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姿态闲适地转着一支铅笔，语气随意到：“偶尔还是可以管管。”
画漾疑惑问：“为什么？”
沈冽嗤笑了一声：“不然就她那智商，给她八百年都追不上。”
画漾：“……”
就在此时，景妤脸上带着两团红晕，急冲冲跑进了教室。
画漾暗想，幸好有这时间差，她应该没听到沈冽的话，不然今天这教室估计是得炸成灰。
景妤径直奔到画漾身边，坐在她前面的位置上，转身低着头不说话，只有急促的呼吸和通红的双颊，暗示着她激动的情绪。
“他收了？”画漾问。
景妤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那瓶矿泉水放在了画漾桌上。
“那你为什么这么害羞？”
景妤双手捧着脸，满脸花痴样：“他拒绝我的时候，声音好温柔，对我道歉，还对我笑。”
画漾：“……”
“漾漾，等放学，我想去路上假装偶遇他，然后陪他一起回家，你觉得怎么样啊？虽然老套了点，但是据说对拉近关系很有用。”
画漾还没说话，一旁的沈冽却罕见地主动开口参与了这种八卦。
“挺好的。”
景妤侧头看了眼沈冽，眼底是满满的惊讶，她和沈冽因为长辈有交情，也算认识多年，虽然接触不多，但了解度还是有几分的。
在她心里，从他口里得到肯定的几率，这么说吧，和走在路上遇到闪电没劈着、往前一百米又遇到陨石坠落没砸到、最后左脚绊右脚被自己绊死了的几率差不多。
因而此刻，她内心的想法只有——
“你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察觉到一旁传来一声憋不住的笑声，沈冽几不可见地眯了眯眼睛，凑过身，双唇微微勾起，看向笑声的来源。
“摸摸？”
画漾突然抿紧了双唇，耳根微微发烫，这人，怎么说来就来。
而且摸额头多正常的动作，怎么这俩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突然变得暧昧了呢？
“你们……”景妤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视线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地逡巡，过了会儿，突然觉得自己的追求计划得加快。
画漾要是和沈冽在一起了，对于顾梓言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啊！
她必须在他知道前，先让他变心。
这样他才不会难过。
见景妤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定似的转身离开，画漾疑惑收回眼神，却见沈冽又打算趴下午睡。
她皱了皱眉，伸手用水笔的尾端戳了戳他的手臂。
“说好的听话呢？”
沈冽才刚趴下，又被迫坐起身，听话地拿出课本翻了几下。
画漾便甜甜地笑了。
第118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外得到沈冽肯定，景妤对于自己有限脑容量想出的假装偶遇的方法越想越满意，并且即刻就决定实施。
毕竟年轻人，只争朝夕。
但说是这么说，景妤连着在路口蹲了多天，都没敢在顾梓言经过时跳出来拦住他。
年轻人，怂也是真的。
就这么过了一周。
又是一个寒风飒飒的傍晚，顾梓言和李闹、夏子冷沿着校门口的路一路有说有笑地走着，直至在三岔路口分别。
顾梓言拐了弯，像往常一般步履不急不缓地朝家里走去。
说家，其实也不算家。
他打小在福利院长大，直到上高中才搬出来用奖学金和兼职收入租了一间极为便宜的小平房。
一分价钱一分货，和光鲜亮丽的澜城市中心不同，这里街道脏乱、房屋老旧、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数连营生都很困难。
这里，像是这座城市的阴暗角落，一个被所有人无视且不屑的地方。
但对于顾梓言而言，这一切都不是什么难接受的事情。
他反而觉得，这才是绝大多人的现实。
走了不知多久，一旁突然蹿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她穿着纯白的校服，连那双白色运动鞋，都一尘不染，就像从天而降的天使。
景妤的双手攥着书包带子，笑眯眯仰头道：“好巧呀。”
顾梓言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她不是第一次偷偷在这个路口等他经过，她每次临阵退缩、转身藏在树后的过程，他其实都看在眼里。
今天，是她第一次跳出来和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勇气，亦或许是前几天的心理建设，到今天终于建设完成。
但顾梓言向来绅士，因此对于这种“人为巧遇”，也不过就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道：“好巧。”
“你回家吗？”景妤背着书包转了个身，和他并肩而站，信口拈来，“我们顺路，一起走吧？”
顾梓言神色浅淡地笑着，但却摇了头：“这区域不安全。”
“有你一起啊。”
“我的意思是，你等会儿一个人返回的时候不安全。”
景妤没想到谎言就这么被不轻不重地拆穿，她不由低头嘟囔道：“别拆穿我嘛。”
顾梓言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这关系到人身安全。”
潜台词是，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小谎话，我懒得拆穿，但这次却不可以。
然而这话到了乐天派的景妤耳朵里，便变了味道。
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问：“你担心我啊？”
顾梓言：“……”
“那你陪我去公交车站吧？我一个人从这里走过去也挺不安全的。”
顾梓言倒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会举一反三。
“你家司机呢？”
景妤的眼神黯淡下来，低声解释：“我跟他说了，我要自己回去。”
顾梓言无声叹气，最终还是妥协地转身，陪她朝公交站台走去。
他虽然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这个区域确实不太安全，而且她是画漾的朋友，他更做不到冷眼旁观。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愿意给她错误的暗示。
因此沉默了好一阵后，顾梓言主动开口：“景妤，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119章 是狗屎
其实自从隐隐确定了画漾的心思之后，他便已经开始尝试着放下对画漾的执着，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和景妤说明，或许让她误以为自己还对画漾情根深种，才是最好的劝退方式。
景妤看着倒不像有多难过，平静自若地点头说：“我知道呀，漾漾嘛。”
“你知道？”
“我虽然不聪明，但也没到傻的地步吧？”
“那你为什么……”
“但是这也不冲突啊，你和漾漾又不是两情相悦。”说完才发现不对，她尴尬地伸手捶了锤脑袋，结结巴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你不是还有另选的机会呢嘛……”
“我懂你意思。”他看着远处的夕阳，微微眯了眯眼睛，“但是不值得。”
“为什么？”
公交车站不远，景妤话音落下的时候，两人也走到了目的地。
车还没来，景妤轻靠在站台边，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似乎怕他不回答就溜走。
顾梓言低头看了眼她白皙的手指，而后视线落在那双纯白的球鞋上。
“你知不知道，如果刚才去我家那块区域走一圈，出来时，你这双鞋会变成什么样子？”
景妤随着他的视线也低头看了一眼，不明所以。
“这和我的鞋子有什么关系？”
顾梓言温柔地笑了笑。
“这么干净的鞋子，别弄脏了。”
说完，他从她手里轻轻扯回袖子。
他一向是个绅士，连大声说话都不会，而这，或许是自从认识以来，他对她做过的，最为残忍的一个动作。
景妤盯着他平静的笑容看了好一会儿，才愣愣收回视线，低头又看了眼自己的鞋子，她的脑子里一遍遍循环播放着他的话。
“这么干净的鞋子，别弄脏了。”
什么意思？
难道是提醒她明天应该穿一双旧鞋子来吗？
迷惑了好一会儿后，景妤水润的双唇轻轻抿起，像是心里下了个什么大决定。
她突然抬起右脚，轻轻地往一旁的积水里踩了一脚。
用力不大，所以水花没有溅起，但纯白的鞋面上还是顿时沾满了泥水，顺着鞋面的弧度往下滴。
待大部分水重新滑落，鞋面上留下了几道灰色印痕，乍一看，倒跟水墨画似的。
顾梓言愣了，“你……”
景妤抬起头，笑眯眯地说：“你看，也挺好看的。”
顾梓言哑口无言，喉咙口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他的目光从她鞋上移开，转身离开了公交站台，背影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慌乱。
这个小姑娘，固执到让他无法理解，却也天真到让他不忍伤害。
-
景妤就这么连着“偶遇”了他好几天，终于，在第五天时，顾梓言妥协了。
他没有再让她离开，反而在她提出要去他家的时候，选择了点头。
景妤不由喜出望外，原本只是抱着幻想的请求，居然被答应了！
四舍五入，这不就是他答应和她交往了吗？
这么一想，景妤走路的时候感觉自己是飘着的，有点晕晕乎乎。
她今天没有穿小白鞋，而是换了双黑色小皮鞋，但和曾经一样的是，同样崭新而一尘不染。
沿着那越发脏乱差的小路往里走，景妤的心情却越发雀跃，直到，右脚突然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脸顿时白了。
是一坨不知道什么动物拉的粑粑，当然也可能是小孩拉的。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顾梓言平静自若地给了解答：“是狗屎。”
景妤愣住，默默缩回脚，在地上蹭了蹭。
虽然怎么也蹭不干净，但她还是笑眯眯地抬起头看向顾梓言说：“那我今天是不是要走狗屎运了？”
顾梓言：……
第120章 交女朋友啦
顾梓言看着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微微叹了口气，问她：“有纸巾吗？”
“有。”景妤在书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才从最底下翻到了一包未拆封的纸巾，她把书包背好，刚想拆开包装自己擦，纸巾却被顾梓言拿了过去。
而后，景妤就看着这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男生，丝毫不介意他人眼光，俯身蹲在她身边，抽出纸巾帮她擦起了鞋边。
虽然她知道，这和情爱无关，只是出于他自身的修养。
但一股热流还是瞬间涌上眼眶，景妤眨了眨眼，飞快地将脚缩回。
顾梓言疑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太脏了……”她有些心疼。
顾梓言却坚持地伸过手，将最后一点脏污从她鞋上擦去，而后才站起身走到垃圾桶旁，将手里的纸巾扔掉。
即便是如此尴尬的事情，他做起来，依旧斯文得体，就像初生的太阳，照得人暖暖的。
太脏了吗？
顾梓言没回应这句话，因为于他而言，这简直不值一提。
俩人沿着这条路继续走，待走到顾梓言家里的时候，景妤鞋子的两侧已经沾上了薄薄一层灰尘。
顾梓言租的是个极小的平房，四周住着不少独居的孤寡老人，他带着景妤经过，还有不少老人调侃：“小顾交女朋友啦？”
顾梓言朝老人们笑笑，解释道：“不是，只是同学。”
景妤倒也不失望，一边朝老人们鞠躬，一边热情地打着招呼：“爷爷好，奶奶好~叫我小景就好啦。”
虽然别人都叫她小妤，但为了和小顾凑一对，她觉得小景也挺好听。
顾梓言不予置否，推开老旧的木板门，里面只有一室一厅，虽然家具透着年代感，但他收拾得很干净，和景妤自己那宛如台风过境般的卧室丝毫不一样。
她莫名有点羞愧。
景妤把书包放在桌上，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而后拿起桌上的杯子和保温水壶，给俩人倒了杯水，水壶里的水还是温热的，在这冬日，显得温暖异常。
她捧在手里焐了焐，而后美滋滋，跟品红酒似的品了一口。
顾梓言愣了，他原本以为，她看到屋里的一切，应该会惊讶、会觉得不适应，但就现在来看，她不仅没有丝毫嫌弃的表现，反而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什么都表现得很感兴趣。
但转念一想，这对她来说，或许确实像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吧，所以一时的好奇也可以理解，但当这种新鲜感褪去之后呢？她还会能接受这破败、脏乱的一切吗？
见她转了个身将手臂搭在餐桌上，顾梓言突然伸手拦住了她。
景妤疑惑地侧过头朝他眨眼。
顾梓言淡声提醒：“脏。”
景妤低头看了眼，餐桌虽然老旧，但还算干净，只是可能因为和厨房在同一个空间，难免有些油沾染在上面。
景妤静静看着他，突然像是对他今天反常的带她回家的行为有了些许理解。
他想让她看到他最难以启齿的一面，而后自己退却。
第121章 一起补课
景妤从来是个秉持“不努力怎么知道自己不行”、“有困难就赶紧给困难让道，能放自己一马就别逼自己一把”的小废物，但在这件事上，她却表现得异常淡定与坚持。
她从他手里扯回袖子，甚至还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本摊开在餐桌上，而后低头认真地做了起来。
虽然……大多数都不会。
顾梓言看着她绞尽脑汁的样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