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气宛若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丝一缕地飘在空气中,愣愣地, 甚至忘记了逃跑。
现场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傅霄与唐轩丞同样呆滞地看向傅殷的手, 一脸呆滞。
只见那只手白皙小巧,几根手指宛若鲜嫩的雪葱一般, 看起来一折就断,然而就是这只看起来脆弱手, 竟生生捏爆了那看起来就恐怖的黑气……
傅霄忍不住揉了揉脸,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他姐!
唐轩丞的木头脸默了默, 竟诡异地……习以为常了?
毕竟是能扛起八个大男人都扛不动的石台的女人, 他觉得现在就算傅殷在他面前抱起一座小山狂奔而去,他也能接受……
毕竟每当他觉得傅殷不可以时, 现实总会啪啪打脸。
殷朕也是一脸沉默地看着傅殷,神色复杂。
破坨第一个回过神来,忙脱下外套, 扔向了这个方向,只见那外套似有生命一般, 其上灵光大震, 将那爆了的黑烟笼罩在其中。
这时, 那黑气才想起来反抗, 忙四处逃窜, 却在逃亡一个方向时, 看到了愣愣站在不远处的傅殷, 黑气忍不住发出了一道类似婴儿的啼哭声,生生转过头,飘向了傅霄那边。
傅霄当即拉下了脸, “……??”咋滴,这是看不起他?
破坨一个起跃,只见那外套如有生命一般,迅速游动着,将那被捏散的黑气兜入其中,那外袍内似有东西在奋力地挣扎着,发出了尖锐的啼哭声,刺耳的很。
破坨忍不住龇了龇牙,走上前去,收回了外套,甩了甩,对着外套吼了吼,“你再叫,我就把你丢给那个女娃子!”
外套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
傅殷默了默,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仍是一脸的懵。
她实在不想承认,刚刚那个人是她自己……
然而这会儿傅霄已经跑向了她,颤抖着手忙去拉她的手,傅殷呆呆地任他扯过手去,只见傅殷掌心通红,被那黑气烧灼得血肉模糊,脸色此刻也是青青紫紫的,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状态,甚至连一向红润的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傅霄脸色顿时一变,眼眶通红,一脸凶狠道,“方才谁叫你去抓它的?”
唐轩丞也一脸凝重地看着傅殷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方才他还未贴近那黑气,都觉得浑身发凉,傅殷离得最近,不知道受伤没有。
傅霄忙看向站在一旁的殷朕,“殷医修,还请你为我姐诊断一番!”
殷朕面色淡淡地点了点头,而后走向了傅殷的身后,在她几个大穴上飞快地点了几下。
傅殷顿时只觉得胸口发胀,闷的像是有块巨石压在心口一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坠落。
她可以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株小草不正常地躁.动着,杂乱地舒卷着绿叶,一丝黑气在那小草周围飘荡着。
随着殷医修在她穴位上轻点着,那黑气逐渐被逼离了心脉,浮于表面。
傅殷只觉得胸口越发涨疼,傅霄几人却看到她面上出现了一片黑蒙蒙的雾气,当即脸色变了变,傅霄一脸紧张地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却见傅殷猛地睁大了眼睛,两股黑烟分别从她的耳朵中飘了出来。
“……”
随着那黑烟慢慢消失,只见傅殷的脸色也再度好转,脸上也重新带上了血色。
随着那黑烟的排出,傅殷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傅霄忙走上前来,“感觉如何了?还有哪里难受吗?”
傅殷摇了摇头,就是手还有点疼。
破坨收起了那外套,看着傅殷,面上第一次收敛了原来的笑意。
他想到前几日那些人说的话,那些人曾经说过,傅殷在灭神崖底困了数年,再回来时,仍是没被那怨气侵蚀,化作不人不鬼的怪物。
还有在前几日,他还听唐垣那些人讲,傅殷被磨丁老人抓透了肩膀,明明中了磨丁老人的毒,再出现时却是毫发无伤,丝毫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这石台的黑气离了石台与长剑虽不比原来强盛,却生性阴寒噬骨,甚至可能带着丝怨气,寻常人根本受不得这黑气,就算有医修救治,也不可能恢复的如此之快。
傅殷虽一开始受了影响,后来却并没受什么太大的伤害,甚至排出黑气后,当场又能活蹦乱跳了。
体修天生便是阳气旺盛,对这些阴邪之物本就天生克制,傅殷力气极大,按理说也与这也有共同之处,可即使是他,也不敢说,能将这黑气生生捏爆……
这黑气虽说被这寒潭削弱,可不知吞了多少血肉,底子仍在。
这体质分明像是他先前看到的……邪魔不近,百毒不侵!
破坨突然想到了这个形容,破坨当即脸色变了又变,能有这种体质的……破坨看着呗傅霄与唐轩丞包围在中间的傅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破坨清了清嗓子,对着几人道,“出去莫要说今日的事!”
唐轩丞几人也知晓今日的事不同寻常,当即都是点了点头。
破坨将那长剑从寒潭中捞了出来,不过瞬间,自他的手上到胳膊上,都爬上了一层冰霜,破坨一脸嫌弃地将那冰霜拍碎,心里忍不住暗骂,那些老东西自己都受不了这地方,却把这些娃子丢在这里!
破坨将长剑背在了身上,突然道,“小妹,我见你方才那一捏实在有我当年的风范,你当真不考虑加入我们碎石宗吗?”
“……”
他来了,他带着他的碎石宗走来了。
傅殷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我再想想。”
破坨挑了挑眉,将那外套甩在了肩上,“行吧,你们先离开,剩下的事交给老头子我?快走吧走吧!”说完,拐着外套,离开了冰笼。
今日这事,傅殷也知晓不对劲,她本还想该如何应对那些灵盟的人,现在破坨让他们走,定是要将这事主动揽过去。
傅殷看着破坨离开的身影,心中一动,忽然觉得,这老头其实也还不错……
傅霄这会儿拉着傅殷的手,细细看了看,见她手上仍是血肉模糊,“殷医修,您可还有恢复伤口的灵丹?”
殷朕闻言,眸色深深地看了傅殷一眼,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垂落。
傅殷忍不住攥了攥手,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方才多谢殷医修了。”
“不必。”殷朕看着傅殷闪躲的眼神,突然低声问道,“你的戏折子如何了?”
提到那戏折子,傅殷面上的表情一僵。
“……”打扰了,告辞!
她错了,她再也不敢了!
傅霄好奇问道,“什么戏折子?”
傅殷瞪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殷朕却是没再多问,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灵丹,放在了她的手心,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长长的睫毛落在眼窝,“陈管家一直在找你。”
傅殷看了眼他的手,果然好看的人连个手指头都比一般人好看。
闻言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陈管家便是店铺里的店家,忙点了点头,便见面前的殷医修身形一闪,明明看起来没走多远,便瞬间出现在了数十米之外,傅霄看着殷朕竟能随随便便就能使出缩地成寸这般的神通,忍不住有些艳羡,他何时才能达到这般的修为!
随即他才想到,他好像还没给灵石?
傅霄忙要取出灵石,却发现殷朕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白雪之中。
傅霄茫然地摸了摸下巴,殷医修今日竟转性了?连灵石都不要了。
傅殷与傅霄两人要先回一趟傅家,两人与唐轩丞告别之后,便打算先行离开了灵盟。
唐轩丞看着傅殷他们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背,他本该高兴,自己终于不用再与他们一起被困在石台上丢人,然而这会儿,他却意外的高兴不起来……
唐轩丞抬起眼皮,看向了傅殷他们离开的方向,只见傅霄正按着傅殷的头,一脸凶巴巴地在与她说着话。
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们的身影之上。
……
极南之地中,一个面容普通的男修正疯狂地逃窜着,他正是与磨丁老人一同逃出来的那一批。
鬼阳散人本该已经安全了,却没想到这次来抓他的竟是那个连奕真人。
鬼阳散人最擅长的便是各种幻术,然而那连奕不知是缺了什么心肝,无论什么幻术阵法都拦不住他,鬼阳散人看着自己储物袋中仅剩的几个法宝,脸色变了变,干脆一窝蜂将他们全丢了出去,希望能拦住那连奕片刻。
连奕跟在那恶徒之后,面色冷淡地看着面前陡然变化的景象,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打算破开这幻境,却见一个红衣女修从远处向他走了过来,女修那时年龄尚小,满脸都是小姑娘家的任性与娇蛮。
那女修一双翠色的猫儿眼,性格也像是猫儿一样,骄傲任性。
只见傅殷手里拿着一柄长剑向他走来,别扭地唤了他一声真人。
连奕已经抬起的长剑忍不住又再度垂落,这本是最低价的阵法,他一剑便可破了他,然而这会儿,他竟有些舍不得下手。
他看到傅殷腰间仍挂着那枚水滴状的玉佩,与他腰间的玉佩交相映辉,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然而下一秒,只见傅殷脚下一滑,直直地摔入崖底,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拉住她,却在那一瞬,指尖与她擦过,傅殷摔在了崖底,鲜血飞溅。
他知道,他此刻不该再看下去,然而他那一剑却是怎么也挥不下去。
他看到傅殷艰难地爬了起来,缩在崖底的一个角落,绝望地看着天空之上,他看到傅殷的眼底,由一开始的喜悦变为害怕,而后是充满期待,最后期待渐渐落空,化作绝望。
连奕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崖底的傅殷。
片刻后,画面再度急转,只见傅殷背对着他,坐在一棵树下,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忍不住走到傅殷的身后,低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却见傅殷像是被吓了一跳,愣了愣,而后转过头,看着他的眼中带着一丝疑惑,轻声问道,“你是谁?”
说完,便径自跑开了,腰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那块玉佩。
只见傅殷越跑越远,而后慢慢的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那一刻,连奕只觉得胸口一滞,一口热意涌了上来,嘴角瞬间溢出了几道血丝,他只觉得心口都像是被刀剜了一般。
比他经历过的雷劫,更加刺骨。
鬼阳散人眼见那连奕就快追了上来,而后他便看到连奕真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一个方向,鬼阳散人一愣,不知是什么幻境竟能绊住他,忙拼了命地跑。
片刻后,鬼阳散人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破空声,当即更是不顾一切拼命地跑,背后那人离得越来越近,鬼阳散人心中绝望,而后便见连奕忽然从他旁边御剑而过。
“……?”
鬼阳散人愣愣地看向连奕真人对他视而不见,径直走开,当即懵了懵,而后一脸庆幸地跑开了。
管他为啥跑呢!
逃命要紧!
连奕疯了一般,脑海中不时闪过傅殷的那句话,只觉得头痛欲裂,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秘境,却见秘境之上悬挂的铜锁已再度锁死,这里早没了傅殷他们的踪影。
连奕随手抓了人来问,那人见他嘴角带血满目阴沉的模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只觉得浑身发凉,“那个石台吗?我听说被送回灵盟了……”
说完,便见面前的人已飞速离开。
等连奕回到灵盟之时,却见那里只剩下一块破碎的石台与一把被封印的长剑,傅殷早已离开。
破坨与一众长老听闻连奕回来的消息,忙赶了过来,而后便看到连奕嘴角干涸的血迹,也是愣了愣,以连奕现在的修为,还有谁能将他伤成这样?
连奕看向那空空的冰笼,感受到这冰笼中的寒意,脑袋渐渐清醒了下来。
他看着寒潭中的泉水,不顾那彻骨的寒意,撩起一捧水,洗去了嘴角的血渍,他已经记不得听谁说过,傅殷最讨厌的,便是血腥味。
…………
傅殷与傅霄一路吃吃喝喝玩回了傅家,在山下时,便看到一群女修正坐在假山后面,围着一个东西,脸色红通通的。
傅殷望了一眼,只见其中一个脸蛋圆圆,正是先前与她说过话的傅遥。
傅遥此刻一脸愤怒地拍着桌子,也顾不得什么大家小姐的规矩了,“岂有此理,这个三个仙君居然还没更!”
“若是让我抓到这个写书的,我定要她退下一层皮来!”几个小姑娘围在一起,分分符合道。
傅殷觉得耳熟,绕到了他们的身后,随便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傅遥这会儿也看到了她,眉头竖了竖,“你回来了?”
见傅殷在看石桌上的玉简,傅遥抬头看了她一眼,“诺,你看不看?”傅遥嘴上挂着一丝恶劣的笑意,可不能就让她一人生气!
她现在就想傅殷最好和她一样,掉进坑里,气死她!
傅遥露出了个得以的笑容,抱着胳膊坐在她旁边,一脸期待地等着傅殷狰狞的表情。
而后便见傅殷面无表情地飞快翻了翻,而后再度将玉简递给了她。
傅遥一愣,看着一脸冷漠的傅殷,疑惑地小声道,“你不觉得男主很过分吗?”
傅殷点了点头,觉得啊,但她是故意这样写的。
傅遥见傅殷真的不在乎一般,忍不住又问,“你不觉得女主很可怜吗?”
傅殷像方才一般,再度点了点头,觉得啊,但她还可以更惨。
傅遥面色复杂地问道,“你不觉得郑医修很帅吗?”
傅殷点了点头,觉得啊,她还打算让他更帅!
傅遥看着傅殷淡定的模样,一脸冷漠地拿回玉简,只觉得更气了!
傅霄切了一声,拉着傅殷走了,“这群幼稚的丫头!也就他们爱看这些情情爱爱的玩意儿!”说完,傅霄便察觉到胳膊一疼,只见傅殷掐着他胳膊上的软肉,瞪了他一眼。
傅霄疼得嗷的一声,“你干嘛?放手放手!”
傅殷又瞪了他一眼,这才松开了手,脑子里一阵迷糊,方才傅遥他们看的竟是她先前写的玉简,只是那时这玉简分明落到了殷医修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