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脸要换药了。”
温苑依旧没有反应。
温倾停顿了一会儿, 临走前好脾气地叮嘱了句：“那你一会儿起来喝点水。”
走到门口的时候, 她又折过身, 顺手帮他把被子掖好。
—
这是温倾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冬季，一开始何小絮还天天来找她玩。
到后面春节将近，各家都开始忙着走亲拜友, 她也就不好意思再来了。
温倾没想到，上次匆匆一别，她就再也没见过韩忱一眼。
考试前千方百计让何小絮帮她画了一副韩忱的肖像，那张水彩在何小絮上次来的时候，被两个小女生当做什么宝贝似的交接过来。
至今还藏在温倾的书桌抽屉里。
何小絮画的水彩极大程度地放大了韩忱五官的美感，画上的人，桃花眼微微阖，嘴唇似勾非勾，发色比本人稍浅，还折射着星星点点的别色光芒，整个人慵懒地窝进沙发里，指尖还夹着一页翻起的书。
她大致描绘了一扇开着的窗，阳光从窗外洒进，画中人被冬阳笼着，宛若神祇。
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张画成了温倾不能说的宝贝。
没过几天，韩忱就让温苑去把温倾的围巾拿了回来。
围巾被洗得干干净净，还带了点韩忱身上常有的皂角香味。
从温苑那里得知，韩忱其实曾经有个妹妹，叫韩星。
可惜在他很小的时候，和他爸爸妈妈一起出车祸去世了。
温倾忽然想到那日在小区门口，他抱着她，既隐忍又用力。
是不是他说的喜欢，其实是把她当成自己妹妹的那种。
她本来美滋滋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嘴角都在不知不觉中耷拉下来。
温苑说，韩忱还有一个爷爷，住在淮序，所以他在乌溪读到初三以后，就转学到了这边。
所以，温倾开始理解为什么他会这么拼命地去兼职挣钱，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总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为什么他会说他和她不一样了。
这件事像是一根刺似的扎在温倾心底，每次登上Q以后，她总是习惯性点开韩忱的头像去看看，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偶尔一两次他也在线的时候，会问几句温倾的近况，问她作业做完没有，什么时候开学，问她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温倾想，她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能见见他就好。
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
大年初三那天正好是情人节。
消失了大半个月的黎铭再次出现，这次是和他爸妈一起，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她家拜年。
杨雯和黎铭妈妈是高中同学，一直关系不错，原本还说先去黎铭家的，没想到温严公司出了一点事情，这一耽搁，他们倒来了。
温倾一大早就躲在温苑的房间里和他打游戏，温苑从双手操作到单手操作，再到一边吃东西一边单手操作。
可惜，就算是这么放水，温倾还是赢不了他。
这把结束，又是她输。
温苑指了指游戏屏上被锤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角色，嘲笑她：“你是不是用脚操作的，怎么这么菜？”
“……”温倾闷不做声地按下继续的按钮：“再来。”
她还不信了，打了这么多天，愣是一场也赢不了？
温苑觑了她一眼，室内开了空调，他有点热，索性把袖口捋到了手腕上面。
“别，再打下去你该耍赖了。”
温苑见好就收，把游戏手柄收了起来。
恰好，杨雯叫他们出去。
温倾没答应杨雯，反而是把手柄往身后藏：“哥，再来一局，求你了。”
“不行。”温苑一手抓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伸到她背后，把手柄捞了回来：“快点出去，有客人来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看起来慢腾腾的，一点都不着急出去见人。
温倾连着招呼了好几天的七大姑八大姨，脸都笑僵了，一时之间，兄妹俩极有默契地躲在房间里，谁也没提出去的事。
“温苑，温倾。”杨雯在客厅里喊人：“你们在做什么，赶紧出来。”
喊完人，她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水果点心拿出来，朝黎铭面前推了推。
“小铭，在阿姨家别客气，想吃什么尽管拿。”
黎铭看了一眼房间，腼腆地笑了一下，从水果盘里拿了颗小橘子，剥皮剥到一半，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
“怎么了？”杨雯视线跟着他的动作抬了起来。
黎铭声音有些断断续续：“阿姨，温倾怎么还没出来，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肯定是在和她哥打游戏呢。”
黎铭沉默了一会儿，见温倾确实没打算出来，又问了句：“那阿姨，我能进去找她吗？我有点事。”
黎铭妈妈扯了扯他的手腕：“什么事啊，在家的时候没听你说过呢。”
黎铭闭着嘴不肯多说，倒是杨雯笑了几声。
看两兄妹铁了心地不出来，她只好指着温苑的房间门说道：“小铭，那你去房间里找温倾玩吧，一大早就和她哥打游戏，女儿家家的，不知道怎么游戏瘾这么大。”
这句话似乎挑起了黎铭妈妈的共鸣，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过去：“是嘛，小倾也爱打游戏？”
“瘾大着呢，动不动就熬夜打游戏。”
“小倾打游戏学习还能这么好，我家这个回回倒数，这次进步了十几名，可惜还是个年级倒数。”
“……”
黎铭走到温苑的房间门口，压根没给里面的人反应，直接往门把手上一扭，房门应声而开。
温苑坐在沙发上，坐姿随意，单手捏着手机打字，另一只手伸出来放在书桌上，手的旁边是一本厚重的笔记本。
温倾手里拿了一只马克笔，在本子上面勾画，脸上不小心沾了点墨迹，被忽然进来的黎铭吓一大跳，嘴唇微张着朝门口看过来。
“是你们来了啊。”她见着他有些惊讶，慢吞吞地把马克笔盖上，本子朝温苑面前一推。
黎铭站在门口，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走进房间：“你们不是在打游戏？”
他看游戏屏熄着，明显有一会儿没用了，见她们没打游戏也不愿意出去，他有点郁闷。
温苑看温倾动作停了，把笔记本收回，在合上的时候觉得不对劲，多看了几眼。
“你不是说你跟着何小絮学画画很久了？”
“……额，对啊。”
“这就是你学了很久的结果？”温苑冷笑，把笔记本扉页翻开递到她眼下，咬着细碎的牙齿道：“你告诉我，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原本想画懒羊羊的，”温倾如实回答：“可就是，画到一半，就不想画了。”
所以，这就是她画了一半的结果？只把懒羊羊的头发画了下来。
温苑看了一眼他笔记本上的一坨屎，脑袋一懵，差点晕过去。
“出去出去，短时间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温苑摆摆手就开始赶人。
温倾赖在他房间里不肯走：“为什么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我怕我会忍不住想打人。”
温苑窗帘一拉，右手往领口扯了几下，领口的纽扣被他扯松，整个房间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
温倾识趣的很，立刻跟着黎铭走出房间。
杨雯和黎铭妈妈你一句我一句的谦虚了很久，见她俩出来，黎铭妈妈热心地朝温倾招呼。
“小倾快过来阿姨看看，两三个月没见了吧。”
“黎阿姨好。”
“小倾真乖，还知道叫人，黎铭就从来没这么乖过。”
温倾毫不顾忌黎铭的感受，扬起一丝更加礼貌谦和的微笑坐到杨雯身边。
“小倾这次考了多少分？我听说你们这次考试还挺难的吧，总分好像是……五百分，对吧？”
“……”七百！
温倾扫了黎铭一眼，看他抬头望着天花板，然后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是啊阿姨，总分五百分，好像黎铭考得也不错，差不多有四百吧？”
黎铭妈妈笑着摆摆手：“是进步了一点。不过还是倒数，你们学校教学质量高，少考一分名次就下降好多名，小倾你还没说呢，你考了多少分？”
杨雯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倾倾，满分才五百分吗？我怎么记得是——”
“妈。”温倾叫了她一声，没让她继续说下去，然后才看着黎铭妈妈，随口编了个数字：“我考得不多，也就四百五吧。”
“也不错了，四百五的话，估计怎么也是年级前几十吧？”
“嗯。”她点了点头。
短短时间，黎铭妈妈从期末考试讲到了中考，又从中考讲到了黎铭未来的规划。
黎铭越听越心虚，到最后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也不管剩下的几个人怎么看她。
他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有点热，我出去透口气。”
热？
温倾一脸懵逼，正要继续听大人吹牛，黎铭突然一步跨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扯了起来。
“倾倾，这边我不太熟，想买点东西，你出去带个路吧。”
“？？？”不熟？
温倾一脸见鬼的表情，他又不是第一次来她家。
小时候一大半的周末他都是在这边过的好吗。
杨雯可不管这些，来者是客，没等温倾表态，她就一股脑地把她往黎铭那边推：“去给小铭带个路。”
“……”
第30章 摘星 — 两人从家里出……
—
两人从家里出来, 外面冰天雪地，哈出的气直接凝结成雾。
黎铭似乎还在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纠结了很久, 问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都表白这么多次了，我就不信你不懂。”
温倾被街头小吃吸引了目光, 听见他的声音，诧异回头：“嗯？不懂什么？”
“……”
黎铭重重地呼了口气, 恨不得扒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构造。
他停了一会儿, 直接扯着温倾去卖冰糖葫芦的商贩面前买了两串糖葫芦, 一把塞进她的手里。
“够了吧？这下可以认真听我讲话了吗？”
温倾剥开糖衣, 含了一颗山楂进嘴里：“嗯，你说。”
“……”黎铭狠狠吸了口气, 看她漫不经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爆粗口：“我踏马没见过你这么难搞的人。”
温倾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讲脏话？”
“草。”这是重点吗？
两人一路磨蹭地走到离家不远的商场里，黎铭还在找机会表白。
温倾：“喝水吗？”
看他说了这么久，应该有点口渴。
黎铭被她遇事就躲的性格搞怕了, 这次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再被她转移话题。
“你就说答不答应, 给个痛快话。”
温倾买了一杯热咖啡, 袅袅水雾从眼前升起, 她揉了揉眼, 觉得有些倦了。
“行吧。”她叹了口气, 既然他都这么要求了, 索性直接回答道：“那我说了啊。”
黎铭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小心地窥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想说什么直说。”
话是如此, 可他心里还是不免抱了点点期望。
“嗯，不答应。”温倾确实如他所愿，回答得很痛快。
“……”黎铭脚步停了，站在原地开始耍赖：“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回答。”
“噢。”温倾也跟着停下脚步，双手捧着咖啡，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尖，正色道：“那我回答了啊。”
黎铭:“！”
“还是不行。”
“我都这样了。”黎铭强行挺直的脊背一松，强颜欢笑的脸彻底垮了下来：“你就不能说个假话来骗骗我？”
“我说假话的话，你难道不会单方面觉得我答应了你的表白？”温倾毫不客气的戳穿他。
黎铭也不尴尬：“也是，但也别说的这么……不留余地啊，就好像我真的……没有机会了似的。”
她缓缓低头，不再说话。
他还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呢。
温倾低下头正好合了黎铭心意，他抬起头，双手在身侧紧紧捏成拳头，将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然后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华子他们说得对，你还真是咱们班最难搞的一个。”
温倾诧异的抬起头，只来得及瞥见黎铭眸中一闪而逝的水光。
“追了你这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黎铭不屑地觑了她一眼：“从小一起长大的，也不知道给点面子。”
“……”
“我走了，一会儿直接给我妈说我回家了。”黎铭将手揣进兜里，嘴里还在碎碎念：“真丢人，我得去找个好追的女生玩玩儿。”
“黎铭，咱们以后还是朋友的吧？”
黎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怎么？追了你一下就要绝交？”
温倾松了口气，给他让开一条道：“那还好还好。”
说着，他抬脚就要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