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瞬间僵硬。
出租车刚好开进隧道,车内一片漆黑,她下意识想直起身子。
韩忱:“哥哥有些困了,让哥哥靠一下。”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自然,他紧接着说道:“不许动,睡觉。”
明明是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但他却说是他靠她,不管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反正温倾不敢再动。
过了一会儿,韩忱的身子逐渐松懈,脑袋果真一点一点地偏向她这边。
温倾酒意上头,眼睛缓缓合拢,整段路程,她前半段心惊胆战,后半段不省人事。
车开到静埕小区,司机回头提醒,刚好看见两个人互相依偎着的模样。
“小伙子。”司机的声音不大,温倾毫无反应,倒是韩忱,立刻睁开眸子坐直身子,司机接着说:“到了!”
韩忱琥珀色的瞳孔除了刚睡醒的时候有过瞬间的迷惑,随即恢复清明。
他点点头,然后伸手扫码付款:“谢了师傅。”
杨雯和温严站在小区门口徘徊,两人穿着睡衣,外面罩着件外套,见到出租车立刻快步过来。
“还真是倾倾。”杨雯吓了一跳,赶忙开门,轻轻拍了她一下。
毫无反应。
韩忱从另一头开门出来,走到他们身边,声音放低:“叔叔阿姨,温倾她喝了点酒,现在睡着了。”
看模样也看出来了,明显醉得不轻。
温严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辛苦你了韩忱,温倾太胡闹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麻烦,只是不知道叔叔家的具体位置,大半夜还让温苑打电话把你们吵醒,不好意思。”韩忱眉目收敛,越过杨雯,弯腰将温倾搂进怀里。
“小沉,要不让你叔叔抱吧。”杨雯知道自己女儿几斤几两,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托在温倾身子底下。
听见杨雯的话,韩忱眉目舒缓,他极力压着自己的声音道:“没事阿姨,麻烦带一下路。”
杨雯立刻点头,和温严一起走在前面,隐约还能听见他俩的交谈声。
“老婆,你也知道女儿那么重,我怎么抱的动?”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还不锻炼,抱不动就扛着走!”
“女儿就是跟你学坏了,小小年纪偷喝酒,看我明天不收拾收拾她。”
韩忱垂眸,盯着自己怀里睡得安稳的某人,喉间带着笑意,声音很小像是在说悄悄话,附在她耳边道:“小孩,乖乖睡吧,醒来说不定就是世界末日了。”
不过,看她个子不高,还真……挺重。
韩忱第一次去温倾家,小区在淮城最好的地段,一套两层别墅,不大,但是布置很温馨。
把温倾放到床上以后,杨雯退出房间去给她准备醒酒汤,温严招呼了两声然后回房间去穿衣服去了。
十一月的天,两人拢着外套依旧可以感觉到丝丝凉意。
屋里没有开灯,粉蓝色的窗帘露出一丝缝隙,月光下泄,隐约可以看见窗外一片金灿灿的银杏林,还有窗前书桌上满满一罐子的银杏叶。
他走近了几步,越过桌上一个姣好的礼品盒从窗沿拿起那个玻璃罐。
第18章 摘星 韩沉第一次去温倾家,小……
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手里的玻璃罐子, 床上的温倾突然弹坐起来,神色严肃,看了眼周围, 确定是在自己家以后, 她望着窗前漆黑的人影,眼珠黑漆漆的看不出情绪。
根据黑暗中一点点不清晰的轮廓描绘, 她很快得出了结论。
韩忱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东西, 刚要开口, 温倾先他一步说话——
“妈, 我口渴了。”
“???”
“你叫我什么?”韩忱觉得不可思议, 犹豫着重复:“你叫我……?”
那个字始终没法说出口。
窗帘的遮光性很好,整个房间漆黑一片, 唯一的光源是窗外泄进的一丝月光。
而那束月光,完美地照在了韩忱的脖子上。
韩忱欲言又止,喉结上下滑动。
温倾皱着眉头, 十分困惑地看着他,问:“妈, 你怎么好像长喉结了?”
“?”饶是韩忱再怎么淡定, 也不免觉得有些荒唐, 站到床边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弯下腰凑到她眼前, 嘴唇掀开, 问:“小孩, 你仔细看看, 我是谁?”
就算要认错人,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被认错成杨阿姨吧。
叫他一声爸,可能他还能心安理得地承受。
温倾眯着眼睛, 果真自上而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妈,你真的长喉结了!”
听她的语气,像是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温倾,你是不是——”
“别怕。”温倾猛地抬手,在他的脸上拍了拍,晃晃悠悠地扑到韩忱身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说道:“我帮你。”
“?”
“按进去!”
—
韩忱一脸见鬼的模样从别墅出来,两条腿迈得飞快。
平时看着温倾挺正常的,怎么喝醉酒这么吓人!
离开温倾家以后他就接到了温苑的电话,主要是想问问他温倾回到家没有,状况怎么样,韩忱如实回答,顺便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人是没什么问题,可就是精神状况不太良好。
温苑在电话那边笑得直不起腰。
“哎我说,你妹妹眼睛还好吧?没近视?”
什么眼神,能把他看成杨阿姨?
温苑笑着解释:“她有点夜盲,加上喝醉了,估计压根没看清你是谁,想当然地觉得只有我妈才会守在她房间吧。”
韩忱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这个答案,刚才看她的样子确实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不过,居然叫你妈,哈哈哈哈哈!”温苑笑声不断。
“……”
“韩校草,当时你什么反应,是不是想把那小鬼掐死?”
“……”韩忱沉默了会儿,无语道:“你妹险些把我掐死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触感依旧清晰。
把喉结按进去?亏她想得出来。
这下换成温苑目瞪口呆:“啊?”
“啊什么啊,下次见到你妹妹,记得帮我要医药费!”
温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看了眼时间,问:“你要回宿舍不?”
“不回,KTV今天通班。”
温苑收了笑意,知道他忙,估计耽搁了他不少事情,正色道:“嗯,今晚谢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韩忱很快就走到了小区门口,惊讶地发现刚才乘坐的出租车居然还停在原地,他放下手机。
司机见他出来,赶忙下车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小伙子,你妹妹的书包没拿。”司机天生一副热心肠,也没怪他,只是庆幸:“还好你出来了,我就怕等不到你人,想着再不出来就把书包交给门卫的,就是没你联系方式。”
韩忱惊了一下,赶忙朝司机道谢,目送司机离开,然后单肩挎着书包,朝电话那头问道:“怎么办?你妹的书包忘拿了。”
现在已经接近深夜十二点,小区内漆黑一片,叔叔阿姨估计也已经睡了,总不好又打扰人家一次吧。
韩忱无奈地挠了挠眼睑。
温苑似乎也有些懵逼,想了想猜测道:“她今天出去玩估计也没装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先去工作,忙空了看一眼有没有作业什么的,有的话我明天给她送回去。”
“我看啊?”韩忱愣了一下,眉眼低垂,淡淡道:“翻人小孩东西不太好吧。”
搞不好还要哭鼻子。
“就当我翻的。”温苑不以为然,想办法说服他:“你别想太多了,你以为她包里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不是那意思,算了,明天再说。”韩忱懒得给他解释,挂断电话,在路边扫了辆车,然后骑回了爵迹。
-
这一觉,温倾足足睡到了次日下午两点。
醒来的第一感觉——头疼。
疼得像是被容嬷嬷用针扎过,身子也是一阵酸痛,嗓子干哑。
想到温倾今天可能会不舒服,杨雯特意留在家里照顾她,锅里炖了红枣银耳,隔了老远都闻到香甜的雪梨味道。
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
“妈妈。”温倾叫了声,嗓子眼疼到耳心,没听见回应,她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扯着嗓子又叫了一声:“妈!”
她的声音很沙哑,连续叫了好几声杨雯才听见。
杨雯皱着眉头从厨房过来,腰间系着围裙,手里端着醒酒汤。
“叫什么叫,嗓子哑成这样,把这个喝了。”
满满的一碗黄色汤水凑到温倾面前,她下意识闭紧嘴,一脸痛苦抗拒着不愿意喝。
“喝了就不难受了,你昨晚差点把你爸气死!”
“谁教你喝酒的?你知不知道你昨晚醉成什么样子了?”
温倾自己理亏,不敢说话。
“还好意思委屈?要不是昨天被小沉看到了把你带回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吗!”杨雯越想越后怕,她一贯对温倾不说重话,此刻也不由的沉下脸来。
“我是和同学一起去的,有小絮还有黎铭……”
“和谁一起也不行。”
温倾:“妈妈我错了。”
杨雯不说话,温倾抬眸,小心翼翼地瞅了她一眼,问:“韩忱哥哥呢?”
那么晚了,他送她回来的话,应该就住在她们家了吧,毕竟打车不方便。
想到这里,温倾不由得朝客厅外望了一眼。
“送你回来就走了。”杨雯硬将醒酒汤塞到她嘴边,强行灌给她喝。
温倾拗不过她,只好小口小口地往肚子里咽,味道虽然难喝,但是吞下去以后胃里确实暖和了不少。
杨雯没好气地说道:“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昨晚抱着小沉一个劲地叫妈,喝成这个德行,丢不丢人。”
“噗——咳咳咳。”温倾瞪大双眸,明显吓得不轻:“你说什么?”
杨雯白了她一眼,起身继续回到厨房做饭。
温倾傻愣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的记忆是韩忱送她回家,她靠在韩忱肩膀上,然后睡着了。
!
难道是他送她回家以后自己发酒疯?
温倾扫到书桌上放着的玻璃罐,她本来是放在窗沿的,现在玻璃罐被放在了桌上,旁边就是藏着五颗棒棒糖的收纳盒。
她连滚带爬地冲到书桌旁,还好,收纳盒没有被人动过。
-
韩忱在爵迹KTV忙了一晚上,直到早上十一点才送走最后一批客人。
收拾完包厢以后,他疲倦地靠在前台软椅上,坐姿散乱,看了眼时间,阖上双目在软椅上小憩了一会儿。
主管带人清理完最后一点工作,然后宣布下班。
被前台同事Anne叫醒,韩忱起身,拎着温倾的书包抬脚朝外走。
Anne亦步亦趋跟在韩忱身后,熬了一夜,大家的眼睛都泛着红血丝,她倒没有别人那么疲惫,三两下就追上了他的步子。
“沉哥,听说你是淮大的学生?”
韩忱点点头,站在爵迹门前的台阶下,扫了一眼周围。
Anne继续跟在他身后:“好厉害啊,听说淮大分数线很高,我们学校一个考上的都没有。”
“还好。”他循着记忆找到公交车站,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张零钱,见她还在,不由得皱起眉头:“你也坐公交车?”
Anne点点头,在包里翻来覆去,没找到一张零钱,有些尴尬,脸蛋微红,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忘带零钱了……”
韩忱将自己手里的钱递给她,Anne笑着道谢:“谢谢沉哥,要不我们去前面,我请你吃点东西吧!”
“不用了。”
没等公交车过来,韩忱随手扫了辆共享单车,上车就走。
Anne:“……”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整间宿舍空无一人。
想着昨天他们在群里说的话,淮城一年一度的展销会到了。
这几天淮河陆陆续续已经搭建好了临时摊位,他们估计是去看热闹去了。
韩忱没在意,去厕所洗了个澡,然后躺回床上。
熬了一整夜,他以为自己回来以后会倒床就睡,没想到自己非但不想睡,反而越来越精神。
温苑的史迪仔被他随手放在了床铺角落,韩忱抬眼,刚好看见史迪仔满嘴的牙齿,突然想起温倾的书包还在他这里。
反正睡不着,他索性起身,坐到书桌旁,将温倾的书包拿了过来。
粉色的帆布包,上面挂了好几个塑胶娃娃,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暖羊羊甚至灰太狼红太狼都有。
看得出她应该是喜羊羊与灰太狼的资深影迷无疑了。
韩忱毫不犹豫拉开拉链。
里面装了不少书,最上面两本包装纸还没拆开,应该是新买的。
他觉得好奇,把里面的书统统拿了出来,最下一本被他无意握住,但没拿稳,直接跌到地上。
他看了一眼,是温倾的日记。
韩忱把手里的书好生放好,弯腰想去捡那本日记本。
随意一瞥,上面的字让他愣住。
——有一个对我很好的哥哥,我很喜欢他,所以,我也要对他很好。
——他叫韩忱。
韩忱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指尖抵着日记本上娟秀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