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谢谢夸奖。”
画漾：“……”
沈冽：“既然挺好，就再凑近看看？”
说完，还真低头再次拉近了点两人之间的距离，眼角带着画漾无比熟悉的笑意。
“咳。”一旁林姨尴尬又发自善意地提醒了一句，“漾漾，你哥的车好像到门口了。”
画漾踩了他一脚，沈冽这才松开手。
他站到椅子上，很顺手地拿过画漾手里的春联，到底是身高优势，画漾搞了半天没完成的事儿，沈冽几秒钟就贴好了。
他跳下椅子的时候，画凛也正好停完车。
但他下车时，脸色却不是很好看，见到沈冽，那份难掩的无奈似乎表现得更为明显。
“怎么了？”沈冽问。
“我刚才，好像在门口看到你爸了。”
沈冽脸上的笑意瞬间退却，转身飞奔而去。
画漾看着他的背影，眉头不自觉蹙起，“哥，不会有事吧？”
“不会。”画凛伸手揉了把她后脑勺的头发，微微叹气，“只是大过年的，有点扫兴罢了。”
第183章 那你摸吧
沈冽回到家的时候，沈任天正站在门口按门铃，见到他，沈任天的脸上很明显闪过一丝懊悔和尴尬。
许久不见，沈任天和之前有了很大的差别，曾经对什么都一丝不苟的他，此刻大衣的手臂上却沾染着些许白灰，不知道是在哪剐蹭到的。
要是放在以前，这是他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犯下的失误。
曾经乌黑的头发，此刻两鬓却多了几缕银丝，连眼底的黑眼圈，也明显了不少，很显然，凌天科技的垮台和私人生活让他所遭受的风波，确实令他忧心劳神了。
但谁能说，这不是活该呢。
“阿冽，你妈在家吗？”沈任天眼神闪躲，嗓音低沉而透着疲惫，像是许久没有喝到水的沙漠旅人。
沈冽淡淡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劝道：“爸，没必要，最后给彼此留点尊严吧。”
沈任天黯了眼眸，“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也没什么可辩解的，我就是想来给你妈妈道个歉。”
话音刚落，大门被突然打开，白岚表情平静，但苍白的脸色，却似乎暗示着，她早已经听完了全程。
“你进来吧。”她给沈任天让了条道。
对沈任天惊喜的神情视若无睹，白岚说完，又看向沈冽，“阿冽，有些话，还是讲清楚比较好，我有分寸。”
沈冽眉头轻皱，但犹豫过后，最终还是没有阻止，转身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离婚夫妇。
他回到画家，和画漾一起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电视机里放着热闹的歌舞，但却丝毫无法入耳。
不知道两人在谈什么，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透过落地窗，他们还是没有看到沈任天离开的身影。
画漾看得出他不开心，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开心。
她的眼神乱飘，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沈冽。”
“嗯？”沈冽侧头看向她。
“你之前不是说，摸我头发会觉得开心嘛。”
“所以呢？”
画漾微侧身，背对他，声音低低的，“那你摸吧。”
这话说的太过暧昧，如果放在平时，沈冽或许还会戏弄她一下，但此刻，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堆积在心口，沈冽只觉得喉咙口闷闷的，连话都说不出。
他伸出手，食指卷着她的发尾，轻轻逗弄着。
许久，还真低低笑了一声。
画漾暗暗想，虽然不知道他这到底算什么怪癖，但自己头发还有这功能，也算值得了。
画柠从楼梯上下来准备出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亲昵的一幕。
她暗暗攥着拳头，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柠柠，今天是大年夜呢，还要出门吗？”林姨在一旁准备午餐，见状关心了一句。
画柠看都没林姨一眼，径直出了门。
林姨叹了口气，画柠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画凛不在的时候，对她的态度也不算太亲近，但起码不像现在这般冷漠又盛气凌人。
难道……是叛逆期到了？
她摇摇头，暗自无奈。
而沈冽和画漾像是和这一块区域隔绝，丝毫没有注意到画柠的离开。
第184章 说不定自己想生一个
又过了许久，电视里的歌舞节目已经接近尾声。
沈任天终于满脸黯然地从画家门口经过，沈冽刚想起身，却见白岚开开心心地踩着恨天高走进了画家。
一进门，就随手从口袋里壕气地掏出了五个红包。
她先递给了林姨一个，林姨在画家干了这么多年，早已没有那么见外，笑眯眯道声“谢谢”，便配合着收下了。
“小朋友们！新年快乐！”白岚又走到茶几旁，递给沈冽和画漾一人一个。
“谢谢妈。”
“谢谢阿姨。”
白岚摆摆手，好奇地环顾一圈，问：“柠柠和小凛呢？”
林姨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回答：“小凛搬礼物去了，等会儿要去福利院嘛，柠柠刚才也出去了，但没说去干嘛。”
白岚点头，直接把剩下两个红包红包放在了茶几上，交代道：“那我就放这儿吧，让他们自己拿。”
画凛把礼物都搬到汽车后备箱，回来时看到茶几上的两个红包，顺手便塞进了口袋里，白岚想着他替画柠保管，就也没多问。
下午时，画凛便带着画漾和沈冽开车去了福利院，半道上还接上了阮棠。
对此，画凛是这么一本正经地对画漾解释的。
“让你棠棠姐多看看可爱的孩子，说不定自己想生一个，就肯嫁了。”
画漾忍不住暗叹果然人恋爱了就会变傻，连画凛也不例外。
车没一会儿就开到了福利院门口，张院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寒风中等着。
众人下了车，和她寒暄了几句。
张院长已年近五十，在福利院工作了快有二十年，因此对每年都来的画家人自然是很熟悉。
但也正因为如此，过去这些年画漾的转变，才更让她觉得难过和失望，每次见到画漾，都不愿和她多聊。
这一次，是她第一次见到“洗心革面”后的画漾，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惊喜。
往年，画漾似乎很逃避这个地方，每次来都不太开心，总一个人在角落里待着，但今年，不仅更有礼貌，笑容也更多了。
张院长不免有些欣慰。
众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福利院，温暖的室内，孩子们正在搭积木。
听到张院长的呼唤声，一个个都开心地围了过来，排队从大家手里接过礼物。
因为收到新年礼物，孩子们脸上都洋溢着天真而幸福的笑容，看得画漾和阮棠也不自觉跟心化了似的。
阮棠很喜欢孩子，因此发完礼物后，就乐此不疲地继续陪孩子们搭积木，而画凛自然是陪在一旁。
画漾好奇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原主那时候还很小，她虽然有在这里生活过的记忆，但记忆已经极为模糊。
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一面照片墙，上面是每一年新年孩子们拍的大合照。
画漾的目光顿住，暗想，如果李心恬和她在同时期在这里居住过，那照片里，是不是也会有她呢？
这么想着，她平静地走到照片墙前，仔仔细细看了起来，沈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后，也缓步踱到她身边，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第185章 什么谣言啊
画漾察觉到身旁有人，侧头顺着沈冽的眼神望去，才发现他正聚焦在曾经的自己，或者说曾经的“小画漾”身上。
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似的，脑子里轰然作响。
一个她从来不曾去深究的问题，此刻却突然蹦进了脑海里。
沈冽喜欢她，这毋庸置疑，但是，沈冽喜欢的，是她吗？还是曾经那个和他有着共同回忆的画漾呢？
他看向“小画漾”的眼神罕见的温柔，可也正因为温柔，画漾才更心虚和怀疑。
但此刻，并不是该去深究这种事的时候，她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而后视线再次聚焦到了有自己的那张照片上。
照片上一共有二三十个孩子，画漾一个个看过去，直到看到最角落的一个小女孩时，她的目光停住。
因为是老照片，人脸已经没有那么清晰，但一旦提前有了李心恬这张脸的代入，就越看越像。
画漾盯着看了一会儿，眼前小女孩稚嫩的脸庞、仓皇的神情，开始和脑海中的李心恬渐渐重合，最终合为一体。
画漾抿唇不语，回头时，看到张院长正在收拾孩子们的玩具，她犹豫两秒，走过去，帮她接手了其中一部分。
张院长愣了愣，看到她熟练的收拾动作，似乎颇感意外，待反应过来后，欣慰地笑道：“之前听人说，你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我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画漾动作微顿，很快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她抬起头，笑着闲聊似的问：“张院长是听我哥说的吗？”
如她所料，张院长摇了摇头，说：“不是你哥，是琳琳，你不记得了吗？那时候就你俩玩得最好。”
画漾想了会儿，只隐约觉得记忆里似乎有这么一个叫琳琳的女孩，但那时候年纪太小了，除了这个名字以外，其他一切都没有了印象。
然而这个琳琳既然知道她改变很大，那大概率是现在也认识她的人，她怎么不记得同学里有叫琳琳的？
就在她想不明白的时候，张院长却又像记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哎呀叫习惯了，怎么改不过来呢，现在不能叫琳琳了，应该叫心恬。”
画漾右手一紧，本能地抓住了手里的玩具。
“您说的心恬，是澜城高中的李心恬吗？”
“是啊，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也不能说很好吧……”画漾说完，又有些疑惑似的自言自语，“她都不和我说她就是琳琳，我总觉得，她好像在生我的气似的。”
“这……”
画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张院长的表情，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张院长眼神飘忽了一下，笑意瞬褪，似乎在回忆什么，画漾在心里暗暗确定，她一定知道点内情。
“张院长，琳琳是不是真的在生我的气呀？”
也许是她的表情和语气太过诚恳，张院长叹了口气，劝道：“你也别怪她，那孩子本质不坏的，就是可能被谣言误导，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谣言？什么谣言啊？”
第186章 叫爸爸
见张院长犹豫了，画漾赶紧又说：“张院长，您可以直说，我不希望琳琳对我有误解，如果有的话，我也好去解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早几年，她养父喝醉之后说胡话，说什么‘别怪家里穷，怪你怎么就输给了那孩子，没被那有钱的画家收养。’”张院长无语地摇了摇头，“其实哪有这回事，只是你俩被收养的时间相近罢了，但心恬这孩子也是死心眼，非就信了这句话。”
脑海中的一团乱麻，似乎渐渐被解开，画漾对于李心恬的滔天恨意，终于有了几分了解。
用李心恬的脑回路来思考的话，如果不是画漾，那她就是被富有的画家收养的那个，那她也就不用面对如今贫困的家庭、让她生厌的父母和哥哥。
画漾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还真是一座围城。
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因为这件事，回家的一路上，画漾都有些心不在焉，虽然还没弄明白那时候讨厌花香味的李心恬身上为什么会带着玫瑰花香，但这时候，她几乎已经确定，那天推她下山的人，99就是李心恬。
这样一想，她反而轻松了起来。
沈冽见她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却又暗藏笑意的神情，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事儿。”画漾摇头，眼神里写满狡黠，“只是找到了曾经一份大礼的赠送者，想着要怎么谢谢对方。”
沈冽静静看着她，看了好几秒，倏尔便笑了起来，带着痞气凑到她耳边说：“如果是大礼，那自然应该加倍回馈。”
画漾扬起唇角，和他对视一笑。
画凛透过后视镜围观着这一切，许久后，轻呵了一声。
或许是听到声响，沈冽抬头，恰在后视镜中与画凛的眼神直直对上。
于是他很明显从中读出了有话要说的意味。
果不其然，待车停在画家车库后，画凛解开安全带，轻飘飘对画漾说：“漾漾，你先回去，我和沈冽有几句话要说。”
他俩本来就一直有很多小秘密，因此画漾听画凛这么说，也没多问，就跟个锃亮的电灯泡自动熄灭似的滚远了。
待车门关上，沈冽轻靠在椅背上，静静等着画凛开口。
“认真的？”画凛低声问。
沈冽突然想起顾梓言也问过他这话，不由在心里啐了一声，暗想，怎么是个男的都觉得他一脸很不靠谱的样子。
“是。”他再次允诺。
画凛表情严肃地点头。
就在沈冽以为画凛要以兄长身份教训个几句，甚至威胁他“敢伤害我妹，我就要你命”的时候，画凛那张笋人不偿命的嘴巴里却轻缓而坚定地吐出了三个字：“叫、爸、爸。”
“……”
沈冽回了他一个“你宛如智障”的眼神，而后便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舌尖拱了拱左颊，画凛笑得十分不怀好意，但转念后，却又有些安心。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相信的人，那他想，沈冽必然是其中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