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余光瞥见唐时转动方向盘,动作丝滑,屏幕里的赛车随着他的动作转了方向,狠狠把蓝发青年的车撞翻。
唐时连眼神都没施舍给对方:“不送。”
蓝发青年的屏幕跳出“Game Over”,他忿忿地锤了一拳方向盘,他居然成了这一局比赛的垫底者。
纪见嬉皮笑脸:“你也不用那么丧气,输给F1世界冠军,不算丢人。”
纪初分神间,赛车越过了终点线。
胜利的音效传出来,她才发现她居然超过唐时拿了第一。
唐时跟在纪初后面压过终点线,姿态悠闲得仿佛他是来散步的。
纪见在一旁鼓掌:“姐,你可是赢世界冠军的人!”
纪初当然不会据此得意洋洋,她清楚自己的实力,纪见特意说这话也是为了回敬蓝发青年那句“女生玩什么赛车”。
唐时帮忙赢了这一把,纪见扬眉吐气,纪初心里憋着的那股气也顺了许多。
纪初从赛车机上下来,唐时见状也跟着下来。
蓝发青年急急凑上来,纪见以为他还不服气,上前挡着:“干嘛干嘛?”
蓝发青年伸长脖子朝唐时说:“你是唐时吧?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得,原来是来追星的。
唐时:“行。”
就当是他撞翻人家车的补偿。
纪见一听,举手:“我也要我也要!”
纪初往后退了几步,给年轻人让出位置。
一群年轻人围着唐时,宛如大型追星现场。
纪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自己一个人往外面走去。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在十二点左右,那是一场横跨旧年与新年的雪。
跨年和大雪,两种浪漫的主题交织在一起,便显得意义非凡。许多媒体借题发挥,说如果和喜欢的人一起看跨年看雪,霜雪落满头,象征着白首偕老,意味着长长久久。
纪初走到楼下大广场,大大的钟楼上时针在逐渐走近12,彩灯之下许多年轻小情侣结伴同行。
他们一定是来看跨年那场雪的。
可惜的是,天气预报似乎不太准。纪初看到地上和树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夜空深邃,却没有落下一片雪花。
雪下得比预料的早,而且已经停了。
纪初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靠在树干上,看着在雪地里玩闹的小孩,她们笑容天真可爱,纪初不自觉跟着笑。
唐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站在纪初旁边,问她:“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纪初笑容逐渐收敛,没有回答。
唐时目光落到她脸上:“纪老师,答疑解惑是你的职责。”
纪初直视他:“我只回答学生的问题。”
唐时:“那么,纪老师,我帮唐尧问问,你为什么不理他舅舅?”
“……”纪初顿了一下,唐时厚颜无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的适应能力在他的磨练下大大提高,现在不至于被他噎到无话可说了。
纪初:“我辞职了,不再是唐尧的老师了,理论上讲我可以不回答他的问题。”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唐时一改散漫的姿态,肃起脸:“他们又欺负你了?”
纪初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而且忽然跟炸毛的豹子一样,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纪初不得不安抚道:“不关别人的事,是我自己想辞的。”
唐时不信:“我去找他们。”
纪初连忙拦着,不得不说出辞职的原因:“真的是我自己辞的。因为我想专心准备FCIAS艺术展。”
唐时眼里闪过一丝愣怔,随即转为惊喜:“你愿意参加FCIAS艺术展了?”
纪初点头:“FCIAS艺术展只给有知名度的画家直接寄邀请函,普通人想参展得通过专家委员会的评选。我这些年疏于练习,画功退步了许多,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通过评选。不过既然决定要画了,就要全身心投入。”
“你终于愿意重新拿起画笔了。”
唐时的眼神如夜空,深邃而温柔。
纪初发自真心地笑:“这还要感谢你给了我勇气。”
唐时挑眉:“我?”
“F1总决赛那天,看你为了自己的梦想那么拼命,忽然也想像你一样拼一把。”
这些年她一直都强迫自己不要再碰跟画画有关的东西。只是,喜欢是很难控制的情绪,无论是喜欢画,还是喜欢他。
忍不住的时候,她也会偷偷画一些画。
但每次一拿起画笔,她都有种背叛了母亲的愧疚感。于是她压着心底的渴望,将画画的梦想埋葬在时光里。
她以为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喜欢会被冲淡。
可她错了。
追逐梦想的人会发光。看见唐时意气风发地冲过终点线那一刻,他眼里的光芒耀眼得纪初想流泪。
埋在心底的种子破土而出,向阳而生,推着她去反抗,去画画。
她终于下定决心辞职。高考那年从手里流失的机会,七年后又来到她的眼前,这一次她想抓住。
“你能有这种认识,我很高兴。不过我要纠正你一个误区。”
唐时桃花眼尾翘起,笑意很深:“赛车不是我的梦想,你才是。”
纪初心跳漏了一拍。
明明是冬天,却仿佛看见了桃花盛开。
唐时在身体力行地证明他在追她。
如果他们是初识,没有七年前那段经历,她或许就沦陷了。
成年人不会轻易受伤,因为她们理智,懂得吸取教训,也会下意识回避危险的东西。
拒绝唐时就是纪初的潜意识反应。她疼怕了。
纪初抬头望天:“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一场雪,从2020年下到2021年,我想看看这场雪,可我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雪提早下了,而且已经停了。我错过了,什么都没有看到。”
“马上就要12点了,看样子是不会再下雪了。那些美好的传说终究没有如约而至。今晚很多人的期待都要落空。”
纪初的目光扫过广场的一对对小情侣,最后垂眸,缓缓道:“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如愿,这就是天意。”
如同不是每个梦想都能实现。
唐时知道,她看似说天气,实则在说她们之间的关系。
“天气变幻无常,现在下结论太早了。”唐时单手插兜,“再等等。”
纪初知道他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死心。
大钟楼的分针走向11,还有五分钟就12点了。
天气变化是有征兆的,现在的天空就不是会下雪的样子。
纪初垂眸望着白雪皑皑的地面:“随你吧。”
第49章 如果他依然只是想玩而已……
广场的人海热闹喧哗, 一片欢声笑语,庆贺新年的烟花蓄势待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新年,夜空却始终深邃静谧, 没有一点下雪的动静。
人群中已经开始高喊新年数秒倒计时。震耳欲聋的声音一秒一秒地敲在纪初心上。
“五!”
“四!”
纪初心底的期待一点点落空, 浮起一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很多事情无法如愿, 唐时如此, 她也不例外。
纪初缓缓阖眼,心里跟着人群默念倒计时:“三、二、一。”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广场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纪初心想, 都结束了。
正想着组织语言劝唐时认命, 纪初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到头发上。
她睁开眼睛,鹅毛般的雪花在空气中缓缓飘落, 有一片擦过眉骨, 凉凉的。
纪初眸中涌上一丝欣喜,放眼望去,除了自己这一片角落, 其它地方并没有下雪。
欣喜转为疑惑。
身后有些异响,在烟花和欢呼声覆盖下不甚明显。
纪初隐隐有些预感, 转过身来。
树枝上挂满了沉甸甸的雪,唐时朝树干挥了一拳。树枝晃动,上面的雪花簌簌地落下, 在风中起舞,就像下雪一样。
唐时气定神闲地收回手:“比起天意,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纪初透过雪花的间隙看唐时,他的脸庞在雪花的映衬下宛如白玉,线条柔和。
这样也算下雪了吗?纪初在心里问自己。
唐时仿佛看穿了她内心的挣扎, 缓步走近,将围巾戴到纪初脖子上,一圈一圈地绕着。
纪初的额头随着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偶尔擦到他的胸膛,轻轻地,像羽毛擦过一样。
柔软的羊绒围巾还带着唐时身上的气息,温暖落在脖子上,纪初忽然有了贪恋的感觉。
唐时把围巾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打趣道:“下雪天冷,这位白发老奶奶要注意保暖。”
纪初抬手触碰围巾,说话时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形成一团白雾。
“很暖和。”
心暖,身体也不冷。
**
元旦假期不过一天而已。新年的工作日到来之时,纪初按以往的习惯早出晚归。
她辞职的事情没有告诉父母,家里只有纪见知道。毕竟纪见在北枫高中部,这事情瞒不了他。
辞职去参加FCIAS艺术展,这件事情如果被梁冬知道,她估计会雷霆震怒。
纪初还没有做好面对她怒火的准备。FCIAS艺术展的初评日子近在眼前了,她不想横生枝节。
像以往上班一样,纪初按时出门,只不过报到的地点换成了离家不远的一家画室。
画室的工具齐全,纪初专门租了一个小单间,专心准备参加艺术展的作品。
跟她一样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报到的还有唐时。也不知道唐时怎么收买的纪见给他通风报信,总之他就是拿到了画室的地址。
每天纪初到画室的时候,他已经先到了,还带了早餐,无论是中式的还是西式的,都不忘给纪初温上一杯她最喜欢的新鲜牛奶。
纪初拒绝过几次,没用,第二天他照样来,还赖在这不走。
好在他每次来也是识趣地坐在一边不敢打扰她,纪初也就随他去了。
画室的地点在CBD附近,一到饭点,周围的餐馆便排起了长龙。出去吃一顿要花费一个多小时时间。
纪初浪费了七年的时间了,她不想再在吃饭这种事情上花费时间,于是经常有一顿没一段的。
看她这么拼命,唐时有点后悔怂恿她去参展了。
有了几次错过饭点的经历之后,唐时就不同意纪初胡乱糟蹋自己身体,提前一个小时给她叫了外卖。
可画画是一项需要专心致志的事情。纪初每次一落笔就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中断了状态。
唐时喊她过去吃饭,她都没听到。
唐时见她没反应,便凑到她身边,用手指戳她的脸颊:“吃饭了。”
纪初头也不抬:“你先吃,我晚点再来。”
唐时锲而不舍地:“那不行,吃饭要人陪才吃得香。”
大少爷就是大少爷,连吃饭都要人陪。
纪初偏头躲开他的手指骚扰:“我没空,你不要闹我了。”
唐时从来都是轻快飞扬天塌下来不当回事的性子,此时看她废寝忘食的样子,脸上竟然浮现了为难的神态。
这确实是比上亿并购案更令他发愁的事情。
唐时想了想,夹了一块肉,递到纪初嘴边:“啊~”
纪初匆匆瞥了一眼,软嫩的叉烧肉上面的油快滴下来了,她急急推开唐时的手。
“别滴到我的画。”
唐时承认错误:“我的疏忽。”
纪初勾完一条线,注意到他还保持着夹菜停在她身边的动作,不过懂得用另一只手扶在下面,以免菜油滴到她的画。
纪初反省了一下,自己刚才有点着急,语气不是很好。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张嘴,就着唐时的手吃下这块肉。
唐时眉眼染上笑意,高兴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又夹了一筷子菜送到纪初嘴边。
纪初摇头:“不要了。”
唐时态度坚决:“你不吃,我就一口一口喂你。”
纪初知道他不是说笑的,他真能做到。
“好吧。”比起他一口一口喂,还是自己吃效率高。纪初权衡之下还是放下画笔,陪他把午饭吃了。
有一就有二,这顿之后,唐时每到饭点便哄着纪初吃饭。招式如法炮制,喂到嘴边,死缠烂打。
又一次画画的思路被送到嘴边的食物打断时,纪初放下画笔,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吃饭有点腻了,没什么胃口。”
唐时:“那你想吃什么?只要你肯按时吃饭,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来。”
纪初:“忽然很怀念云西路的那家煎饺。”
唐时:“没问题。”
纪初:“那家不送外卖。”
唐时:“我去买。”
唐时雷厉风行,直接就出发了。
画室离云西路有十几公里,一来一回也要近一个小时。
纪初趁着这个独处时间,安安静静地画,作品的进度条又往前加载了一些。
唐时回来的时间比纪初预料的晚一些,带回来的煎饺还热乎。
唐时拆开外卖盒,连同筷子都拆了,递给纪初:“趁热吃。”
纪初接过,夹了一颗煎饺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皮薄馅厚,美味在舌尖炸开。
这一顿纪初胃口很好,煎饺都吃完了,一颗没剩下。
唐时闻了闻身上沾了油烟味的衣服,看着吃得空空如也的塑料盒,很是欣慰,不枉他排了近半个小时的队。
之后纪初似乎胃口好了很多,每天都会告诉唐时想吃什么。有时候是隔壁区某老字号拌面,有时候是城郊出名的烧鹅饭。
总之花样百出,点的基本都是没有外卖,或者超出配送距离的店,折腾着唐时出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