚小离不得人,他能给她想要的一切,让她衣食无忧,唯独照顾人他不会也不愿。
  更何况,他与秦欢并非血脉至亲,年纪小时无妨,待她长大了必定不妥,秦逢德才是她的嫡亲伯父,即便秦逢德私下的作风不严,可他膝下儿女双全,养孩子对他来说才是擅长之事。
  故而,不论秦欢如何的哭闹,沈鹤之也没有半分心软,看着她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秦欢,你姓秦。”
  而他姓沈。
  秦欢隔着水气看着空荡荡的手掌,下意识的想要再去抱他,但在手指碰触到衣袖的瞬间,又怯怯的缩了回去。
  她还记得上次被凶的样子。
  很多事她虽然不懂,却模糊的知道,舅舅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对她很陌生,不喜欢她哭不喜欢她吵,更不喜欢她亲近。
  可她喜欢舅舅啊。
  就算是凶巴巴总是板着脸,她也喜欢舅舅,舅舅是这世上除了爹娘以外,她唯一熟悉亲近的人。
  她不想离开舅舅。但她更不想他生气,不想被他讨厌。
  秦欢微微张着嘴,用力的睁大眼睛,怕他不喜也不敢再往下掉泪珠子,反倒把脸憋得通红,单薄的肩膀不停地在颤抖,那模样就连沈鹤之都下意识的皱了眉。
  正想着安慰她两句,虽然把她送去秦家,却不代表以后都不见了,不至于如此生离死别,但他还没开口,秦欢就动了。
  只见她朝着秦逢德挪了两小步,低垂着脑袋低低的吸着鼻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这是妥协了。
  秦逢德愁容满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懈,轻柔的牵起秦欢的手,“我们欢儿可真懂事,方才那是不舍得殿下呢。”
  沈鹤之的目光落在秦逢德的手上,听到那句‘我们欢儿’,停顿了须臾,才半眯着移开了眼,淡淡的道:“那孤便将人交托给秦大人了。”
  秦逢德恭维的又奉承了两句,见沈鹤之不怎么想搭理他,就转头去哄秦欢,“欢儿,你也来与殿下拜别,要多谢殿下一路照顾你进京。”
  可不管他怎么说,秦欢都没抬头,别说是道别了,连看都没看沈鹤之一眼。
  沈鹤之轻哼着笑了声,原来竟是个白眼狼,方才还哭着不肯走,如今有了伯父,竟是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便再无烦心事了。
  “秦欢尚不能言,不必执着这等虚礼,况且孤替她双亲照拂她,是理所应当之事。”
  那边同福已经让婢女兰香将秦欢的行李理好,全都送到了秦家的骡车上,沈鹤之怕她刚去秦家会不适应,便让兰香先跟着去伺候些日子。
  秦欢的不配合让秦逢德没了话题,这会东西都收拾好了,他也没了再留的必要,只能行了个礼带着秦欢回骡车上。
  沈鹤之看着秦逢德已经带人坐上车,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他才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府。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便听见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一回头怀里便被塞了满怀,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姑娘又飞快的跑开了。
  沈鹤之看着她被人抱上了骡车,从窗子向外探出了脑袋,眼睛红红的冲他挥着手臂,还张着嘴隐约的说了什么。
  两人隔了半条街巷,本该是看不清也听不见的,可不知为何,沈鹤之就是知道,她在喊他舅舅。
  沈鹤之低头看到了怀里的东西,是那个布偶的小兔子,他送给了她,如今却又回到了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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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欢自从坐上骡车就一直趴在窗子上看着沿街的商铺,秦逢德只当她是小姑娘对京城好奇,还很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欢儿之前没来过京城吧,等过几日得空了,伯父带你们去逛庙会。”
  “你爹爹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伯父家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比你大五岁一个比你大两岁,以后欢儿就有伴了。”
  秦欢还沉浸在离开沈鹤之的悲伤中,但舅舅说了这是她的伯父,舅舅不会骗她也不会害她的。即便之前从未见过,可他和父亲长得很像,又对她很温柔,小孩子的心思浅,听到他说起上街和哥哥姐姐,渐渐的就被分散了离别的伤感。
  乖乖的点了头,对他口中所谓的亲人和秦家也有了新的期待。
  他们穿过了热闹的街市,转而拐进了一条不宽的胡同,骡车走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许久后在一道府门外停下。
  秦欢被抱下了骡车,小厮已经先一步的推开了门,秦逢德牵着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温和的向她介绍着院内的各处。
  “这是前院,也是伯父的书房以及会客之处,穿过长廊才是后院,你伯母和姐姐都住在后头。对了,欢儿的屋子之前便让你伯母准备了,我先带你去看看……”
  秦府虽然不大,但也足够让初来乍到的秦欢感觉到新奇有趣,这会忘了难过,认真的跟着秦逢德左右的看。
  听到会有属于她的房间,秦欢顿时高兴了起来,以前在桃花坞的时候,她也有自己的房间,她甚至坏心眼的想,就算离开了凶巴巴的舅舅,跟着伯父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后院又逛了会,秦逢德才拉着她往正院去,“欢儿,你伯母听说你来了,高兴地不得了,我先带你去见她。”
  秦欢期待的点了点头,乖乖的跟着。
  一进屋便见堂内上首坐着一美妇人,身穿明艳的长袄,梳着精致的发髻,只是此刻挂着脸看上去怒气冲冲的。
  妇人一见他们进来,瞬间美目一横,将手中的茶盏朝着他们摔了过来,清脆的碎裂声吓得秦欢往后一缩,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还知道回来?我当那狐狸精把你的魂都勾走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呢。”
  秦逢德顿时脸色发僵,有些讪讪的干笑了两声:“夫人,还有孩子在呢,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姚氏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秦欢,愈发坐不住了,“你竟然还敢把人带回家?你真当我死了?”
  “夫人,误会了!这是二弟家的秦欢,你仔细瞧瞧,是不是与二弟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前几日我不是与你说了,欢儿进京投亲,以后住在咱们家。”
  姚氏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但这几日她为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外室和庶女,气得连命都短了,哪还顾得上这些。
  再加上他昨日彻夜未归,今儿突然见个年岁差不多的孩子,就以为秦逢德是直接把外室生的庶女给弄回家来了。
  此刻仔细的瞧了瞧,才发现确实是面熟,而且这背后还牵扯着太子,姚氏这才将气给憋了回去,好悬没把自己给憋死。
  顺了顺气后,重新看向秦欢道:“原来是欢儿啊,快到伯母身边来。”
  秦欢被姚氏给吓得有些不敢上前,还是兰香反应的快,牵着她到了姚氏的面前。
  姚氏母家算是京中曾经的显贵,嫁给秦逢德算是低嫁,若非岳家拉扯,他这翰林院大学士都不一定能坐稳,平日在家自然都是样样听姚氏的。
  故而被姚氏知道他养了个外室,甚至孩子都这般大了,才会把事情闹得这般大。
  这会见秦欢不会说话又胆怯稚嫩,便忍不住的轻声嘀咕了两句,“二弟与二弟妹到底是年少不经事,把这好好的孩子养的如此胆小怕生。”
  “你少说两句,孩子还听着呢。”
  姚氏还要说,就被秦逢德推了一把,想起太子这才住了嘴,换上副和蔼的样子:“欢儿长得可真水灵,一看便是个好孩子,这个长命锁给你戴着玩。”
  秦欢从进屋后,便有些情绪低落,还以为伯母不喜欢她,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突然见伯母笑了还给了她漂亮的金锁,渐渐的又高兴了起来,弯着眼露了个灿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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