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头,用眼光潋滟的眸子看着孟悦如, 又看向温明澜, “可是妈妈, 我到底哪里不如明澜, 为什么你对我如此厌恶?”
孟悦如脸色一凉, 没有说话。
哪里不如明澜?澜澜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 静心教养, 每个手指甲都按着她的审美长成。
温苏苏凭什么和澜澜比?
她不过是个,是个天生不详的怪物……
孟悦如及时打住思路,垂眸说:“你也说了, 人和人的缘分,本就奇怪。”
温苏苏点头:“这样啊……”
她深深叹息一声,声音柔软,“我懂了。”
客厅内寂静无声。后花园里的蝉鸣声传来去,聒噪得很。
温苏苏拉住温爷爷的手臂:“爷爷,算了。既然没有缘分 ,就不用强求。我们不要为了这种事情生气。”
她说着,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温爷爷脸色猝然一黑,越发冷厉,眼神如利箭,射/向孟悦如。
孟悦如抖了抖。
当着温苏苏的面,温爷爷只问了一句:“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孟悦如嘴唇微颤。
“你以后别为此后悔。”温爷爷说,“你回去吧,明天老老实实在家守着。我不想看到苏苏再被人欺负。”
他眼神冷厉:“日后若再生出这样的事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说完,直接命令管家赶人。
“把夫人送出去!”
孟悦如不走,扬声反问:“我不喜欢她,她为何不反省自己的错,凭什么全将过错推到我头上?”
“难道她处处顶撞我,就没有错吗?”
“就凭她才十五岁!”温爷爷拿拐杖敲了敲地板,脸色越发难看,“十五岁的孩子,就算犯了法也是家长负责!”
“你作为她妈妈,却把责任推给未成年的女儿,你……你们孟家养的好女儿!”
他想骂孟悦如不要脸。
可是作为公爹,儿子又不在跟前,拿这种话骂儿媳妇,不太合适。
温爷爷憋的不舒坦,抬手怒道:“还不把人送出去!”
门外天色已经漆黑。
管家上前,请孟悦如和温明澜离开。
孟悦如不想走。
这样漆黑的深夜,她摸黑跑一趟接温苏苏,若是没有接到人,反而被赶出温家老宅。
她丢不起这样的人。
孟悦如想说什么。
可温苏苏却低了头,声音轻飘飘的,“妈妈,夜深了,您回去吧。”
孟悦如望着夜色,悚然一惊。
是,夜深了。
温江诚不在家,若她一个人赖在老宅不走,像什么样子?
孟悦如不得已,只能离开。
深夜,温苏苏躺在床上,安稳地她睡了一觉。
被温爷爷敲打过,孟悦如很是消停了几天,每天老老实实的,只当温苏苏不存在,却也没有再为难她。
这几天,温苏苏活的很舒心。
直到周五这天,温苏苏和温明澜月考。
这是她们升上高中之后,第一次正式月考。
以前考过的两次,一次开学摸底,一次月中检测,温明澜都稳居百名内。
但这次月考比较正式,意义格外不同。
清晨,餐桌上。
孟悦如往温明澜的书包上挂了个护身符,笑说:“这个你拿着,保佑我们宝贝超常发挥。”
她的慈母心此刻被发挥的淋漓尽致:“以前你哥哥上学时,每天都带着我为他求的护身符,现在给你一个。”
温明澜乖巧不已,“谢谢妈妈。”
她抬眸看温苏苏一眼。
温苏苏波澜不惊,慢慢喝着粥,眉眼丝毫未动,好似全然不在乎。
温明澜心下哂笑。
装的倒挺像。
她摸着护身符,弯唇一笑,抱住孟悦如的手臂,轻声问:“妈妈,有苏苏的吗?”
孟悦如脸色一冷。
她没有去看温苏苏,只对温明澜说:“澜澜你哪都好,就是太心善。人家拿你当仇人看,你倒是处处惦记着她!”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温明澜低着头,软声说:“苏苏她是妹妹……”
一旁,温苏苏噗嗤一笑。
她抬眼瞅着孟悦如,忍不住嘲笑:“你可真是瞎的厉害。”
“就这低级小绿茶,还特么心善?我快不认识心善这俩字儿了!”
“苏苏……”温明澜咬着下唇.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也不能这样侮辱人啊。我们是姐妹,就不能和平共处吗?”
温苏苏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
“可以。”她淡淡开口,“等我十八岁能独立提起诉讼的时候,把你亲爹亲妈送进监狱,我会跟你和解的。”
“毕竟……”她轻轻一笑,十足嘲讽,“你也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
“受害者”三个字,她加重了语气。嘲讽的意味儿,越发浓厚 。
温明澜脸色瞬间苍白。
她磕磕绊绊说:“你、你怎么能这样?”
温苏苏也感到好奇,“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他们再不好,也把你养到这么大……”
“所以呢!”
“养育之恩,百世难还……你恨他们,以后不来往就好,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把人送进监狱?”
温明澜心慌的厉害。
她也不晓得自己在慌什么,却只觉得心脏都被攥紧了,一抽一抽的紧张。
温苏苏嗤笑一声。
“好特么的养育之恩!”
“我把你杀了,再把你埋了,你是不是还得谢我敛骨之恩?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我?”
“这、这怎么能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温苏苏轻笑,眼神却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温明澜,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我不该说你是绿茶婊,我低估你了,你是圣母婊加绿茶婊加白莲婊的结合体嘛。”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懂圣母。”
温苏苏已经吃完了饭。
她靠在温明澜身边,声音清淡:“你尽管放心,我早晚会去告的,这些人,一个也别想跑。”
温明澜失魂落魄。
温苏苏满意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的目光,轻轻掠过孟悦如。
含着无尽笑意:“妈妈,您一定也想看到仇人被判刑。”
孟悦如手微微一抖。
温苏苏没有注意,她已经背着书包,离开了。
燕京一高今天月考,昨天就已经分好了考场。按照高考模式,每个考场三十人,国际班实验班和平行班混合考试,座位座号全靠抽签。
温苏苏被分在第八考场17号。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温明澜也在第八考场,只不过她是1号,坐在门边的位置上。
温苏苏一进门看见她,当即就笑了。
她低头看着温明澜,眼角带笑:“明澜姐姐今天要好好考啊。”
她压低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到,“不然,你作为罪犯的女儿,就无路可走啦。”
温明澜脸色煞白,像涂了一层石灰,看不出丝毫血色。
温苏苏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慢悠悠擦着桌子,心情愉悦。
温明澜心慌意乱,下意识追随着她的身影。
而温苏苏,只对她一笑。
上课铃响起,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进教室。
第一门考的是语文,拿到试卷后,温苏苏低头翻看着,越看越平静。
修仙界二百年,她看过不少古籍功法,每一本都晦涩难懂,如今古文阅读这方面,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至于其他部分,她记忆力惊人,灵台清明,理解起来也越发熟练,那些做题的技巧和套路都非常简单,并不会被魔障迷了眼。
比较难的……
是作文。
温苏苏悠悠叹了口气,看着作文题目。
“结合材料内容含义完成写作任务,题材任选,诗歌除外。”
她盯着那一大段材料,很快看出其中立意,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动笔。
这篇文章的立意是“爱”。
爱。
早八百年就被她抛弃在角落里的东西,怎么写呢?
她的心,慢慢纠结起来。
已经是秋天了,窗外有大雁飞过,在空中排成“人”字型,黑压压的。
一只母雁身后,跟着一只雏雁,它还会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孩子。
虽然是鸟,却比有的人强多了。
温苏苏垂眸,很快有了想法。
这世上最常见的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她不曾经历过,却可以想象。
温苏苏写完作文后,时间还剩了半个小时,她放下笔,趴在桌子上睡了。
第一排的温明澜下意识回头,看到温苏苏的姿势,轻轻松了口气。
果然,这个乡下回来的丫头,学习成绩就是不好。
今天的试卷是难了点,可她竟然直接放弃,的确是匪夷所思。
是她多心了,不该担心温苏苏其实是个学霸,一天天把自己担心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毕竟,乡下的教学水平怎么能跟燕城比?他们的第一名到了燕城,也只能是寂寂无名,泯然众人。
何况温苏苏本就平平无奇。
温明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刚考第一门,语文就放弃了,等考到其他科目时,她能怎么样?
不出温明澜所料,接下来每一科,温苏苏都会提前趴下睡觉。
有时候提前半小时,有时候提前二十分钟,没有一次认真考完。
燕京一高的考试采取3+2的模式,因为他们高一没有分科,所以考的是语数外+文综+理综。
这么多科目,足足考了两天才考完,以至于周六没有休息。
周日这天,温江诚没有上班。
他坐在沙发上问两个女儿:“月考怎么样?”
温苏苏懒洋洋倒在沙发上,“不怎样!”
温明澜乖巧坐着,双膝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是名门淑女的姿态,温柔说:“我觉得自己考的不错,不出意外的话,能进百名榜。”
温江诚点了点头。
“不错。”
孟悦如心情愉悦,笑着说:“我们澜澜就是优秀。”
她目光瞥向温苏苏:“不像有的人,学习不好还不知道努力,单只会在家里气人,不知道养她做什么!”
温苏苏接口:“是啊,养我是没什么用,但你们还得继续养,是不是更生气了?”
“你生气也没办法,这就是你的命!”
孟悦如果然很生气,怒道:“早知道就不该生你!”
“我也觉得你们不该生我,谁让你们生的?”温苏苏格外不解,惆怅地叹了口气,“关键这事儿总不能怪我吧?”
“不怪你还能怪谁?”
“难道是我逼你们上的床?还是我逼你们不戴套?”她冷笑,“你们生我之前也没问我,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这话一出,别说孟悦如,就连温江诚的脸都黑了。
他憋着气,皱眉斥责:“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什么!”
“这种话……是你们小姑娘能说的吗?”
孟悦如气得脸色青青白白,指责温苏苏说不出话,只狠狠喘息着。
污言秽语!这种污言秽语,她怎么能说出口?她怎么敢说出口?她……
下意识看向温明澜。温明澜已经羞红了脸,捂着耳朵不敢听,低着头不说话。
孟悦如心气稍平。
这才是名门淑女该有的样子,这种话听了都嫌弃脏耳朵,而不该大肆宣扬。
孟悦如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看哪个小姑娘像你一样,嘴里不干不净的!”
温苏苏不怎么在意。
“我觉得还好吧,以前在村里,他们总是聚众看片儿,不算什么。”温苏苏慢悠悠说,“而且我今年十五岁,我初中同学都有当妈的了。”
“我说几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她笑吟吟看着孟悦如,将她的斥责全部堵回去,“毕竟,我没爹没妈没教养。”
温江诚倏然沉默了。
他顿了片刻,很快下定决心,“我会给你请家庭教师,教你贵族礼仪。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你们不再将你们的不检点污蔑到我头上,我肯定不会再说,这还不是你们逼的?”
她轻笑一声,看着孟悦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26章 小时候 要帮我诉讼吗
孟悦如阴着脸。
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不能怪温苏苏?
父母之恩本就大于天,给她一条命,为了生她受了那么大罪, 难道还不能责怪她了吗?
不过是说了温苏苏两句, 就被她羞辱,温苏苏眼底到底还有没有她这个妈妈?
她冷着脸, 语气恶劣:“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是你妈,我还不能说你了?”
温苏苏八风不动, “你当然可以说我, 也可以骂我, 这个问题不大, 我也不能因为几句责骂就去告你。”
“但你也要想清楚,你敢骂我, 我就敢骂你。反正我这个人向来脸皮厚,又不孝顺,人品也就那样, 一点也不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