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美人与权臣——九月轻歌
时间:2021-06-19 09:45:30

  “听你的。”老夫人当即点头,又握了握攸宁的手,“难为你了,这般细心大度。”
  “瞧您说的。”攸宁笑了,“真真儿难为的是三嫂,到现在也没跟您说吧?”
  “是啊。”老夫人笑起来,“如今是真的懂事识大体了。多亏了你。”
  “哪儿啊,是您和二嫂四嫂的功劳。”攸宁笑着辞了老夫人,转身去见三夫人,说了自己的安排,又道,“听阁老说,那边的屋舍去年秋日修缮过,照看的人很尽心,衣食住行都和家里无异。你和三哥过去只管选择最合心意的院落住下,横竖阁老也不会过去住。”
  三夫人感动得眼泪汪汪,抱了抱攸宁,“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攸宁拍了拍她的背,心说傻姑娘,我不过是又坑了你一次,好在这次是出于好心。
  没两日,三房夫妻两个带上一众仆妇护卫前去城外的别院,随行的还有为三夫人安胎的大夫。
  临行前,三老爷单独去见攸宁,开门见山:“攸宁,家里是不是要出大事了?”他和老四对这个弟妹,随着日积月累来往而生的情分,已经视为妹妹,所以私下里便直唤她名字。
  到底是曾入朝为臣的人,嗅觉自然十分敏锐。攸宁也不瞒他,“觉着近来应该会出点儿事情,三嫂不比寻常人,没必要跟着担惊受怕。”顿了顿,笑,“本想着等你到了那边,让大夫告诉你的。”
  “是怎样的事?”
  攸宁态度前所未有的郑重而诚挚,“因我与阁老而起,不会牵连萧家,但上头那位应该会做些场面功夫,到时少不得人心惶惶。可你放心,相信我们,再大的事,也不过是三五日便能过去的风波。”
  “果真如此?”
  “我不会再送别人离府。”攸宁笑容清浅,“难道我会拿母亲的安危开玩笑么?”
  三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若是陷入险境,要记得,你背后是萧家,不要任性跟人置气。”
  他居然也觉得自己任性。攸宁笑起来。
  “再怎么任性,也都占理就是了。”三老爷也笑了。没法子,她是唐攸宁,独一无二的唐攸宁。
  攸宁叮嘱道:“好生照顾三嫂,得到任何消息,也不要让她察觉,静观其变,记得,不过是等待三五日。过了这期限,情形仍无缓解的话,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他在意妻子,亦在意手足情分与家族荣辱。
  三老爷沉思片刻,缓缓颔首,“好,我听你的。”离开时对她一笑,“千万要好好儿的。”
  “一定。”
  他明白,他与妻子留下来,不见得能帮上忙,妻子动了胎气添乱却几乎是必然。
  攸宁笃定他明白。
  另一面,从过完年开始,她就开始着意培养初六十九形成一个认知:分别超过两日的情形,在离开之际,她会拿着一个声音动听的小金铃。若只是一半日不见,便一切如常。
  她不在静园,也有陶师傅、四老爷、四夫人陪着宠着,它们想念是一回事,却不会觉得孤单,也就能够容忍与她分别的时间长一些。
  由此,经过一个多月的潜移默化,两个小家伙已经可以忍受她四五天不露面,能够照常度日,只是在相见时会又是欣喜又有些小脾气,且分外痛恨那个小金铃。
  攸宁也是没法子,挺长一段时间了,她几乎每日都要和俩小子相互陪伴大半日,着意避开的时日里,也很记挂,有些无所适从,可这又势在必行。
  它们最是强悍,可它们也最是单纯执拗。
  离不开她的,只有初六,初六又会带得十九落落寡欢。
  腾出来的时间不少,攸宁先后几次去看望钟离悦。
  小学堂开课了,钟离悦身边添了一众年龄相仿的闺秀,光景愈发生动鲜活,添了更多的小欢喜,也添了一些小烦恼。
  攸宁认真聆听她对自己诉说,耐心地帮她梳理烦恼之事的始末,让她自己做决定。
  闺秀之间生出的烦扰,尤其年岁这么小,其实是怎么处理都可以,但她尽量让阿悦明白谁对谁错,避免优柔寡断亦或颐指气使——小郡主终有一日要亲自掌管这一方小天地,容得下真心,却容不下为了名声的伪善、不辨是非。
  当然,她从不干涉阿悦的决定。阿悦做错了决定,不过是小小的吃瘪,接下来会铭记教训;做对了,则会更有应对人际往来的自信。这在成长的路上,都是弥足珍贵的财富。
  小学堂里现在有三名先生,其中一个是长期教导阿悦的女先生。
  攸宁寻机交代她:“何时听到萧府出了什么大事的风声,就带着阿悦去清云寺清修几日,不要让她知晓实情。”
  女先生满口应下,随后才担心地望着攸宁,“夫人——”
  “没事,终究要闹腾一场,才能得到长远的安稳。”攸宁予以安抚的一笑,“至于阿悦,皇上不会动,别人没本事动,你只要让她耳根清静些就够了。她这几年经的变故已经太多,到底是个小孩子,切不可雪上加霜。”
  有她这么个照顾着却不肯常去看望的姐姐,又经历了获封郡主的荣耀、堂兄辞世的离殇,已经是再倒霉不过了。
  女先生黯然称是,“唯请夫人保重,郡主是离不开您的。”
  攸宁心头一暖,又有些酸酸的,“我会的。”
  除去这些,便是一些微末小节,攸宁闲着也是闲着,一概安排下去。
  萧拓的几个幕僚已渐渐察觉,不少公文都是五夫人代为批示的,首辅大人只不过是照搬上去,为此也就跟萧拓敞开了说,希望能让夫人多在外书房逗留,得空了点拨他们一二。
  萧拓问过攸宁才应下。
  于是,攸宁替他料理正事的地方就挪到了外书房。
  他的幕僚比之寻常人,还是很有才干的,又是性情迥异,不管聊什么,倒都很是有趣。
  攸宁很希望他们能多为萧拓分忧,从而让自己卸下这个莫名其妙的担子,因而遇到幕僚诚心求教,自是不会藏私,在萧拓给予对方的权利范围之内,给予行事更为迅速有效的建议。
  她从来是笑盈盈待人的态度,没有锋芒只有诚意的时候,凭谁有着怎样古怪的脾气,想跟她争执都不能如愿,更何况他们本就认可她在先。
  作用立竿见影。
  攸宁反倒不解,问他们为何不请教萧拓。
  他们就愁眉苦脸的说,首辅大人那个脾气……我们不敢,生怕问了就是露怯,再赶上他心绪恶劣,被打发走也未可知。
  攸宁扶额,说你们也真是不容易。
  他们险些感动得落泪,又庆幸地说幸好有夫人。
  攸宁失笑。那厮给她找事情,从来是不遗余力,且不否认他自身没耐心的短板。她听听就罢了,若不是瞧着她彼时一副生无可恋的德行,他也不会破例至此。
  或许他是了解,她只对新奇而有挑战的事情有兴趣。而她,却在掉到他挖好的坑里之后才明白。
  也没什么,挺好的。她始终是这么想。
  小妻子机关算尽的期间,萧拓也没闲着,方方面面布置下去,不敢说算无遗漏,起码能将风险伤害减至最低。
  是的,他们都有着兽一般的直觉,风波来临之前,便会有所预感,从而早做筹谋。
  转眼到了三月,殿试中皇帝钦点状元、榜眼、探花。
  整个京城为此一派欢喜的时候,关乎沧州总兵的折子公文频繁地送至皇帝、许太傅手中,不是弹劾其贪墨无度,便是指摘其军营之中藏污纳垢。
  最重要的是,沧州总兵是萧拓一步步提携至此的人。
  为此,皇帝与许太傅开始跟萧拓磨烦,话里话外不过一个意思:你当初提携的人,现在还是由你去摆平他的麻烦比较好。
  萧拓就笑了,“如此类推,只怕再没人举荐可用之才。”
  这话谁也接不得,皇帝只能避重就轻:“朕绝没有那个意思,眼下只想防患于未然。若是文官出错,绝不会劳动首辅,可现在错漏百出的是武官,且是对你百般推崇的人,朕就想着,由你亲自去安抚,自可万事皆无。”
  萧拓似笑非笑,“如此,臣领命。”
  该来的,迟早会来,那就不如早一些。这是他与攸宁一致的观点。
  他不是躲事躲祸的人,她亦不是。
  在他启程离京那日的清晨,攸宁送萧拓出府门。
  萧拓握住她的手,凝着她眼眸,“答应我,你要安稳无虞,不要介意用我给你的捷径。”
  “我有保命符,只管把心放下。”攸宁笔直地对上他视线,神色安然亦坦然。
  “我只要你一切如今时今日,安稳如旧。”他说。
  攸宁弯唇,“明白。我不会有事。再怎么着,我也不想死在看不起的人手里。”
  她这么说,萧拓的心就真的放下了大半,迅速地抱了抱她就放开,“这可是你说的,要跟我携手白头。”
  “……?”攸宁愕然,实在是理不清他的脑筋是怎么个转动的路数,回过神来就推着他往外走,“快些快些,这都什么时辰了?”
  萧拓哈哈大笑,随即慢慢敛了笑意,握住她的手,“还不能与我交底?”
  “没必要。”攸宁笑了笑,“眼下又没什么事儿,你快去快回才是正经。”
  她不想说的话,任谁都问不出。萧拓无法,只得颔首。
  攸宁目送他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102章 与虎谋皮的下场(3)   万更
  萧拓离开之后, 攸宁径自去了静园。
  初六、十九正在软榻上搂着酣睡,听得她的脚步声,都睁开了眼睛, 扭头看她。
  她笑着走过去, 哄着它们继续睡了,才转身在书案后落座。
  不知何故, 随着萧拓的离开,她原来坚信自己准备得万无一失的自信开始动摇, 似乎有哪里出了纰漏。
  可是, 是哪个环节呢?
  时间不多了, 皇帝随时可能动手, 她必须在那之前找出来。
  她让自己处于绝对的冷静,开始从头梳理。
  反复两次, 也找不出。
  难道是添了患得患失的毛病?
  攸宁无声地叹了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向后倚着座椅靠背, 手无意识地抚着腕上的珍珠手串。
  手串在腕上绕了三环,松松的, 但绝不会脱落。这份恰到好处, 让她觉得自在, 是以每日佩戴。
  这样一份礼物, 花费了他太多的心思。
  他生辰是三月十二。
  去年这个时候, 成婚在即, 她却没记下他的生辰八字, 交换的庚帖,只瞥一眼就锁进了抽屉。的确是没必要在意那些,反正是横竖都要嫁给他的。
  如今因着他与萧家都这般看重她的生辰, 她才想到投桃报李,老夫人的生辰不需说,去年用心给庆祝了一番,至于别人的生辰,却都不晓得。
  为此,私下里去问景竹,自觉很有点儿灰头土脸的意思。
  景竹却笑得嘴巴都要歪了,当下就说您稍等,我这就写给您。
  她接过他写好的生辰名录,叮嘱说你跟阁老告状也罢了,可别跟别人说。
  景竹跳起来,连连摇头摆手,又恭敬行礼,说夫人这是说什么呢?小的不懂,您只是询问了几句府中护卫是否尽心的事。
  她笑了,说多谢。
  景竹又眉开眼笑了。
  那日起,她就开始给他筹备生辰礼。
  这一次也花了些心思,选了一块质地最好的和田羊脂玉牌,每日腾出一两个时辰雕篆修竹。
  她这方面的功夫一般,只是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礼物了——上次她提出交换信物,备的是年少时在师母帮助下打磨雕篆的一块玉佩,课业在身,又时不时生病,以致历经三年之久才做成。她原以为,是不会送给任何人的,那毕竟是耗费心血热情最多的一个物件儿。
  可到了如今,觉得送他是理所当然。
  但是,迟迟没有送出,因为他始终没提过这事儿,偶尔她甚至怀疑他已忘了,便就不好主动送出,免得彼此都尴尬。那玉佩,也就一直还妥当地放在千工床的一个暗格之中。
  至于给他备的生辰礼,两日前也已做好了,现下放在这书房的密室之中。
  不出意外的话,他几日就可回还,可以在家度过生辰。
  可是,能够不出意外么?
  思及此,攸宁心头猛地一震,瞳孔骤然一缩。
  他把所有得力的人手都留给了她。
  他离京时,只是循例带上了皇帝指派给他的几十名禁军。
  她相信那些禁军就算受皇帝胁迫也不敢瞒他,只会如实相告,求他给个转圜的法子,来去之间,自是会尽心竭力护他周全。
  可是没有默契的人到了一处,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全然依照他心思行事的。
  万一有人派出绝顶高手刺杀……
  不论多大多小的战场,萧拓都惯于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他容不得无辜之人因自己殒命。
  那么,她推测成真的话,可真就要命了。
  她再也坐不住,唤小厮去请景竹过来。
  片刻之后,景竹进门来。
  攸宁开门见山,“你身手如何?”
  “还成。”景竹不敢在她面前夸口。
  “那么,此刻起,选二十名最精锐的护卫,悄然离京,赶到阁老身边策应。”攸宁说。
  “什么?”景竹抬头望住她,随即跪倒在地,“夫人,阁老给我的命令是不惜任何代价护您周全。”
  攸宁微笑,“那么,我带着你和二十名护卫去追赶阁老,可好?”
  “……”景竹心说那怎么成,就您那病秧子的小身板儿,怎么经得起路途颠簸。
  攸宁语声转为肃冷:“你再怎样,最在意的也该是阁老的安危,而偏偏他如今只顾着家里却忽略了自己,你到底是要做个愚忠的心腹,还是做个对得起他的心腹,自己选。我没开玩笑,他很可能出岔子。他是绝顶高手不假,虎入狼群九死一生也不假。”
  景竹的心立时悬了起来,当即恨不得插翅飞到萧拓身边,可是……“阁老吩咐过小的,您的命,胜过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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