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身世曝光,他便像疯了一般,将所有的目光便集中在楚时瑜身上。他已经不想要这皇位了,只想杀了楚时瑜,毁了大楚的百年基业。
便全然不顾周围动作频繁的燕军和魏军,一心追着楚时瑜,却不想在迁州折戟沉砂,被三军合围,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如今他才是大势已去,却还在负隅顽抗,甚至渴望楚时瑜攻破京城的那天,在京城与他同归于尽。
第66章 病入膏肓 朕不信因果报应
战事已进入最后阶段, 燕、魏退出大楚,唯有梁国还在东边作乱,西北军一分为二, 许父带兵往东驱逐梁军, 而楚时瑜率领余下军队直指京城。
大军压境当天, 宫女太监都开始卷包袱逃命,而楚时渊端坐在大殿之上, 已是疯魔之态, 带着病态的喜悦。
蒋家一行人乔装打扮之后想从北门逃离。
今日镇守北门的将领是楚时骞,如今京中已无可用之人, 楚时骞便毛遂自荐领了这差事。
他站在高台之上,远远地瞧见蒋尚书带着家眷往这里来了,勾唇嘲讽一笑, 他得下去送送他们。好歹也让他过了十几年的舒坦日子,怎们能不上前感谢。
蒋尚书正与城门口的守卫交涉, 楚时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蒋尚书这是忙着去哪儿?”
“楚时瑜的军队可马上就要到了,此时若是开城门怕是不妥吧?”
蒋尚书转头看向楚时骞, 对于他的话十分不满, 便拿出了自己平时的威严训斥道:“逆子,还不快大开城门, 难不成你想看着蒋家灭门?”
今日楚时瑜破城一时板上钉钉了,蒋家落在他手上只会比齐家还要惨, 此时不逃便没了生机。
“哟?我可高攀不起你们蒋家, 蒋家灭门又与我何干?”
“咱们这些将士还在浴血奋战, 你们倒好,一个个的都卷了钱财就跑,哪能有这么好的事, 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他身后站着的士兵十分给面子的高呼出声。
蒋尚书的神色难看,今日出城准备匆忙,此时不过带了二十几个护卫,强行突围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初选北门就是看中楚时骞是守城将领,以为出城之事能简单些,不曾想这倒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危急关头竟然还想着坑他一把。
蒋尚书打算先撤回去,结果刚有动作楚时骞就开口喊住他:“诶,蒋尚书别走啊,既然都来了,不如一同观战,同我好好分析分析今日这城到底守不守得住。”
楚时骞摆头示意,身后的士兵便围住了蒋家出行的马车,而他则是拖着蒋尚书往城楼上走,正巧此时有人来报:“报——西北军来了!”
“蒋尚书,你说这北门能守住吗?”楚时骞摆手让人退下,再次开口询问蒋尚书的意见。
二人已经站在高台之上,城下队伍之中,处在最中央的人赫然就是楚时瑜,只一眼,便上蒋尚书心颤不已:“守个屁,快放我离开,蒋家不能倒。”
“你不能死,那这些将士便想死吗?”楚时骞指了指周围准备战斗的士兵,“因为你们这些人的一句话,他们便要抛头颅洒热血,可有人问过他们愿不愿意?”
“难不成你蒋慎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便不是命了?”
楚时骞将蒋尚书推倒在地,然后抬高声音道:“诸位,我今日便问你们一次,想不想活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迟疑,担心这是试探。
“大家都是人,都有父母妻小,城外之人本就是皇室正统,理应登基为帝,如今楚时渊不过是负隅顽抗,连蒋尚书都说了,此战必败。”
“若诸位想活下去,便听蒋尚书的,咱们弃暗投明,打开城门恭迎新皇入城,如何?”
都是血肉之躯,能活着谁想死?不一会儿便有好多人扔下了武器,楚时骞勾起一抹笑容。
举了白旗,他卯足了劲儿冲城下喊:“我们投降,恭迎新皇入城。”
蒋尚书被他这通操作气到吐血,他说这楚时骞怎么突然请命来守城门,原来早就与楚时瑜串通好了,现在已经无力回天,蒋家怕是要彻底完了。
他一切都没了。
楚时瑜骑着马,从北门穿过是丝毫不见急切,眼睛从两边慢慢扫过,见楚时骞压着蒋家人过来时才显露几分情绪。
楚时骞行了个四不像的礼,语气吊儿郎当:“幸不辱命,蒋家人全数拦下。”
楚时瑜:“他在何处?”
楚时骞:“在大殿上等着你呢,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如今只怕是疯了,怕是存了与你同归于尽的想法,你自己小心点。”
楚时瑜没理会楚时骞,领着一队人离开了队伍。
大殿之上。
楚时骞打开北门迎楚时瑜进城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楚时渊非但没有任何恼怒,竟是大笑起来,这笑声阴沉恐怖,进来报信的小太监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
“滚出去。”
他收了笑容,眼底依旧闪着兴奋,双手不住的抚摸着龙椅,喃喃自语:“到底是进来了再杀,还是让他死在门口呢?”
“还是死在门口吧,他不敢置信地眼神,想必十分有趣。”
“楚时瑜,你终究还是得死在我手里。”
只是他的美梦注定要落空了,他等来的并不是楚时瑜,而是一通乱箭扫射,他慌张躲避在龙椅之后,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门口。
再等等,他定要叫楚时瑜付出代价。
箭雨停止了,门被人大力踹开,他躲在角落里寻找楚时瑜的身影,来回确定了两遍,都没发现楚时瑜的影子,他胸口起伏不定,怒火中烧。
楚时瑜怎么可以不出现,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博弈,他竟然就让这些小喽啰进来对付他,就像从未将他放在眼里一般,这个认知让他无比愤怒。
士兵在大殿上搜查,迟迟未上高台的龙椅查看,楚时渊的精神被愤怒击溃,他站了出来,伸手按下了龙椅上的开关,笑得癫狂:“去死吧,都去死吧哈哈哈哈哈,楚时瑜,这些人都死了我倒要看看你来不来见我!”
银针混着箭矢从四面八方飞来,楚时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只有这些人都死了,楚时瑜才有可能出现,他要有耐心,再等等。
他躲在龙椅后面,看着下面不断有人中招发出惨叫,将他们全部幻想成楚时瑜的样子,顿觉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只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楚时瑜压根就没打算亲自过来见他,第一队人迟迟未归,楚时瑜又拍了第二队,同时吩咐云沉:“从侧殿绕进去,将其活捉。”
大殿上再次来人的时候他神情激动,眼神热切朝台下看过去。
他崩溃了,没有,还是没有,他看向龙椅另一边的开关,眼底满是不甘心,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可不能杀了楚时瑜他要如何甘心。几息犹豫之间,他的手慢慢移了过去,一支飞镖将他的手钉在了开关之上,他惨叫一声,偏头看去,云沉拔剑朝他走来。
他想后退,却发出一声惨叫,手掌上传来的痛意让他无法忍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围住。
云沉一步步逼近。
“都退出去,他手下压着暗器开关。”云沉拿着剑点了点楚时渊那只血淋淋的手,便听到他又发出一声惨叫。
待殿中无人之后,他蹲在楚时渊身边,面无表情地拔下了暗器,楚时渊被疼晕过去。
殿中乱箭狂飞,若不是楚时瑜要求活捉,他真想将人扔下去让他也尝尝万箭穿心是何感觉。
***
阴沉昏暗的刑部大牢,楚时渊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楚时瑜。
只是如今他已经没了力气与他叫嚣,被穿透的手掌已经痛到麻木,它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狼狈不堪,楚时瑜却依旧纤尘不染。
“听说你十分想见朕,怎么,如今还想做些什么?”
楚时渊沉默不语。
楚时瑜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装死尸的楚时渊,语气冰冷:“虽然朕母后并未葬在皇陵之中,可这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如何能被你玷污,这双手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待明日了,孤便替你废了另一只。”
“先前恐吓苏桉楠要敲碎她的膝盖,既如此,你这双腿也一并废了去。”
“朕差点忘了,你送来的胡蔓藤差点意思,不如朕替先皇准备的东西好,”楚时瑜眼神逐渐幽深,像是酝酿着一场风暴,“你既然心疼先皇让他如此轻易便归西了,这东西便让你替他受了罢。”
“你与他都喜欢给朕下毒,想必这东西你会十分喜欢。”
此毒具体名字已不可考,是许褚按照古籍残页与猜测配出来的,具体毒发时是何样子无人清楚,许褚同时配出了解药,便能保证不让他轻易死去。
他要让楚时渊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楚时渊用还完好的那只手撑着身体起来,眼神痛苦而愤怒:“楚时瑜你不得好死。”
楚时瑜原本转身欲走,听了这句话气极反笑:“朕从不信因果报应,齐家,蒋家,皇帝还有你,全是朕亲手报复回去的,而朕不会给你们机会。”
解决完该解决的人和事,才办了楚时瑜的登基大典。
新皇即位,大赦天下,为民祈福。
他站在祭台之上,脑海里却是楚时渊那句“不得好死”。他说他从不信因果报应,可现在大脑却不受控制,默念着:“前十年朕为筹谋做了许多恶,往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至朕死,必当励精图治,还百姓一个盛世太平,以求上苍允朕与皇后百岁之好。”
他的神情虔诚无比,像是最忠诚的信徒。
第67章 病入膏肓 完结章[上]
正月十四, 宿州。
苏桉楠刚从铺子里出来,外面的年味依旧很浓。
宿州未被战事波及,此时不论是大人小孩脸上都挂着喜悦, 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只是不知北边沦为战场的州县, 此时是何种情形。一阵冷风吹来, 她紧了紧狐裘,关上了马车窗边的帘子, 心中隐隐有了个想法。
回到云府, 发现府中伺候的人的都面带喜色,她拦住准备出门的云桃:“今日发生何事了?为何如此高兴?”
云桃:“正要出门寻姑娘来着, 姑娘去自个院中一看便知。”
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抱太大希望,一路上快上不少的脚步, 才能窥出几分他急切的心情。
她在拱门处停住,院中站着她这段日子日思夜想之人, 苏桉楠却踌躇不前。
两人刚互明心意,便被迫分开快四月之久, 尽管思念之情已十分浓烈, 如今见面了却有些说不出的生疏。
“站这么远作甚?莫不是不认得我了?”楚时瑜对于苏桉楠未第一时间扑进他怀里而有些不满,果然话本这些东西都是虚的, 当不得真。
他大步走向苏桉楠,伸手将人按进怀里抱住:“抱歉, 让你等了这么久。”
听着他的声音, 苏桉楠便红了眼眶, 那些所谓的隔阂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她真的很想他,明明也不是粘人的性格,可这会儿就是觉得委屈了, 便故意不吭声,想要被他多哄哄。
“原是想一结束便接你回京,可被事务绊住,也不愿回京后因为这些杂物冷落你,便推迟了日子过来。”
“你不说话是在生气?”
苏桉楠的手放在他的腰间,狠狠拧了一下,听到他的吸气声,又担心自己下手太重,于是抬起头来,便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睛之中,失了呼吸。
楚时瑜勾起她的下颌缓缓靠近。
苏桉楠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紧张到冒汗,这可比上一次要紧张多了。楚时瑜突然停住了,目光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苏桉楠不明所以转身,便看到不知所措站在门外的云桃。
这下头顶都热到快冒烟了,她推开了楚时瑜,快步进屋,无颜面对这尴尬至极的场面。
楚时瑜警告地看了眼云桃,抬步跟了上去。
这下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了,苏桉楠清了清嗓子,开口打破沉默:“你何时出发的?”
“春节当晚。”
“你就不怕那些大臣对你不满么?”苏桉楠皱了皱眉头,担心楚时瑜因此事会被人为难,他又刚登基,只怕弹劾的声音会更多。
楚时瑜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国不可一日无后,朕这是过来迎皇后,谁敢不满?”
“还没成亲呢,你少坏我名声。”苏桉楠羞恼不已。
“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这天下还有谁不知你是大楚板上钉钉的皇后?”
“许泽耀都不知编写了多少个大楚太子与太子妃的爱情故事,如今便是三岁稚童都不敢肖想你。”
苏桉楠:……
虽错过了春节,但幸好赶上了上元节。
“去年京城的上元节都没来得及仔细瞧瞧。”苏桉楠同楚时瑜走在街上,宿州的人较之京城少了许多,虽是热闹却不显得拥挤。
楚时瑜显然也想到了那天,却丝毫没有追忆往昔的想法,现在想来还颇为不满:“当日你还在同我置气!”
苏桉楠瞪他一眼:“你现在是想同我翻旧账?”
楚时瑜回想自己当初所为,气势瞬间弱了不少:“还是好好逛着吧。”
苏桉楠冷哼一声,带着楚时瑜往前走,偶尔遇到自己知晓的小东西便同他介绍。
楚时瑜神色冷淡,眼神却未从她身上移开。
春夏提着花灯出来,隔着人群瞧见了苏桉楠,便一路小跑过去:“云心姐!”
苏桉楠抬头,春夏已经来到她面前了,她脸上原本灿烂的笑容凝滞了一瞬,结结巴巴道:“云心姐,他……他是你哥哥么?来接你回去的?”
楚时瑜的眼神一冷,十分不快。
春夏被他给吓到了,往后退了退,求助的看向苏桉楠。
苏桉楠有些害羞道:“不是的,是心上人。”
春夏就发现男子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由内而外冒出来的气息都是愉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