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手中奏折,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眼,本是迷茫的眸子已然清醒了过来,抬头对向梁九功吩咐,“今晚摆驾延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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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中,纨绔子弟自从换了个玩乐形式后,就有些不想出门了,还不如在家里跟美妾玩。
毕竟,这大热天的,谁愿意在太阳底下挥洒汗水?
然而,近来,向来以纨绔著称的钮钴禄·丰年过得特别的得意,之前被皇上亲邀入皇宫、允携家眷参加颁金节宫宴,风头无人能比。
哦,不对,还有与钮钴禄·丰年玩得很好的纨绔兄弟们,每日都在各地方炫耀。
看不惯的人讽刺,“嗤,不过是颁金节宫宴而已,爷不仅每次都可以参加,还可以参加除夕宫宴,爷有说过什么吗?”
与钮钴禄·丰年同行的纨绔怼回去,“有本事你不要让你阿玛带你入宫,让皇上邀你带着你阿玛入宫啊!”
对方顿时就不说话了。
那时候,蹴鞠场热闹极了。
可半年过去了,皇上再也没有莅临蹴鞠场,人少了许多,谁知,突然,皇上莅临,还被刺杀了!
钮钴禄·丰年一行人救驾成功,而且,钮钴禄·丰年还因为最勇猛的冲进去护住了皇上,被皇上亲自夸赞、赏赐送到了钮钴禄府,其父科布梭每天笑得老脸都皱成了菊花。
逢人就夸他的儿子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英勇。
可不嘛,救驾!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他儿子能不勇猛吗?
而且,还获得皇上亲封,入西郊大营当上了校尉!!!!
钮钴禄·科布梭得意极了,都说笨鸟先飞,飞不动的就挥着小鞭子鞭策自己的后代飞!
他儿子可不就飞起来了吗?
这天,钮钴禄·法喀出去玩,就被询问起他的堂兄丰年的事迹。
听着曾经的小伙伴对堂兄钮钴禄·丰年那个废材诸多崇敬时,法喀不爽极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个救驾……救驾而已,他,他,他也想当校尉!
气得快要爆炸的钮钴禄·法喀跑回家,要去告状,可自从遏必隆倒了之后,他们这一支就没有什么可支撑的人了。
气哭了的跑去找同胞姐姐,“呜呜呜……额韵,呜呜,我,我也要当校尉……呜呜!”
法喀的姐姐钮钴禄·卓嫱将法喀抱住,轻声哄道,“法喀怎么突然想到要当校尉了呢?”
法喀年龄还小,从哪儿听来的?
“是,是丰年,丰年都能够当校尉,为什么我不可以?”法喀曾被阿玛遏必隆抱在怀中说过,他才是钮钴禄一族最厉害的。
将来,还要继承他的位置。
义父也说过,他法喀什么也不用担心,只要他想要,都可以拿给他。
义父,义父也没了。
“丰年?法喀别急,额韵会给法喀想办法当上校尉的,不过要等等,法喀年龄还小,到时候……”钮钴禄·卓嫱哄着的同时,还一片忧郁。
阿玛倒了。
义父也被皇上赐死。
因为义父把持朝政,阿玛也紧跟义父的身后给皇上下了不少绊子,恐,没那么容易。
她得入宫,为她们钮钴禄一族这一支做准备……
只是,今年皇后刚薨,明年乃三年一度大选,她还要再等一年……
哄着怀中法喀,酌量着将来的生活,还有,听说朝中大臣已经向皇上上奏请立太子,如不出意外,定是皇后的那个阿哥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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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贤妃博尔济吉特·塔娜来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皇后一死,她就是后宫份位最高的嫔妃,皇上没有将后宫宫权交给她,而是让皇太后暂时接管。
后宫嫔妃们都知道沸沸扬扬的立太子之事,贤妃自然知晓。
一片祥和之色,小阿哥被奶嬷嬷抱着,塔娜看了几眼,夸赞着慈宁宫的风水好,将小阿哥养得可真好。
太皇太后听着贤妃的话,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有了这小阿哥之后,慈宁宫都变得热闹多了。
贤妃本想跟太皇太后讨论一下关于皇上立太子一事,最终,还是将所有的事情咽在了心里。
立太子乃国之根本,她后宫一嫔妃,可不似太皇太后能够插手朝政。
“太皇太后,纳喇庶妃之前不是说,天气暖和了,会将保清阿哥带过来给您瞧瞧吗?怎么样?长得可像皇上否?”
贤妃好奇的开口,言语间还充满着向往,似是对纳喇庶妃的孩子很好奇。
“不瞒太皇太后您说,臣妾还没见过纳喇庶妃那孩子呢,听说养得白白胖胖可好了,就是纳喇庶妃捂得有些紧啊。”
贤妃还想瞧瞧纳喇氏那孩子如何,可惜没机会。
太皇太后听着贤妃的话,瞥了一眼,淡淡开口,“保清还小,皇上也说了,待他再长大些,能受得住风了再带过来,还是小心为上啊。”
贤妃只好讪讪的陪笑,“那是,还是太皇太后与皇上想得通透,臣妾就是有些好奇,也不知皇上什么时候能去拿翊坤宫坐一坐……”
既然不能够提及纳喇氏的孩子,那就说另外一个话题。
太皇太后被贤妃这么一说,也想起了玄烨近段时间不入后宫,一去就去纳喇氏的延禧宫。
有些忌惮的想起了曾经两位帝王的风格,皱起了眉,半息便恢复了过来。
“皇上处理朝政繁忙,尔等后宫嫔妃,莫要打扰了皇上。”太皇太后轻描淡写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她为了能让科尔泌的血脉入后宫,已经逼迫过玄烨一次了。
谁知这塔娜如此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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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塔娜离开之后,太皇太后还是将康熙给召见到了慈宁宫。
康熙还以为,皇玛嬷召唤自己到慈宁宫,是想跟自己提及立太子一事。
现在他都这么烦了,皇玛嬷为什么还要跟他提这个?
又想起了皇后的孩子在慈宁宫,康熙又起了疑心,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心里依然还是不舒服。
脸上 没有表现出来,依然还是对太皇太后的尊敬与孝顺,笑容温和,“皇玛嬷。”
“玄烨来了?近来朝政可繁忙?玄烨都瘦了,要注意保证身子啊!”太皇太后关怀着道。
召来了康熙后,太皇太后没有提及正事,一开始十分关心康熙。
也不是出于目的性,而是真的在关心康熙的身体。
康熙一一回答,坐在那儿,气氛开始变得温馨后,太皇太后才缓慢的开口。
“玄烨可知,当时太宗与世祖的朝政,皆因一个女人给毁了啊……”太皇太后想起了海兰珠跟董鄂氏,心里的不舒服涌了上来。
提及伤心的往事,太皇太后的脸上划过了丝丝的怀念跟惋惜。
曾经的故人,一个个消失。
曾经的敌人,也一个个败落而消亡。
康熙不懂皇玛嬷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只是见太皇太后这么伤心,还是出言安慰,“皇玛嬷放心,朕已经在努力将大清的江山掌控在朕的手里了。”
所以,皇考离世留下的烂摊子,不算什么问题,别为朕担心。
太皇太后被康熙这么一说,有些被噎住了那般,一言难尽,随后,语重心长的劝说康熙,“玄烨莫要学太宗与福临,椒房独宠,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现在你膝下唯有两个子嗣,要多开枝散叶才行啊……”
康熙被太皇太后这么一说,有些不明的眨巴了下眼睛,抬起头,看向太皇太后,“皇玛嬷想要说什么?”
“哀家只是怕你重蹈覆辙太宗与福临的祸事,也是留下了……年仅八岁的继承人,对大清江山的巩固,没有益处。”太皇太后觉得玄烨对纳喇氏的关怀过于异常,不得不防。
嗯?
康熙总觉得,皇玛嬷这么说是有什么目的,然而,康熙怎么想都没有想出来。
就这么看着皇玛嬷,盯着皇玛嬷的那个眼神中带着丝丝的疑惑,等皇玛嬷继续往下说。
太皇太后看着玄烨这个神情,抿着唇,然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玄烨,你是不是……近来都不怎么入后宫?”
“听说,入后宫,就只是去延禧宫?”太皇太后的语气没有特别严苛,也不像是指责,就是这么轻描淡写。
康熙一开始还以为皇玛嬷要与自己说什么严重的问题,听到这里,才解释,“皇玛嬷,朕只是去看望皇阿哥而已。”
他不看着,以纳喇氏那个草包脑袋,怎么护得住他的保清?
“可听说,你每次去了都留宿,后宫独宠是大忌……”太皇太后提醒道。
康熙觉得心里闷闷的,被皇玛嬷说成这样子,觉得真是污蔑自己了!
尚且,他什么时候只入延禧宫了?想到刚才贤妃博尔济吉特氏来过慈宁宫,心里更是不喜。
“朕没有!”康熙觉得皇玛嬷实在是侮辱人了,他怎么可能会独宠纳喇氏?
纳喇氏长得一般,脾性又差,他只不过是看在纳喇氏极为倾慕于他的份儿上,所以才多了几分照顾而已。
被反驳的太皇太后也像是没放在心上那般的点了点头,“既然玄烨你说没有,那便没有吧。”
康熙气闷。
他看起来像是很钟情纳喇氏吗?
不!
他不是!
明明就是纳喇氏钟情于他,倾慕他倾慕到没了他不行的地步!
哼!他决定今晚就去李氏那里!
然后,离开了慈宁宫回到了乾清宫,跟梁九功说,今晚不摆驾延禧宫了,去李氏那儿!
梁九功:皇上的心,如海底针,真难琢磨。
“是。”梁九功刚传话下去,过没多久,就听说延禧宫急急忙忙请了太医。
康熙吓得心都加快跳了几下,连忙放下手中奏折,抬起头,焦急的询问梁九功,“保清出事了?”
在梁九功都还没来得及回答时,康熙已经扔下了手中的朱笔,也急急忙忙的往延禧宫去了。
同时,让梁九功去太医院请太医,叫多几个过来。
可不能再发生马佳氏那小阿哥的情况了。
他经不住这样的打击。
去往延禧宫的路上,康熙心里阴谋论,这两天诸位大臣请奏立太子,今儿保清就出事了?
不得不让他多想。
去到延禧宫时,刚踏进去,就听到了小保清‘咯咯’笑着的声音,心里的那份着急,在这一瞬间才稍微消退许多。
松了一口气。
伴随着‘皇上驾到’的声音落下,明黄龙袍的男人还没来得及换上常服,来到了延禧宫偏殿门口踏进去,纳喇氏抱着小保清,不知说什么,两人互相对视,笑得颇为开心。
在阳光投射进来的光芒下,纳喇氏的侧脸看着温暖而柔和,浑身都充满了母爱之光。
看到小保清开心的笑颜,康熙心中一软。
“纳喇氏,保清无恙吧?请了太医,太医怎么说?”急匆匆赶来的康熙走进来时,出言询问。
许是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纳喇氏与小保清两个人一模一样的动作,一起转过头看他。
有那么一瞬,康熙有种错觉,妻儿在等他回家……
然后,就看到了保清身上穿着的衣裳,差点没让康熙给气坏了,大声怒斥,“纳喇氏!”
“保清,保清身上穿着的这是什么?快穿上衣裳!不知道保清还小,不能受凉吗?真是成何体统?”
小保清此时穿着特制的小短袖,露出了那白嫩嫩又肉乎乎的小短手臂,却让康熙 看了之后,差点没有气得炸上天了。
“皇上?”容珊还没来得及给皇上请安,就听到了皇上怒气冲冲的声音,满脸茫然。
“嬷嬷呢?怎么容纳喇氏如此放肆?快带衣裳上来!朕看你们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康熙朝着身旁的嬷嬷怒斥道。
纳喇氏胡闹就算了,嬷嬷们怎么也跟着胡闹了?
“皇上,你吓着我们保清了。”容珊第一时间就将怀中的小保清捂住了耳朵,生怕被康熙吓坏。
一句话,就让康熙看向了小保清,见小保清似乎真的被他吓坏了那般委屈的嘟着嘴,红着眼眶就要哭的模样,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巴。
近段时间的相处,容珊严格的记住自己的人设,被宠爱后的娇气上涨,有一种奢宠而骄的范儿。
“你是说我们保清身上穿着的这个衣裳吗?你先别生气,坐过来,臣妾仔细跟你说。”许是见康熙怒火冲冲,容珊声音柔婉的说道。
同时轻轻的哄着小保清,可能是容珊身上的温柔抚平了小保清的害怕,吸了两下鼻子,才将小脑壳埋在容珊怀里。
憋着火,同时看了一眼梁九功,让梁九功将保清的衣裳拿过来,坐过去,盯住了纳喇氏。
眼神满是生气,似是在说,你今儿要是不给朕一个交代,朕今天就让你交代在这里!
见康熙坐在自己身边,容珊双手抱住了保清的小咯吱窝窝,递到了康熙的怀里。
哦,不,应该是用塞的。
吓得康熙赶紧将小保清给抱稳,怒瞪着容珊,又记得刚才容珊的话,不能够生气,别吓坏了保清!
真是混账!
不知她生的就不懂得珍惜!
万一他刚才没接稳怎么办?
“皇上,你看咱保清的手臂,还有后背……”容珊不管康熙瞪过来的目光,指着保清的痱子。
“这天气太热了,保清的房间里不能够放太多冰盆,容易着凉,就算是给保清扇扇子,也是热风,保清穿着长而厚的衣服,怎么可能不长痱子?”
“保清痒得都哭了,还特地向太医开了药。”这是容珊与嬷嬷们没有考虑到的事情,谁知道保清的体质竟然这么容易长痱子。
康熙低头一看,看到小保清身上的红点时,心疼坏了。
“保清……”一时间,康熙的喉咙干涩着,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