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男有意无意地往纪初纪见那边瞥,这话是说给她们听的,意思就是他跟这的人熟,她们跟他斗,占不了什么便宜。
纹身男接着说:“您知道的,我们怎么会赖账呢。都是纪见这小子,狡猾得很,说是请我这弟弟来喝酒,一来尽往贵的点,我弟就是没心眼,见他是同学,没多想,陪他玩了一晚上,结果这小子酒喝饱了,拍拍屁股就想走人,要我弟买单。我弟就是个高中生,哪有钱付这些!这才知道被纪见给蒙骗了,我们看不过去,这不,才要她们姐弟给个说法!”
唐时“啧”了一声,当场不给面子:“我最讨厌别人跟我套近乎了。”
纹身男噎了一下,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居然在称呼上。
他有点下不来台,连忙给经理使眼色,帮忙说两句?
岳子明关心地:“哥,你眼睛怎么了?”
纹身男:“……”
纪见笑出声。
都是喊哥,一对比,才发现唐时之前怼他时已经很给情面了。
纹身男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唐时的眼睛,唐时瞟向经理,还未说什么,经理感觉背上一凉,自觉交代——
“这两人来过吧里两次,打过照面而已。”
意思就是,混了个脸熟而已,扯不上什么关系情分。
纹身男尴尬了半秒,自然而然跨过这个话题,重申了一遍:“反正,就是纪见这小子想坑骗我们,你们闻闻他身上的酒气,那些昂贵的洋酒基本都是他喝的。”
卡座里坐得近的女生凑近纪见嗅了嗅,捂了捂鼻子:“是白兰地的味道,喝了不少吧。”
纪见确实喝了很多,身上的酒味也比其他人浓郁。
有人这么说后,纹身男顺杆往上爬,连连附和。
纪见:“我是喝了不少酒,但那是约好的。我们是拼酒谁输就……”
纹身男嗓门大,直接压过纪见:“你们听,他承认了,酒就是他喝的!”
眼看着纪见被冤枉,纪初站了出来,纪见挡在身后。
纹身男肥大的手指指到了纪初面前。
纪初瘦弱的体格在纹身男面前仿佛小鸡面对老鹰,但她挺直腰板,语调镇定,丝毫不惧:“我弟弟说,他和同学是约好了拼酒,谁输谁买单。结果是他赢了,你们输了,那就愿赌服输。是男人,就要有点担当,不管这账单多少钱,咬着牙也得付,不要输了赌局,还把人给输了。”
纪初语速不快,语气柔软得像在劝诫不听话的学生,但话里的立场却很坚定,我弟弟没有错,也不会吃这个亏。
她很专注地看着对方,没有注意到唐时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眸里映着酒吧的灯光,仿佛一只不知餍足的狼,泛着一丝邪气。
末了,他舔了舔唇,喉结滚动,性感得荷尔蒙爆棚,引得旁人移不开目光。
纹身男被纪初的话激起了怒意,手指着纪初:“臭娘们,关你屁事,轮得到你教训老子吗?穿的什么玩意,装得一副清纯样子,背地里不知道多浪荡,酒吧你都来了,装什么清高……”
纪初对这种人身攻击不为所动,也不后退一步。
她知道,会叫的狗不咬人。有的人,只是外强中干而已。
倒是纪见听不下去,挽起袖子,抡起了拳头就要打人。
“铛!”玻璃碰撞的声音倏然响起。
众人一惊,纪见动作一顿,纹身男的粗口戛然而止。
纪初慢条斯理望过去,唐时的酒杯在桌上磕出了裂缝。
可想而知,他砸得多用力。
唐时声音冷得能结冰:“想在我这闹事?”
纪见一怵,麻溜放下挽起的袖子。
纹身男连忙摆手表态:“不敢不敢,就是这臭娘们实在……”
唐时酒杯直接砸到了地上,发出尖锐的碰撞声。
玻璃碎片撒了一地。
所有人都看出唐时发火了。
这位祖宗,当年是枫城的小霸王,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后来年岁渐长,性子收敛了许多,但骨子里乖戾的一面仍在。
现在他垂着眼睑,不说话,周身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这是风暴雨来临前的宁静。
嘈杂的酒吧里,这一片诡异地寂静,无人敢说话,也没人敢劝唐时。
唐时喜怒无常,这点纪初以前就知道。
他发火,大概是因为她们不知好歹地在他地盘上闹事,触到了他的逆鳞吧。
大概沉寂了三四秒,唐时抬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再给你们一晚上,你们也辩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里太吵了,到办公室讲。一个个来。”
唐时站了起来,指了指纹身男:“你先。”
说完长腿一迈,径自在前头带路。
纹身男一喜,连忙跟上。单独讲好啊,私下里说不定还能使点关系,好好给这两姐弟一个教训。
纪初透过跳舞的人群间隙,看着唐时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才移开目光。
不知怎的,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知过了多久,唐时回来了,后面跟着纹身男。
不同的是,他的衬衫脱掉了,只穿着里面的白色背心,臂膀流畅的线条一览无余,胸腹锻炼有素的肌肉若隐若现。
他挠了挠蓬松的头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整个人仿佛刚刚做了运动,血脉偾张,特别舒畅,状态神清气爽。
纪初还未分析出唐时的转变的原因,一个鼻青脸肿的男的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纪初:“?”
“对、对不起,刚才我说的话都是放屁,你就当我嘴贱,我傻逼。”
男的一米八的大高个,佝偻着背在纪初面前扇自己嘴。
“哇?”在座众人惊呼。
邵长吐槽:“这是打傻了?”
纪初愣了一下,要不是靠着这男的手上的纹身,纪初还真认不出这肿得跟猪头似的人是那个纹身男,这伏低做小的姿态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纪初稍稍一思考就明白了,目光落到罪魁祸首唐时身上。
他正在喝酒,拿了一只高脚杯,手背掌指关节微微发红,明显是做了剧烈拳击造成的。
唐时仿佛早就料到她的动作,大喇喇坐在原地,朝她抬了抬酒杯,笑得放肆。
纪初:“行了。”
得到纪初的回应,纹身男这才止住自扇耳光的动作,对她和纪见感恩戴德:“谢谢您大人大量。喝酒的事,也是我赖账,是我鬼迷心窍,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纪初偏过头,不看他,她无意站在高地折辱别人,但也不会怜悯他。这样的人,平日里不知道坑骗了多少不懂事的学生,要是知道悔改,就不会等到现在。
如今不过是遇到了比他更狠的人,他不得不屈服而已。
唐时让人把纹身男带去结账。
“我们走吧。”
纪初以为事情到这就告一段落了,拉上纪见,准备离开。
“慢着。”可能是喝了酒,唐时嗓音有点低哑,“事情还没完呢。”
纪初定定看着他,你还想干什么?
唐时抬手,指了指纪见和岳子明:“这两个,未成年吧。”
纪见点头。在他的偶像面前,他不想撒谎。
岳子明不敢撒谎,也麻利地承认了。
“那就对了。”唐时拍了拍大腿,起身,勾了勾手指,“轮到你们俩了,跟我来。”
纪见、岳子明想起上一个跟他去的人出来变成了猪头,一下子怵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纪初上前一步,挡在两人身前:“你想做什么?”
唐时笑,指了指酒吧大门旁显眼的挂牌:未成年人禁止进入。
“未成年人,混进我的酒吧,这是存心想让我挨罚啊?你说我想干什么?”
纪初知道,唐时这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不会因为对方是未成年人而手软。
“他们的事我清楚,我跟你去。”纪初说。
唐时笑意更甚了:“你?可以。”
第4章 唐时,你让开
唐时答应得太爽快,纪初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踏入了圈套。
但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
纪初跟在唐时背后,穿过舞池,穿过拥挤嬉闹的人群。
酒吧彩色的灯光里氤氲着酒精的气息,她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看着唐时宽阔的背影,一瞬间有点恍惚。
打碟的DJ忽然切了曲子,劲爆的电音舞曲一下子点燃了全场,气氛嗨到极点,舞池的男女兴奋得手舞足蹈。
不知谁的手肘不经意撞到了纪初,纪初被那力道一推,撞上了唐时的背。
纪初是整个人撞上去的,冲击不小,唐时却不动如山。纪初反倒因反作用力退了两步。
纪初吃疼地捂住脸,眼里飚出泪花,疼……
唐时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偷袭我?”
纪初抬头看他,诚恳道:“我被人推了,不是故意的。”
她眼里泛着若有似无的水光,清澈澄净,像无辜的幼鹿。
唐时呵了一声:“这么久不见,你学坏了,都会蓄意报复了。”
“我已经说了,不是故意的。”纪初轻轻道,“而且,你的背太硬了,受伤的是我。”
唐时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嘴角弧度更大了,带着一丝色气:“硬吗?你知道?”
纪初的脸蛋在偏红的灯光照射下更显红晕。
她是成年人,听得出唐时话中之意,他以前就这样,纨绔子弟,没个正形。她总是招架不住。
他还是一如既往,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学生,现在脸红不是羞的,是气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石头做的,心硬。”纪初看着他说。
唐时的坏笑僵住了,末了,他说——
“果然学坏了,伶牙俐齿。”
一句话就能伤人。
唐时的状态变了,仿佛整个人都暗沉了。
纪初有一点点愧疚,自己是不是说话太直白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唐时走在她身侧,长手虚虚圈着她,没碰到她,却形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包围圈,护着她不再被人碰到。
***
酒吧楼上是办公区域,办公室是用玻璃隔断,灯火通明,一派敞亮。
纪初跟唐时进了办公室。玻璃门一关,隔绝了酒吧的喧嚣。
“坐。”
唐时留下这句话,自顾自打开柜子,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纪初趁机打量周围的环境。
唐时将一杯牛奶放到纪初面前,温热的,还冒着烟。
原来他刚才忙活着,就是在做这事。
折腾了一晚上,纪初确实口干舌燥。眼前的热牛奶,出现得恰逢其时。
但纪初没动。
“我不是来做客的。”
见纪初还直挺挺地站着,唐时轻笑,大喇喇地坐到休闲沙发上,不知道从哪抽出一瓶酒,开了,朝纪初抬了抬:“还是说你想喝这个?”
说着,他单手拿酒,仰头灌了一口。
纪初就站在他对面,可以清晰的看见他修长的脖子,滚动的喉结,富含力量的完美肩颈线。
唐时总会无时无刻、不经意地诠释出男性的性感。
纪初觉得有些燥热,舌头更干了。
她移开视线,不自然地拿起牛奶杯,低头啜饮。
她的皮肤是奶白色的,在白炽灯映射下,似乎比手中的牛奶还白一些。
唐时意味深长地盯着她,那视线令纪初特别不自在。
诡异的沉寂持续到了纪初手里的牛奶见底。
她无法再回避,抬头,正对上唐时的目光。
“时间也不早了,直接开门见山吧。这件事,你想怎么样?”纪初问。
唐时闻言,忽然坐正,姿态一本正经:“你知道的,现在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很严,她们混进来我这酒吧,轻则我要挨罚,重则要被停业整顿。我这酒吧一天流水都是七位数以上,这要是被处罚了,损失没法估计。”
“这事很严重。怎么解决,得看你的诚意。”
纪初知道他说的处罚是有法律依据的,只是有点夸大其词。
她不会被唬住。
“我弟他们还是学生,来酒吧确实是他们不对。但是,贵吧没有检查他们的证件就放他们进来,在这点上,你们的管理也存在一定的漏洞。我认为,双方都有一定的责任,不如就此作罢。”
“看来你没有诚意。那还是让两个当事人直接来解决吧。”
唐时站起身,转了转脖子,脖子发出生理性响声。
纪初一下子忆起另一个当事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暴力根本不能解决问题。”纪初急切地说。
唐时脚步一顿,眼眸忽然沉了下去,声音低哑:
“呵,果然,你果然是这么看我的。”
他转过身来,朝纪初逼近。
纪初步步后退,双目对视,她清晰地看见他眼里的阴翳,仿佛受伤的野兽。
背抵到了硬邦邦的墙面,纪初知道,自己退无可退了。
唐时忽然笑了,抬起手,握拳,砸了过来。
纪初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拳头在眼前放大,带起的拳风扫过头发,砸在耳畔,墙面发出一声闷响。
纪初骨架小,唐时整个人把她覆盖住了。一只手撑在墙壁,仿佛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唐时:“不怕?和我这种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独处,你还挺有胆识。”
纪初看着他,认真道:“我知道,你不至于打女人。”
“你自以为很了解我吗?”唐时勾唇,坏笑,“七年,人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