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浅迷惑道：“在下屡次惹您生气，您真会带在下去么？更何况在下身份卑微，若是有幸能被带去，也没资格进入到重要的会场之内。”
安若凡笑道：“你知道你什么地方露了马脚么？我现在忽然明白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二皇子打死也不肯承认的，没想到他爽快的选择了与我通气。还记得我说你的测试只得了100分吧？”
“200分满分，在下只得了100分，这难道不是很正常么？”离浅隐隐觉得可能就是这个出了纰漏，忍不住问了一句。
安若凡说：“如果真的只是100分，我会有耐心浪费时间和你这样说话么？二皇子殿下估计也让你做过类似的题目，你觉得比之他的题，我的题目难么？”
离浅一直以为自己只是精通多种联邦语言，比普通奴隶侍从聪明一些，但是……今天安教授的言辞，莫非他的测试并不是100分，而且这种测试并不是普通级别的智力题么？
安若凡看他的神色知道他已经起疑，点到即止她并未多说。在离浅心中她只是临时主人，他若疑问一定会找机会问二皇子殿下。那时就看姜喆怎么与离浅说了，旁人现在说什么，离浅未必信。好在姜喆在关键时刻没有为了面子继续掩饰离浅的与众不同。
“无论你怎么想，在我看来你比普通人聪明，不仅聪明，还具备很强的知识储备。你的测试真正得分是189分。在联邦科学院内，学术带头人做这套题的平均分大概是150分以内。我并没有用这件事质问姜喆，但他选择将你的秘密暗示给我。我明白这是一种交换。他先表达诚意，强调你的重要引发我更大的兴趣，等我会面时才具备进一步深谈的基础。”安若凡说完这句，不看离浅震惊的表情，只话锋一转，直入主题，“帝国的疆域与虫族退走的方向更近，你有关虫族的文献也许比我的更多，又或者你发现了什么新的关键问题？”
离浅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对安教授说的自不会尽信，但已经无法充耳不闻，他真有那么聪明？二皇子殿下也是知晓这些，才将他带在身边，让他做一些普通奴隶侍从永不可能做的事情么？这次的任务如此艰巨，不仅是因为殿下信任他，还因为他真的与众不同真的能够胜任？
思绪万千，离浅却并没有就此纠缠。正像安教授说的那样，她耐心与他交谈，为的是她要的答案。时间有限，不可能浪费在探讨他是否聪明这种小事上。她怎么看他，一点都不重要。
于是，他正色答道：“在下听说虫族曾在地球文明时期就占领了宇宙许多地方，在联邦和帝国成立后，它才被赶走。”
安若凡没想到离浅居然如此镇定。是根本不信她说的，还是已经迅速分清了主次，不去计较那种“小事”，奴性坚强的忽略掉自己，只抓紧时间回答她的问题？
她的确也不想再浪费口舌劝说他接受现实，她继续深入到她最关注的点， “既然百年前的人类科技就能赶走虫族，为何我现在会害怕呢？无论联邦还是帝国，征战这么多年，不说科技如何，武器的威力已经比百年前发达太多。能让贵国的皇族忧心忡忡，我猜，应该是‘进化’这两个字。”
“安教授说的很对。帝国已经发现比起其他自然物种而言，人类的身体一直不曾进化。”离浅叹了一口气，“二殿下的研究领域一直在此方面。他认为帝国皇族建国之初那些神迹并不是借助某些未知科技，而是人类的基因突变产生了进化才有了看起来神异的能力。主流看法是神授天赋，实际上与星虎的出现差不多，未必是自然导致的进化。或许是获得了更高层级的文明的干涉。”
这样的说法与安若凡的推测不谋而合，她接着说道：“但是干涉而成的突变基因很不稳定，几代后异能这样的表象特征已经完全消失或约沉睡，对不对？二殿下为何会带活的星虎来，而且很轻松就同意将星虎尸体留给我联邦研究。其实也是存了更深的用意，对不对？”
可惜任凭安若凡如何威逼利诱，离浅再不敢多说一句。
安若凡只好先让AI机器人将离浅送回他的房间，自己又回到了办公室内“闭关”苦思。离浅将“神兽天赋”这件事与“星虎”相提并论，给了她一个巨大的启发。
一开始她与安全局的人一样，以为送星虎的举动只是政治阴谋，帝国不愿意将活着的星虎给到联邦，而且借由事端顺便把离浅塞给科学院，安插间谍。现在看来，离浅的作用并不只是普通的间谍或特工，而星虎的死活也并不重要。
她想通此节，飞快联络下属安排道：“查一下那头星虎是从哪里捕获，途经什么地方运输，以及研究重点变成星虎为何繁育困难。”
星虎的研究工作有专门的负责小组，安若凡是那组人领导，研究大方向上给出指导，具体的工作有专人来展开。今天她突然调整了研究的重点方向，组内人员难免不解。她却更注保密性，知道的人越多，约容易引起“它”的警觉。
她没有给出更多解释，只说：“我与二皇子殿下会面前，要得到上述研究成果，人手不够就加人。”
在科学院，安若凡在研发课题上的“□□”与治理科研人员的“铁腕”一直让大家心有余悸。不过她从来没有指错过方向，这也是大家为什么愿意听她的。
真正懂科研的人都知道光有一腔激情满腹才学没有用，研发方向选对了才能披荆斩棘一路奔向光明。否则只能是在黑暗中继续蹉跎，原地打转四处碰壁。而安若凡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她的敏锐，以及罕见的预见性。
接下来的几十个小时安若凡再没心思装保洁阿姨打游戏，而是全身心投入到了她刚刚领悟的一系列研发重点之中。
虫族与人类的科技文明历史，帝国的皇族，以及星虎的来源问题。孤立的看哪一个都很复杂，但是将这三者强行联系在一起，大胆的假设在她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终于等到了与二皇子姜喆会面的这一天。
比起安若凡的苍白憔悴，离浅脊背上的伤已经收口，除了断骨已经适应的疼痛之外没有其他不良状态。用他自己的话说，一直是好吃好喝什么“工作”都没有，呆在房间内，闲得发慌。如果这是禁闭惩罚，那他愿意一直被惩罚。
他今天换上了一套联邦的侍从制服，与帝国那种低阶的深黑色制服不同，联邦这套衣物是细腻的月白色织物，绣着金边，印着暗花，看起来如帝国贵族才可以穿着的锦缎袍服，十分精致。
人靠衣装，浅色精致的衣物衬托之下，离浅超凡的颜值让他很难不惹人注意。
他走在安教授身后，从飞行车上下来之后一路都被各种人上下打量。
尤其是帝国那些侍从，他那眼神里除了羡慕嫉妒之外，还怀疑为什么安教授看起来几天几夜没睡，而离浅这等神采奕奕。他这是有什么特殊的技巧将女主人哄住了，服侍的好了，才这般得宠了么？
安若凡早没有了心思注重仪表，也不想再假惺惺谈论什么成人话题。见到二皇子以后，两人进入到特意修建的保密会议室之中，安若凡只提了一个要求，让她不带光脑可以，把离浅叫进来记笔录。
理由当然是，离浅听话乖巧长得好，联邦通用语和帝国语讲的都不错，这几天她用惯了，临时换别人不舒服。
姜喆立刻心领神会，招手叫了个精通联邦语的妩媚侍女随侍在身旁。以冯泉为首的正经翻译全都被撇在了一旁。
会议室的大门关闭之后，门外帝国和联邦的安保人员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彼此防备，剑拔弩张。
帝国来的那些贵族精英还调侃联邦的女科学家，与他二殿下私会恐怕不是为了科研交流，否则连私人光脑都不带进去，只带着俊俏奴隶侍从是做什么？
二殿下或许也是存了私心，毕竟安教授美貌非常。听说联邦的女人都很开放，两人露水姻缘你情我愿的，各自带了不正经的侍从，共处一室，不让其他人进去还能做什么？
第28章 028虫族逼近
保密会议室内只有一台并不联网的光脑, 但这台光脑没有被打开。
那个娇媚的侍女在进入到房间后立刻收敛了所有表情，就像是一个摆设一样守在了门口。
姜喆说道：“离素，和以前一样。”
“是。”她转过头, 脸望向门外, 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姜喆这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方盒, 大小是只能装一枚戒指的样子。打开盖子，盒子内部腾起了一束光, 很快就撑起了一小片领域。
安若凡盯着那个盒子目光炙热, 完全忽略了房间里两个帅哥的存在。
姜喆心中稍稍有些得意，面上还是客气道：“安教授请。”
安若凡依言向着姜喆走近几步, 毫不犹豫跨入了光幕。这样她能近距离看看那个小盒子。
离浅之前说过这种全频段阻断领域是帝国的新产品，她一开始以为这东西无非是个缩小版的领域，是有实体存在的。没想到居然是光束组成的么？这种无形的介质如何能阻断有型的窥测？
姜喆示意离浅。离浅也跨入了光幕之中。
姜喆找了个单独的沙发坐好, 对面是另一个独立沙发。安若凡坐定。
离浅就站在了两人之间，安静的与门口那个离素一样, 仿佛这个场所的摆设。
安若凡想要搞清楚的问题太多，相比较之下, 全频段阻断领域这种新奇的装置只能往后排了。她说道：“虫族逼近, 进化锁死，殿下今日与我谈的是这个么？”
“没错。看来安教授已经做好了基本功课？”姜喆用标准的联邦通用语回答。这种时候, 他只能照顾一下帝国语一塌糊涂的安教授了。
本来应该是充当翻译的离浅，心中也很纳闷, 既然二皇子殿下屈尊讲了联邦通用语，那还要他这个“翻译”在场有什么用？
安若凡直言不讳道：“我发现了两个疑点，其实也可能是同一个问题。第一个是有关星虎的。经过我方的多次检验, 贵国送来的这头星虎各项身体指标比之百年前联邦的星虎标本明显有退化的迹象，包括繁殖系统在内。也不知是否巧合, 您这头星虎的血缘关系和我国的标本可谓是直系近亲，生存的环境也极为近似。所以各项指标很容易进行比对。”
“那么另一个疑点呢？”
这个问题很明显，也只是开胃菜。
安若凡斟酌了一下词句，看了一眼离浅，沉声道：“贵国皇族的神迹只在建国之初有明确记载，往后皇位承袭数代，神迹不再。或许是因为目前殿下这一支并非原本的嫡系吧？”
姜喆面色微变，坦言道：“嫡系皇族曾几乎绝嗣，我们这几代也试图进行一些优化。不过……”
安若凡还以为姜喆会说他们血脉不纯导致了“神力”消散这种事。但她其实更倾向于最初皇族的神迹也多为夸张，而非实事。
但姜喆的话题拐向了另一个方向，声音比刚才更凝重：“我国对星虎的活体研究持续了上百年，目前结论是现存活的这些比之星虎被发现之初有了明显的退化。皇室有一本秘闻录，记载着曾经的星虎繁殖能力极强，甚至能打破生殖隔离，与其他同属大型猫科动物繁殖后代。其后代明显带有星虎的遗传特征。但随后若干代，生殖隔离越发明显，甚至同是星虎，也很难再孕育后代。”
“所以星虎只是遗传中的某一次突变么？难道殿下怀疑星虎是被人工干预才突变，失去了特定的影响，遗传稳定性不在，才会逐渐退化么？”安若凡问完这些，心中对帝国皇族的类似“退化”现象自然也有了想法，无需姜喆讲的更明确。
“我族自从建国后，一直不曾迁移首都所在的星球，甚至皇宫也不曾挪地方。就是因为那里是圣地，是始祖诞生之所，能庇佑我族长盛不衰。”
安若凡微微一笑：“结果呢，你们皇族的‘神力’还是沉睡了？虽然禁止外界对你们皇族的身体数据进行考据和研究，但我想你们自己肯定一直研究这个事。殿下如果不方便透露这些机密，咱们还可以继续说星虎。”
姜喆露出一丝苦笑：“人类群体庞大，后代的突变每一秒都有可能发生。不过自从有了‘智库’，有了AI诊断，很多‘特殊’的婴儿根本没有机会降生，就被当成畸形流产了。帝国的皇族自我们这一支继承后，才不允许堕胎。但为时晚矣。”
安若凡瞪大眼睛，语气急促道：“殿下是说‘智库’在干预人类的进化么？”
姜喆点点头，又说：“今天之所以让离浅也进到领域内听，其实是与他也有关。他不只是你的研究对象，也是我的一个课题。”
“啊？”安若凡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浓密的睫毛微颤，眼神在离浅和姜喆之间来回游移。
离浅的表情没变，不过眸子里也闪动着困惑之色。
“确切的讲，这个项目我是从姑姑那里接手的。”姜喆讲到这句突然沉默了。
安若凡对帝国皇族的了解比专门研究这些的专家差了许多，只是知道一些基本常识。比如姜喆的这位姑姑，应该是帝国现任皇帝的同父异母妹妹姜璐。
安若凡能对姜璐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位公主当年也是帝国最知名的科学家。她在14岁时就发表过举世震惊的科研论文，直接将帝国的机甲设计推上了新的巅峰。可惜英年早逝，死时年仅25岁，未曾婚嫁也没有后代。
“她不只是出色的机甲研发科学家，她在世时一直主持皇室的生物遗传学研究。”
安若凡的面上露出惊讶之色，联邦自然收录过公主姜璐公开发表的科研著作，无一例外都是机甲研发方面的。安若凡本人也有机甲设计方面的偏好，对姜璐的那些著作可谓是仔细研究过，当时只感叹人家的思路创意。现在想着多半是姜璐精通其他学科，隐而不显，才能博采众长兼容并蓄，在机甲研发上走出了前人不曾走过的路。
姜喆的话讲的已经很直白了，姜璐秘密从事皇室生物遗传学研究，离浅又是那个项目的研究对象，那么帝国是否早已经开始了人工干涉改良人类的的人.体实验？
“殿下，离浅的智商超高，这事您一直很清楚吧？”安若凡下定决心当着离浅的面问了这句。
姜喆不再否认：“没错。而且他本不应活到现在。我姑姑去世时，那个项目已经终止。父皇一直封锁姑姑的研究成果。我幼时受姑姑教诲，这才走上科研之路，不过一直不知道她秘密主持的项目。直到她去世多年，离浅也跟在我身边有一段时日后，我偶然翻出了一点线索。如果这件事被我父皇或任何外人知晓，离浅只有死路一条。他本该是被销毁，不可能出生的试验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