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好意思碰别人的东西，只能把橡皮擦屑往另一边拍，边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你数学上次不是考了140吗？怎么还来培优？”
温静玲与林清河关系看起来挺不错的。
林清河侧过身，懒洋洋地回答：“不想跑别的班去上课，只能坚守岗位了。”
是的，她们班的教室现在也沦落为英语培优班的上课地点。
所以说，他现在坐的地方就是他原本的桌椅。
陈晏晏瞄了一眼林清河的位置……好像比她自己的位置都要整洁多了。
一串钥匙碰撞的声音响起。
听闻是本年级最凶的数学老师李平，夹着大大的三角板尺子从教室外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陈晏晏高一的班主任便是他，瞬间回到了被听不懂的课堂支配的恐惧。
温静玲对此全然不知，还在和林清河开开心心地聊着天。
李平一走进来，直接用尺子敲了敲桌子，面无表情地说：“安静一下。”
上高中以来，遇到的数学老师都挺温柔的温静玲瞬间被这严肃的老师吓到没声音了。
林清河见到温静玲被吓到，还自己笑了一下。
陈晏晏在他转身之前，又看到了他的虎牙。
李平老师很直接，把手中的一沓卷子分，确保每个人都有卷子。
陈晏晏在拿到新鲜出炉，还带着温度的卷子时，关于说不定数学培优兴许很有趣的侥幸心理熄灭得彻底。
卷子有五道选择题，难度不小那种。陈晏晏平时看到这种题目，为了节省时间，都会直接选C。
事到如今，不做也没办法了。
陈晏晏硬着头皮看那些题目。
她数学不好也不坏，偶尔灵感爆发还是能做出来的。
林清河早早就做完，又在那里看杂志。
温静玲早已两眼被这些数字弄得头晕眼花，呼唤林清河。
“林清河，教我教我。”
温静玲没有找陈晏晏教自己，主要是经过半年的相处，清楚地知道问到第三遍的时候，陈晏晏会真诚建议她把基础再认真学一遍。
为了保持她们之间不够牢靠的情谊，温静玲一般遇到问题会去问别人。
林清河转了过来，看了看温静玲的草稿纸。
他正准备说话，就被李平打断了。
“大家都做出来了吧？”李平看起来对他们都很有信心，“那我现在找个同学分享一下解题思路。”
不懂之人自然连忙低下小脑袋，希望老师不要叫到自己。
陈晏晏心想，这里那么多位他的得意门生，应该不会点她这位过期学生吧？
“林清河，你来回答一下。”
听到是他，陈晏晏松了一口气。
林清河站了起来，刚好挡在了她们面前。
陈晏晏用手指随意比划了一下，发觉他似乎比去年高了一点儿。
两人在以前从来没有同班过。
男生说话的声音坚定而自信，对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似乎没有什么怀疑。
“对了，这个思路还可以，坐下吧。”
李平随意夸赞了一下林清河，然后又叫了两个理科班的男生回答。没想到，他们答案都是错的。
陈晏晏心想，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大概率是叫不到自己的。
闷热的傍晚，陈晏晏昏昏欲睡，正数着时间，思索何时下课呢，恍然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打了个哆嗦，眼睛马上睁开。
倒不是李平叫她，是有一位中年妇女在门口敲了敲门，打断了课堂。
“老师好，我找一下陈晏晏！”
带着乡音的普通话闯入，让闷热的教室里某些差点睡着的学生清醒了过来。
其中，包括陈晏晏本人。
这下整个班都知道她的名字了。
陈晏晏连忙在全班的注视中站了起来。
李平没有什么反应，淡淡地朝她点了点头，说：“去吧。”
陈晏晏脸皮子薄，很快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故作淡定地走出了教室。
中年妇女就是陈晏晏的母亲张女士。
她身上骑电动车的帽子和手套都没有来得及摘，用家乡话噼里啪啦地说自己把钥匙弄丢了，路过刚好来找陈晏晏拿钥匙。
陈晏晏负责掌管教室的钥匙，刚好串在一起放在口袋里。她哭笑不得地把属于家里的钥匙拆下来，递给自家妈妈。
张女士拿了钥匙后就骑着自己的小电动回家了。
陈晏晏尴尴尬尬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最后一题，陈晏晏回答吧。”
陈晏晏刚坐下，就听到自己名字。她原本还不敢相信，怀疑是不是年级里又来了一位同名的学生。
她抬起头，恰巧与李平对视了。
明白了，是真的在叫她。
她拿着卷子缓缓站了起来。
班上的同学立马又把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陈晏晏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再看了看自己的卷子，缓慢而小心翼翼地讲起了自己的解题思路。
“……所以，这题选C。”
她其实不够确定自己的答案，讲到最后，声音越说越小。
教室有那么片刻是安静到能听到窗外的鸟叫声。
“答案是C。”李平肯定了她的答案，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开始嘲讽人。
“你们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每天吊儿郎当的，文科班的同学都要比你们厉害了。”
陈晏晏一时之间不知他真正的嘲讽对象是谁了。
回答完问题后，她自己坐了下来。
温静玲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愧是你！”
确实不愧是她，花了十五分钟只做了最后一道题，还歪打正着能体验一下假装数学很好的样子。
下课铃终于响起，李平让他们准点下课了。
陈晏晏的第一节 数学培优课竟这般完美又尴尬地结束。
“你的朋友好像都比你聪明一点点，比如我。”林清河笑着与温静玲开玩笑，换来了温静玲的一通暴打。
她被温静玲拉着去吃晚饭。
“你和……林清河很熟吗？”陈晏晏没能控制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温静玲毫不犹豫地回答：“熟啊，初中同班，我们还是小学同学来着。”
“这样。”陈晏晏没有接着问下去，继续埋头吃饭。
温静玲是一个话匣子，还是说了起来，“他人还可以，当朋友挺不错的。”
接着温静玲给陈晏晏科普了一下林清河在小学时是如何通过棒棒糖成功告白的故事，还有初中把一个女孩子追到手后，第二天就和人家分手了。
“反正，在感情上不要对他有任何期待就好啦。”温静玲如此评价道。
陈晏晏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边吃饭，边笑起来，“喜欢上他的女生真的还挺倒霉的诶。”
“谁说不是呢。”
第3章 之露水同桌 “我们晏晏不是黑马……
在陈晏晏眼里，声澜中学的学生们去别的班级上所谓兴趣班时，颇像动物大迁移，拥拥挤挤，吵吵嚷嚷。
到了周四，温静玲这个倒霉蛋不知被谁传染了重感冒，奄奄一息地请假回家了。
被抛弃的陈晏晏孤零零地拿着笔记本和文具，走向一班的位置。
一班刚巧在他们班的楼下，下个楼便是了。
她今日来得格外早，意外赶上了一班学生去上体育课的日子。
他们的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安安静静的，连灯都没有开，书页被外边儿的风吹得作响，像被她这个外人临时入侵了一般。
陈晏晏犹豫着把灯打开，教室瞬间明亮了起来。
她站在原地片刻，望着堆满卷子与书本的一张张桌椅，一时忘了自己该坐在哪里。
她干脆按照前天的记忆，挑了上次的位置坐下。旁边的桌子上还随意摆放着主人的饭卡，上边儿贴着某位戴草帽的笑容很灿烂的那位年轻小伙子。
陈晏晏心想，这次的位置比上次整洁一点。心里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出是何处。
笔记本刚放下来，刚上完体育课的人群就从教室外鱼涌而入。
众所周知，男生上完体育课大都大汗淋漓。而她们班的男孩子勇于打破刻板印象，很少打篮球，基本上出汗也不多。
所以，当额角的汗尚未擦干的林清河直接坐到她旁边时，久未经历过这般场景的陈晏晏脑袋停转了一秒。
她都不知该惊讶于自己坐到了林清河身边，亦或者是惊讶于忽然靠近的男生炙热的体温。
陈晏晏下意识地往另一边侧了一下，故作镇定地整理自己的笔记本，事实上都是做了一些无用动作。
若是现在与他打招呼会不会显得她太过自来熟了？
没想到，林清河比她自来熟多了，率先与她打了招呼。
“来那么早呀？”
“对啊。”陈晏晏讷讷地应了一声，“因为近嘛。”
二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林清河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件短袖校服，出了教室。
陈晏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坐在他旁边，总是不太对劲的样子。
但自认为坦坦荡荡的陈晏晏，绝不会干出趁别人不在就换位置——若是做了，岂不是更加奇怪？
陈晏晏在一阵吵闹中，安然坐好。
不一会儿，林清河干干净净地回了教室，坐到了陈晏晏身旁。
数学老师来得很准时。
李平看起来与前天没有任何变化，蓝色的POLO衫都是上次那件。他依旧是先分发卷子，说：“这节课，我要带领同学们欣赏数学的美。”
新发的卷子上是几道大题。
可惜温静玲损失了一节欣赏数学之美的好机会。
陈晏晏很多时候的数学大题做了第一二问后，便完美结束战斗。她再一次怀疑起了自己上数学培优班的意义。
卷子传到她手上时，陈晏晏借着余光偷瞄了一下自己的露水同桌，不得不说，他确实是长得好看的，眉眼和唇的形状生得都好，鼻梁挺直。
陈晏晏努力让自己收回视线，转了转笔，唾弃自己这种颜控行为。唾弃完以后，她又安慰自己，不过看看而已，看看又不犯法。
十分钟后，李平让自己的得意门生林清河上去把第一题做出来。
他继续声称这题是一道很漂亮的题目，希望能带同学们一同走入美丽的数学世界。
陈晏晏不知道题目漂亮不漂亮，但是知道站在讲台上的男生着实很漂亮。
她控制不住看了好几秒后，忽然与正在巡视教室的李平对视上了。李平的眼睛瞪得如牛铃一般大，把稍微悸动的心瞬间瞪死了。
陈晏晏连忙尴尬地低下头，看自己空空的卷子。
她脑子混乱地在草稿纸上胡乱涂鸦了起来，画她最爱的王路飞先生。
“你是在画画吗？”
男孩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时，画得过于入迷的陈晏晏差点被吓到弹了起来。
林清河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自己的答题，落了满手的粉笔灰。
黑板上，是他颇为不羁的笔触和完整的解题过程。
他正悄悄地和她说着话，所以声音并不大。
“啊……没有，好丑的。”陈晏晏连忙拿卷子挡住了自己的大作。
林清河笑着反驳了一下：“挺好看的呀。”
“谢谢。”陈晏晏将草稿纸翻了篇，开始假装认真做题。
林清河没有继续和她尬聊下去，又在在偷偷地在桌肚底下看杂志。
陈晏晏连忙把自己的画藏得更严实一些。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画画算是坚持最久的了。
高一的时候，她曾经想过要不要选美术班。当她回到潮湿的一房一厅的出租屋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若是去美术班，一年至少要花10万以上。她知道的，家里根本承担不起这个费用。
……
自那次以后，陈晏晏会特别注意自己不要坐到他旁边去。
理由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数学培优班不适合她，更不适合温静玲。温静玲后期都是拿着笔，凝视题目，久久沉默。
理科好的女孩子不计其数，陈晏晏不是其中一个。她安慰自己，必定是他们聪明的方向不一样。
然而，陈晏晏每次在节奏紧张的课上被无数道数学题打击到后，都在想，自己如果稍微更聪明一点就好了，和林清河一样。
兴趣班持续了一整个学期，因为没有半点效果，被学生家长投诉“耽误学习”，悄然结束。
陈晏晏松了一大口气，努力忽略去心中那一丁半点的遗憾。
此后，陈晏晏与林清河再次成为了连招呼都不会打的陌生的同年级同学。
每次撞见他时，陈晏晏都在想，今晚他是在同哪位女生在畅聊人生。
他的学习竟然没有落下，可见脑袋瓜子确实聪聪明明的。
高中生活其实枯燥无趣的很，至少对于陈晏晏来说是如此的。
她除了学习就是在学习，蓬头垢面说的就是她。无时无刻都在畅想自己高考后的日子会多么美好，大学会有多么快乐。
不然每一个学习到深夜的日子，她根本支撑不下去。
陈晏晏的成绩一般排在年级前十名的样子。神奇的是，她每次考试都有不同的瘸腿科目，不是数学考差，就是语文考差，不然就英语、文综。
陈晏晏默默祈祷高考的时候，她不会瘸腿。
高考如期举行。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她的强项，认真地写完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与同学吃饭。一个与她同一个考场的同学抱怨了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考场很吵呀，我都做不下去了，一直有人在摇椅子。”
陈晏晏第一场考试的时候，原本专注做题，什么都没注意到。在提醒后，她后面几场考试都差点败在了考场里多张椅子“嘎吱嘎吱”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