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望舒好笑又无奈:“有事问你。”
楼筱坚定地把他往楼梯口推:“放学再问!”
练望舒无法,只能先回楼上。
中午放学,练望舒走到八班所在楼层的楼梯口,靠墙等着,直到在拥挤着下楼的人群里一眼发现楼筱,他才混入人群,一步步一点点,走到了楼筱身边。
楼筱花了三节课的时间冷静,现下已经没有那么难为情了,她任由练望舒跟在自己身边,出校门后练望舒悄悄拉她的手她也没甩开。
快到练望舒的住处时,练望舒问楼筱:“要上来坐一下吗?”
楼筱别开脸:“我要回家吃饭。”
练望舒紧握了她的手:“就坐一会。”
楼筱一脸狐疑:“你要干嘛?”
练望舒眉眼低垂,委婉道:“想唱歌给你听。”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练望舒给楼筱唱歌”就成了只有他们能懂的邀吻暗号。
楼筱抿了抿唇:“那就……一会儿,我爸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练望舒笑着:“好,肯定不会耽误你回家吃饭。”
他说话算话,为了不耽误楼筱的时间,进屋后才把门关好,就将楼筱压到了墙上。
大约是因为当初的第一次深吻太过突然,曾让楼筱恼羞成怒,后来练望舒再吻她,多是浅尝辄止,就算深入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不知轻重,肆意侵占她的唇舌,而是耐下心来,极尽温柔地对她。
楼筱曾经想过,再好听的歌听多了都会腻,更何况是接吻,然而每一次被吻,楼筱都会感受到不一样的悸动,让她怀疑练望舒是不是对她下了什么蛊。
阳台上传来震耳欲聋的蝉鸣,掩盖楼筱喉间轻颤的哼响,她身前是练望舒,身后是大理石墙壁,背后有多凉,抵在练望舒胸口的掌心就有多烫。
半首歌的交易后,楼筱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匆匆赶回家吃饭。
她以为早上的事情能就此揭过,谁知道吃完午饭,练望舒给她发了条信息——
【你喜欢后排靠窗的位置,还是喜欢前排中间的位置?】
楼筱磨了磨牙,给他发过去一张猫猫咆哮的表情包。
片刻后又发过去一句:【前排中间,方便听课。】
练望舒:【好,到时候我去给你占座】
为了帮助楼筱得偿所愿,练望舒不再顾忌,经常会来八班给楼筱讲题,一开始许老师还是有点介意的,在后门窗口偷看了几次,发现两个人确实是在认真学习,只能把想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六月份,慕冬阳的毕业典礼,她专门邀请了褚秀珍和楼国栋来学校,楼筱则因为当天还要上课,无法前去。
不过楼筱在学校收到了不少楼国栋发来的照片,照片上有穿着学士服的慕冬阳跟褚秀珍,其中有几张应该是叫路人拍的,因为照片上除了慕冬阳和褚秀珍,还多了楼国栋。
楼筱一直翻下去,翻到慕冬阳和练席的合影,惊觉那个“路人”就是练席。
楼筱把有练席出境的照片转发给了练望舒。
练望舒也是这才知道自己哥哥去了慕冬阳的毕业典礼,又转手把照片发给了爷爷和姐姐。
当天晚上褚秀珍在酒店订了包间,请亲戚和楼筱的外公外婆来给慕冬阳庆祝,楼国栋还特地开车来校门口接楼筱,帮楼筱请了一个晚修的假,带楼筱去赴宴。
楼筱坐着车,发现车子最后居然停在了她刚来这个世界时,褚秀珍请老师吃饭的那家海鲜酒店。
既然是吃海鲜,那练席应该已经回去了吧?楼筱心想,然后她就在包间的沙发上看到了正和自己外公说话的练席。
楼筱偷偷问慕冬阳:“他不是海鲜过敏吗?”
慕冬阳也很头疼:“我跟他说了让他先回去,他就是不肯。”
练席当然不会肯,他上一次来这,是在生日的时候,慕冬阳被凌雪衣欺骗,选了这里给他庆祝生日,当时要是知道慕冬阳会和他分手,他绝不会任由齐子豪等人起哄离开酒店,看慕冬阳的笑话。
如今又来到了这家酒店,还是在慕冬阳家的长辈都在的时候,他绝不会听慕冬阳的话,找借口离开。
慕冬阳拿他没办法,只能多点几样不是海鲜的菜品,并在亲戚非要给练席夹海鲜的时候,将练席碗里的海鲜都夹来自己吃。
为这,外公外婆还说慕冬阳任性,慕冬阳又不敢跟长辈说练席海鲜过敏,因为一些长辈不知道过敏是怎么回事,你不说还好,你越跟他们说,他们越是会让你吃,伴随的话语多半是“吃一口没事”,那还不如让别人以为是她贪嘴,非要抢练席碗里的东西。
练席也一改往昔的冷漠,对慕冬阳的长辈亲戚们礼貌体贴,别人都嫌外公啰嗦,他就是能耐心地听外公说话,一边听还一边给外婆剥虾。
楼筱拿纸巾擦擦手,偷偷拍了段小视频给练望舒。
练望舒看到视频,仿佛看到了父母去世前的哥哥。
或许别人会觉得,练席是为爱伏小做低,但练望舒知道,练席就是这样的性格,只是后来怕表现太过乖顺好说话会让人在商场上欺负,才给自己加上了高不可攀的伪装。
挺好,练望舒想,成天装来装去多累,当自己才自在。
高二期末考结束后,楼筱好好休息了两天,第三天去领成绩单。
徐老师跟她说,以她的成绩,下学期一定能上A层班,但不确定能不能进一班。
楼筱也坦然,反正她已经努力了,就算进不了一班也没办法,当初褚秀珍请校领导吃饭把她从C层班塞进B层班,也只是塞进了B层班最末尾的八班,可见外力也是有限的,更何况是一班。
拿回成绩单的楼筱结束短暂的休息,继续努力学习,只是比起之前的架势要稍微缓和一些,偶尔也会跟练望舒出门约个会,吃顿好的,再买几件漂亮的小裙子,或者去爷爷那看花花草草,设想一下毕业后要不要在家里的阳台上再种些什么。
高三开学比高一高二都要早,开学那天学校特别冷清,偌大的教学楼里,只有高三的学生返校。
楼筱跟练望舒一块站在一楼大厅的公布栏前,在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楼筱的名字。
非常遗憾的是,高三一班的学生名单里,没有楼筱。
他们一路找下去,最后在三班的名单里,找到了楼筱。
“走吧。”楼筱朝练望舒伸手:“去给老徐报个喜,从八班到三班,可把我牛逼坏了。”
练望舒头一次没管这里是不是学校,直接握住了楼筱的手,无比认真地肯定道:“嗯,你已经很棒了。”
楼筱去找徐老师,因为换班以后也换了新的班主任,徐老师还很感慨,让楼筱不要沮丧,告诉她无论是高三的重新分班还是高考,都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只要未来继续全力以赴,不留遗憾,那便足够了。
楼筱点头:“谢谢老师,我会好好记住这句话的。”
随后楼筱又去了三班的教室,惊喜地发现高三三班和高三一班的距离可比高二八班和高二一班的距离近多了,都在同一个楼层,中间就隔着一个二班的教室。
也挺好的嘛。
楼筱非常好满足,还拉着练望舒帮自己搬书,把还放在高二八班的书都搬去高三三班。
三班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学生了,他们大多都是原先高二三班的同学,来得早,搬完书后就凑一块研究他们班级的名单,发现有几个老同学转去了别的班,转来的基本都是同一楼层的熟面孔,只有一个是从楼下来的,那就是八班的楼筱。
他们正议论,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同学搬书进来。
两人挑了个位置把书放下,女生还朝他们打了声招呼——
“你们好,我叫楼筱。”
几个同学连忙报上自己的名字,还问要不要帮忙。
楼筱:“不用不用,就剩下一点了,我先去搬书,待会再聊。”
说完,楼筱又带着练望舒下楼,再回来时,教室里的同学比之前多了不少,练望舒感受到三班同学落在自己身上的,充满探究的视线,他想到什么,问楼筱:“你也帮我搬一下书吧?”
三班同学:“……”
兄弟你不是吧?找女生帮你搬书??
楼筱倒是无所谓:“好啊。”
于是练望舒又带着楼筱去了高二一班,练望舒的书已经拜托盛翊帮忙拿了一部分,剩下的练望舒自己拿了一大摞,只给楼筱留了几本。
楼筱举着那几本书,在练望舒拿着的那一大摞书上比划了一下:“这几本我直接放上去不行吗?”
练望舒摇头,一脸认真:“不行,太重了。”
楼筱明白了:“……行叭。”
楼筱跟着练望舒到高三一班,一班的同学几乎都到齐了,他们已经把书搬好,有几个正在低声闲聊,但更多的还是在自己的座位上做题背书。
一班的人员没有丝毫变动,所以看到楼筱这么一个陌生人走进教室,同学们还都挺意外。
楼筱顶着明里暗里的目光走到练望舒的座位旁,帮练望舒把书放下。
“那我回去啦。”一班的气氛太凝重,明明还没上课,楼筱却忍不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以免影响教室里的同学学习。
练望舒心情不错地把楼筱送回三班。
盛翊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语道破天机:“妈的,这都能秀。”
第45章 于是“练羲和”变成了如今……
楼筱本以为, 只要自己平时上课够认真,好好把不懂的题目都弄懂,高三一年就能轻松点。
结果是她太天真了。
高三的压力, 绝不仅仅来自于自身的知识积累是否足够应对高考, 还跟所处的环境息息相关。
楼筱不知道如今的高三八班是否还能像上学期的高二八班那样气氛轻松, 但在高三三班,楼筱感受到了绝大部分同学的紧张与刻苦。
高二年级时, 老师还经常需要在课上训斥, 让同学们安静听课,这样的现象在高三教室里根本不存在, 甚至课上的寂静还会延续到课下,整一个楼层都安静得犹如坟场。
学生态度认真紧张,老师也不遑多让。
平时晚修, 办公室里只会留下看班的老师,但在高三, 哪怕是不看班的老师也会留在办公室,无论是晚修期间还是晚修课间, 他们的办公桌旁总会有学生来问问题。
因为每天发卷子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 卷子数量多到哪怕学生来得及做,老师也来不及在课上讲的地步, 所以只能挑最典型的题目进行讲解,剩下的让学生根据自己的需求, 去办公室找老师问。
楼筱在开学时来得早, 选了中间前排的位置, 她的同桌、前排以及左侧两桌都是女生。
楼筱的前桌原本是走读生,高三特地改成住校,就为了省下点上下学的时间, 后来前桌的宿管来找他们班主任,说前桌早上五点不到就起来站走廊上背书,宿管担心学生身体吃不消,让三班班主任劝一劝。
楼筱的同桌是个爱笑开朗,说话总是说着说着就切换成他们当地方言的女生,她的成绩在班上不算差,可每次大考成绩出来都会哭,就这样她也不敢停下,一边抹眼泪还一边听老师讲几个重要的题型,下课跑去厕所洗脸,回来再把错题整理好。
楼筱左侧的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曾经跟楼筱一样早恋,为什么说是“曾经”呢,因为女生的男朋友是体育生,每天都需要从活动课开始训练,一直到晚修上课才结束,晚饭也只能在晚修期间拿饭盒到教室去吃。
女生的男朋友总是抱怨学校饭盒吃不饱,女生从高一开始就时不时拿自己的零花钱从学校外面给他打包吃的,送去他教室。
一直到高二下学期,女生越来越专注学习,就没怎么给男朋友带吃的,高三开学后没多久两人吵了一架,女生觉得自己这两年投喂男友还不如投喂路边的流浪狗,分手后趴桌上无声地哭了一节课。老师特地跑桌边问女生怎么了,女生没理老师,女生的同桌性格比较凉薄,就说了一句“不知道”,然后继续埋头做笔记,还是楼筱撒谎,说女生生理痛,老师才没再追问下去。
后来发生了一件非常巧的事情——女生的同桌生理痛到在课上趴台,老师来问,女生也回了老师一句“不知道”。
最后女生的同桌痛到去医务室躺了一个下午,回来桌面被新下发的试卷堆满,女生也没帮同桌整理一下。
这样的矛盾放在寻常班级,两个女生不撕得昏天暗地都难,更别说继续当同桌,但她们俩谁都没和对方吵起来,似乎比起吵架,她们更希望能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学习,学习,学习。
当周围的一切都催促着你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当周围所有人都在为学习哭为学习笑。
楼筱虽不至于因此被打乱学习节奏,但也难免会对学习产生些许厌烦的情绪。
要怎么把厌学情绪压下去,楼筱也是经过了一番摸索,才找到对她而言确实有效的方法——
摊在桌面上的卷子被风吹动轻轻掀起一角,练望舒坐在沙发上看书,楼筱枕着他的膝盖,闭着眼睛。
楼筱感觉自己睡着了,又觉得自己并没有睡着,因为她还能感知到外界的环境。
练望舒腿上的温度,轻抚她脸颊的手指,还有偶尔响起的,书页翻动的声音。
耳边的静不再是教室里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而是随和且放松的平静。
直到茶几上的手机震动,楼筱才睁开眼,伸手去将手机闹钟关掉。
“不再睡一会吗?”练望舒问。
楼筱从沙发上爬起,揉了揉眼睛,说:“够了,本来也不困,就是休息一下充个电,十分钟足够了。”
练望舒也不勉强她,合上手中的书,跟她一块起身回到桌前。
练望舒知道楼筱最近有多累,他不会打着为楼筱好的旗号干扰楼筱复习,但偶尔楼筱做题做到头昏脑涨,脾气逐渐开始暴躁的时候,他会找个楼筱做完题的间隙,跟她说些学习以外的话题,让她放松放松。
今天他找的话题是:“我哥和你姐还没复合。”
楼筱果然很感兴趣:“你怎么知道的?”
练望舒:“之前我不是请了半天假去给我爸妈扫墓吗?”
“嗯。”楼筱记得,她还让练望舒替她给叔叔阿姨带了声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