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娅望着酒瓶堆里的博士,沉声说。
【我不打算治疗他,但我可以让他好起来。】
第65章
眼前有光。
宁静的,乳白色的,好像月光一样,却越来越强势,直穿过眼皮,照进他因酒精而放大的瞳孔里。
史蒂芬·斯特兰奇烦躁地咕哝了一声,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叹息,挥了挥手:“……@开……”
一双微凉的手探过来,轻轻抚上他燥热的脸颊。
“……唔……”
凉意很好地抚平了他不正常的热度,斯特兰奇感到舒服,下意识地歪了歪头,试图靠近那道凉意的来源。
他的脖颈朝那边歪过去,然后靠了个空,“咔哒”一声扭住了。
斯特兰奇:“……嗷。”
抵达大脑皮层的痛意终于促使他的眼皮一颤,睁开了那么一条小缝。
一张姣好的脸庞赫然眼前。
精致的眉眼,秀气的鼻梁,柔软的唇瓣,无暇的皮肤……只有一点不太寻常。
它们都是乳白色的、半透明的、发着光的。
斯特兰奇:“……?”
那张脸望着他,朝他笑了一下。
斯特兰奇默默和它对视了一会儿。
然后不耐烦地皱起眉毛,侧过身,手臂冲它挥了两下:“去,去。”
辛西娅:“???”
“……斯特兰奇先生?”她实在忍不住出声道。
“走开,无论你是什么。”
斯特兰奇阴沉地说,稍微朝侧边蜷起身子,重新闭上了眼。
辛西娅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即使你闭上眼睛,我也可以让你看到我。”
斯特兰奇没有理她,也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里。
闭上眼,酒精造成的困意又涌上来,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再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站了起来。仍然在自己的家里,但一切被他弄出来的酒瓶、纸屑、衣物……全部消失不见。
家中恢复到他还未出事前近乎洁癖的整洁程度。
让他震惊的不止如此。
他举起右手,用食指抹了抹一尘不染的大理石桌面,想要看看是否真的如此干净。
当他下意识地捻了一下手指,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此时竟稳得如此让人陌生。
斯特兰奇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缓缓将它们举到眼前。
那种让他彻夜难眠的隐痛,几欲发狂的颤动,凹凸不平、扭曲泛红的皮肤,和家中的环境一起,恢复如初。
此时的他,状态完美得可以重新走上手术台,去当以前那个骄傲自满、自大自负、又令人无可奈何的天才医生。
“……什……”
斯特兰奇的呼吸颤抖起来。
他几乎是狂喜地将双手交握起来,感知着属于正常皮肤的触感,温暖的血液在其下搏动,以及那种令人安心的平静。
“噢……天……这是怎么……”
他亲吻着自己的双手,捂住嘴巴,弯下腰,几欲流泪。
“——这是你想要的吗?”
一道空灵的女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响起。
“你希望你的双手恢复如初吗?”
斯特兰奇抬起头,看见一道漂浮在半空中的银色身影。
长发,半透明,发光,是刚刚抚摸他脸颊的那个女人。
“……你是谁?”他问,站起身,“鬼魂?怪物?我的幻想?……是你治愈了我的手吗?”
“你的双手并没有被治愈,斯特兰奇先生。”
辛西娅对他说。
“这只是一个梦境,我为你创造出的梦境。”
“……什么?”斯特兰奇睁大眼。
辛西娅笑了一下。
“现在,是时候让你醒过来了。”
在斯特兰奇瞪大的眸子里,她轻轻挥了挥手。
梦境开始破碎。从房间的边缘起,一切融化成碎片,无声地凋零。
“什么……?等一下——”
“啪”地轻轻一声,像泡沫破裂的声音。
斯特兰奇睁开眼睛。
他躺在地上,手中握着空酒瓶,衣服湿哒哒的,一半是因为冷汗,一半是因为他将瓶中的酒浇在了自己身上。
他半撑起身,茫然地四处望了望。家中一片狼藉,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低下头,拥有可怖伤疤的双手正狼狈不堪地颤抖着。
没有倒带,没有奇迹。
“你醒了。”
斯特兰奇一惊,转回头,看到辛西娅漂浮在半空中。
“现在,你终于能静下心来,听我说话了吗?”她歪了歪头,带着虚幻的笑意问他。
斯特兰奇看着她,慢慢站起身来。期间,因为头晕加上体力不支,他还差点摔倒了一次。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手掌撑在桌上站稳,斯特兰奇抬头问,“你给我制造了那个梦境,你想对我做什么?”
辛西娅摇了摇头。
“我是什么并不重要。”她说,“我也并不想对你做什么。重要的是,我是一个使者。”
“使者?”斯特兰奇重复,“谁的使者?”
“如果非要说的话,命运。”辛西娅说,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
斯特兰奇愣了一下,然后嗤笑一声。
“哈,‘命运的使者’。”他摇头道,“好吧,那他带了什么话给我?嘲笑我是个失败者?讽刺我无法逃脱他的手掌心?我洗耳恭听。”
“他说,”辛西娅缓缓靠近他,“你的手可以恢复。”
斯特兰奇愣住了。
“……什么?”他不由自主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辛西娅说,“命运告诉我,在将来,你的手是可以恢复的——只要你现在坚持。”
“坚持?”
斯特兰奇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你说坚持?我是一个做手术的医生,可以让瘫痪的病人重新站立,但三个星期前,我的双手粉碎性骨折,再也不能拿起手术刀。我试图找别人治疗自己,纽约的庸医却没有一个能做我这台手术,于是我就去别的国家求医……结果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救我,除了曾经的我自己。”他说,那双疮疤遍布的手掌抖得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哈!多么可笑,你还要我如何坚持?你还要我怎样努力?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上个星期居然听从同事的话去拜访了一个什么吉普赛女巫——人在绝望至极的时候真是什么都愿意相信,不是吗?”
“所以,你不相信超自然现象的存在?”辛西娅挑眉道,“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斯特兰奇噎了一下。
“你的手会好的。”辛西娅笃定地说,“我不能治愈你,也无法告诉你具体的方法,但我敢肯定,只要你现在坚持下去,最终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以后会成为一个比曾经的自己更好的人,斯特兰奇。你必须坚持下去,希望就在前方,等到那时,你就会重新见到我。”
“等一等,等一等。”
斯特兰奇忍不住举了举手掌。
“什么叫做……‘我会重新见到你’?你究竟是谁?”
辛西娅莞尔,神神秘秘地眨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着,她就转身,往上飞了一点,朝巨大的落地窗户望去:“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斯特兰奇愣了一下:“什么?等一下!”
他连忙上前,想要拽住辛西娅,结果手从她银白的胳膊里穿过去,抓了个空,又是一怔。
“……等一下,你、”他打了个磕巴,“你就这么走了?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必须坚持下去?其他的呢?坚持的方向是什么?往哪里调查?你都不打算说吗?”
辛西娅笑了。
“我不需要告诉你这些。”她温和道,“你很厉害,也很强大,按照自己的思路和想法去做,命运就会指引你到最合适的道路上去——再简单不过,不是吗?”
斯特兰奇困惑道:“那你过来找我,是为了……?”
辛西娅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笑着问:“你今天过得一定很不顺畅吧?”
“什么?”
“我能够感受到你的心灵在动摇,你想要放弃了,就在刚刚——这就是我过来见你的原因。”她说。
斯特兰奇望着她,哑口无言。
“我要走了。”
月光下,辛西娅的身影拖着闪烁的银光,渐渐朝窗外散去。
她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坚持下去,到达命定的终点,我会在那里等你。”
大都会剧院,二楼包间。
辛西娅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天花板上暗淡的灯光,以及包间四角暗红色的幔帐。
那抹熟悉的黑色并没有出现在眼前。
她脑海放空地躺倒在沙发上,愣了半晌,然后叹了口气,撑起身子,准备爬起来。
“你醒了。”
蝙蝠侠阴沉沉的嗓音在耳边炸响。
辛西娅:“!!”
她又被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看见蝙蝠侠竖起的尖耳朵正杵在沙发靠背的后面。
“噢……我的天!”她按住胸口,抱怨道,“为什么你总是干出这种事??”
“什么事?”蝙蝠侠说,身子从椅背后面探过来,低头望着她。
“一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事。”辛西娅下意识道,随后就警觉起来,“嘿,不许再说那句——”
“——becausei'atn”
“——‘becausei'atn’——噢天,噢上帝啊,你还是说了,真是多谢。”
两人一站一坐,互相瞪着对方(或许只是辛西娅单方面的),半晌,辛西娅首先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这声笑就演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蝙蝠侠望着窝在沙发里笑得不可自拔的辛西娅,仿佛回到很久之前一样,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眼神柔和下来。
“……你就是不会改变了,对吗?”辛西娅笑够了,喘着气问他。
“不错。”蝙蝠侠回答,低沉地、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地。
辛西娅抬头,对上他面具下那双深色的蓝眼睛。
“是吗?”她问,调转身子,跪在柔软的沙发上,将上半身抬起来,双手攀上椅背,缓缓靠近他。
“之前,在台上,为什么要生克里斯的气?”
两人色泽不一的蓝色眸子相隔咫尺,蝙蝠侠望着她浅色的虹膜,半晌,移开目光。
“只是在扮演‘布鲁斯·韦恩’的角色罢了。”他说,将搭在椅背上的尖爪子缩了回去。
“噢,原来如此。”辛西娅露出恍然大悟似的表情,上翘的眼角却透露出一分笑意,“人们都说,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被我改变了——那他刚才在台上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嫉妒呢?”
蝙蝠侠的视线重新移回到她脸上。
一片默然中,里面有什么东西悄然变了。
然后,辛西娅就听到蝙蝠侠低沉的声音:“你刚才答应了他追求你的请求,他为什么不能够嫉妒?”
辛西娅讶然睁大双眼。
“他很嫉妒,辛西娅。”蝙蝠侠说,朝她缓缓凑近过来,“如果是这样,你会怎么做?”
隔着一个沙发靠背,两人的气息相互交织。辛西娅望着对面暗色的骑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退开。
蝙蝠侠面具上尖尖的鼻子部分挨蹭到她的面颊。
“我会……”
她喃喃道,微微阖起双眼。
包间的门“砰”地打开。
“——嘿!蝙蝠侠!辛西娅还是没有——噢。”
蜘蛛侠顶着他的花脑壳,握着门把手,望着包间内几乎贴到一起的二人,陡然沉默了。
脑子里的蜘蛛感应后知后觉,疯狂朝他咆哮起来。
第66章
“……所以——”
偌大的包间里,灯光黯淡,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只有绿灯侠在努力活跃着气氛。
“你见到那个预备役了吗?他怎么样?我是说,他强壮吗?或者很聪明?或者会魔法?你的任务是什么?他很伤心吗?他和女朋友分手了?他的狗死了?他……”
“哈尔。”
辛西娅抬手制止了他这种越说越停不下来的趋势。
“感谢你的提问。”她温和地说,“但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具体信息,他有他自己的权,而我只是去对他进行治疗,相当于一个临时的心理医生而已。”
哈尔翻了个白眼。
“无——聊——”他说,“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的任务完成了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