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怡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回以一笑，气氛冷了下来，谭小翠去厨房了，家里的孩子早就凑一堆玩去了，至于纪二兴和四个儿子在院子里说这话，只剩下楚怡和桂香凤在堂屋里坐着。
楚怡脸上的笑都有些僵了，在气氛很尴尬之际，她又听桂香凤开口了，“怀这个孩子，辛苦吗？”
楚怡开口，脸上的笑都鲜活了几分，主要是不说话一直保持一个微笑的表情，脸就会抽搐，嘴巴动了，脸上的鸡肉也跟着动，跟活动关节一个道理，“腰有些酸，其他都还好，应该是孩子月份还小，没什么感觉。”
“哦。”
两人的气氛又停滞下来，楚怡用眼睛偷偷去瞄桂香凤，看见人家比她自然多了，微低着头，看着自己扣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怪乎楚怡这么小心翼翼，而是因为桂香凤流产后性格大变，平时大家都是尽量不惹她，几年下来，好像结果也挺不错。
其实自从桂香凤进了食品厂之后的面目状态，看起来很是不错，纪仲山也进了食品厂，夫妻二人，一个是烧火工，一个是夜里的值班员，算是越过越好了，桂香凤脸上养出来些血色，但表情还是那么冷淡。
说到底，那次流产还是打击到她了。
李秀兰和曹红两人很快就回来了，也就打破了楚怡和曹桂香凤的尴尬，大嫂拿了了一斤猪肉回来，用衣服包着藏在胸前，怪不得大白天敢回来。
最后是纪仲川下厨的，那股香味，关着门都怕飘出去，一家人把饭菜搬到堂屋里，又关了堂屋的门，在堂屋里面点着蜡烛吃饭。
吃完了饭，走的时候，老太太高兴地对除楚怡和纪仲川外的儿子儿媳都叮嘱了一遍，“你们也给我加油，给我纪家多生几个孙子。”
抬脚刚出堂屋门槛的楚怡内心无语：“……”
这可真是一个另类的催生方式啊，让人都不好意思拒绝。
怀孕后，楚怡趁着还没显怀，也还在上班，百货大楼的工作其实并不累，相反还很悠闲，大楼里卖的大件货，比如自行车，柜子，手表，有人来观摩，但没人买。
哦，也不是没人买，陈康南定亲的时候，就找楚怡买了自行车，最后好像是留在了新娘娘家，新娘嫁过来时没带过来。
大楼里的食品区，就很多人买了，楚怡因为年轻漂亮，被安排在卖成衣的地方，楚怡每天扫尘后，就看着食品区人来人往的。
食品区的玻璃柜里，就放着榆山村食品厂的地瓜干，卖得也还行。
不过食品厂就做这一个副食品，现在又是丰收期，大宝每天中午下午放学的点，都喜欢往田里跑，捡些拇指大的小地瓜，叫上一群孩子，在田间山脚烤地瓜。
别问楚怡怎么知道的，她被大宝拦下来好几次了，让她从空间拿着地瓜出来，让他拿去烤。
“妈妈，我要去田里烤地瓜，阁楼上没有地瓜，厨房里也没有，你可以从空间里拿些出来给我吗？”
这回也是，楚怡要出门，她要去一趟清平村，楚芳这几天可能要生了，她去看看。
她怀上孩子时，楚芳的肚子就已经七个多月了。
楚怡从空间里捡了一篮子地瓜出来，“不要玩太久，到点了就去学校。”
大宝答应得非常爽快，等她走后，大宝一溜烟进了房间，再出来时，拿了一个竹筒。
他装了半个竹筒的米，然后就跑出去了。
楚怡一直在楚芳家待到下午，快要走的时候，楚光耀和妹妹回来了，他惊讶看到小姨在这。
“小姨，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看你娘。”
楚光耀脸上欲言又止，频繁地看向儿子，楚芳看看儿子又看看妹妹，“光耀，你怎么了？”
“我知道，”常文文在旁边接话，“我和哥哥回来的时候，表弟还在学校不愿意回来。”
楚怡一怔，楚芳打了一下女儿的手臂。
“你这孩子，你可别乱说！”
楚怡制止了她，“姐，你先让文文说。”
“文文，告诉小姨，表弟为什么在学校不愿意回来？”
常文文看了眼哥哥，正要说时，被楚光耀打断，“文文！”
楚光耀抿了抿唇，他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说了这话可能表弟会被小姨骂。
“我和文文看见表弟在学校和同学烤地瓜。”
本来楚光耀是想叫大宝一起走的，但是叫了两次，大宝都说不愿意走，他就先和妹妹回家了。
楚光耀今年读初二年级，常文文初一年级，两人没有住校，每天早上都是早起结伴赶去学校。
初中和小学学校是邻居，楚光耀站在大门口往里头随便看了几眼，就看到了大宝。
下午放学了，小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大宝和几个同学却聚在一起烤地瓜。
楚光耀说完了话看着小姨也不敢作声。
楚怡想起今天中午，大宝问她拿的地瓜，深吸一口气，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让他去学校，竟然还敢把地瓜一并拿去学校。
楚怡和楚芳提出要走。
楚芳：“阿楚，你别太着急，我让你姐夫借辆牛车，送你回去吧？”楚芳看着她的肚子，不敢冒险，怕她急火攻心，孩子出什么差池。
“姐，不用，也没多远我自己回去就成。”
话是这么说，但是楚芳还是让楚光耀送楚怡回去。
楚光耀只把楚怡送到村口，就不乐意进村了，他也是怕遇上大宝，告状这种事，他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结果，楚怡回到家，只看见了纪仲川和那只小黑，大宝的影子根本没见着。
落日的余晖撒在院子各个角落里，整个院子暗沉沉的，如同楚怡的心情。
“大宝呢？”楚怡憋着一股气。
“还没回来，”纪仲川不解地回头看向问口的楚怡，“怎么了？”
“他在学校呢，你去接一下他，不然他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呢！”楚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眼看了眼墙边那棵柳树，晚霞在它身上打下一片阴影。
靠大宝的双脚，等他回来，天早都黑了。
纪仲川听着直皱眉，他一直没见大宝没来找他，以为他是先回家了，所以他下班的时候，直接回来了。
纪仲川又推着自行车车门了，出门前楚怡让他拿上火石，这时候了，两人才意识到，连个手电筒都没有。
等纪仲川出门后，楚怡上了阁楼，找了根顺手地藤条，待会等大宝回来，她就得给他立立规矩。
越长大反而越调皮了。
这边楚怡在家等着纪仲川把儿子带回家，另一边，纪仲川骑着自行车来到镇上，这会天已经黑下来了，他看到前方有一簇火，他眼神不错，还是看到那里站着人的，但是看不出是什么人。
他心头微凛，怕大宝出什么事，就听到一声熟悉响亮的呼喊，“爸爸！”
“大宝？”
“爸爸！”大宝又叫了一声，这回更大声了。
纪仲川确认了大宝的位置，就在他正前方，他赶紧走过去。
“你怎么这么晚不回家？”纪仲川蹲在大宝面前，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质问道。
大宝乖乖地，这会儿有点小时候的乖劲了，“……我后来去找小慧家了。”
“太黑了，我不敢回家。”
“你还知道天黑了！”纪仲川松了一口气，看了几眼大宝身后四人，三个大人，一个小孩。
三个大人穿着蓝色的人民装，他心脏跳了跳，拉着大宝到自己身边，朝三人道谢，“同志，谢谢你们了，大宝没麻烦你们吧？”
“没有，小孩子夜里还是不要出来玩，家长要看好孩子。”其中一人看着是领队一样的人，是三人中的头头。
纪仲川全都应下，没说几句，他们就先走了，“我们先送这孩子回去了，同志你也回去吧。”
纪仲川也带着大宝赶紧回家。
回到家，和楚怡说了这事，她有些后怕，“大宝你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我是在小慧家遇到的，他们去刘爷爷家的，然后看刘爷爷说要送我回家，就让小慧和他们一起送我回家。”
楚怡皱眉，还是不放心，“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接近陌生人？”
“小慧也在，我都在小慧家附近见到他们几回了，小慧说他们最近都在巷子里走来走去，”大宝小声说，随后又撒娇，“妈妈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这么晚回来的，也不会和陌生人说话。”
楚怡被说得心软，但注意到大宝的话，“大宝刚才你说的那些人，是什么样的人？”
“就穿得很好看，每次都是几个人一起，好多小孩子都怕他们，不过我不怕他们，他们就长得凶，其实又不会打人骂人。”
楚怡看向纪仲川，他补充了一些细节。
楚怡皱眉，穿蓝色的人民服？成群结队？
这听着怎么那么像……
楚怡双手撑着膝盖发呆，红卫队？
第77章 爷青回 ——
第二天中午, 楚怡决心去一趟刘大爷在的废品站。
现在才65年，还没到时间，她不信现在就开始了, 刘大爷祖孙俩都在废品站, 看到她来，都很惊讶。
楚怡：“我听大宝说, 他昨晚就是在大爷您这，天黑了还是大爷您拜托人送他回去的, 我来是感谢一下大爷您的。”她把手上的饭盒递过去给刘慧安, 里面是两个大包子还有三个鸡蛋。
大包子她刚才在百货大楼饭堂吃饭时在饭堂里装的, 鸡蛋是她从空间里拿的。
小慧看向爷爷, 没有爷爷的同意，她不敢拿, 刘平在分捡纸皮和玻璃瓶，他抬起头看向楚怡，“不用谢我, 是街长手底下的人帮的忙，要谢就去谢街长吧。”
街长就像是街道主任一样, 负责镇上的住户, 手下管着几个人, 负责几个片区, 毕竟东章镇虽然不大, 但是街道巷子也并不是没有, 这些街长都是听政府的命令。
刘平在镇上猫居二十多年, 已经历经了三个街长，反正能管他吃住就行，其他的他没怎么在意。
所以当楚怡说, “我听大宝说是三个人，我以为是什么不怀好意地人，有点被吓到了，那几个人长什么样，我想着去感谢一下。”
她这个理由，她自己都觉得很拙劣，但刘大爷完全没怀疑。
刘平只以为是担心孩子，又对那几个人深怀感激，“长什么样很难说，太抽象了我说了你也不懂，他们每隔几日会来看看我和小慧。”
楚怡把手上的饭盒郑重地放在小慧的手上，“小慧拿着吧。”
小慧低头看着手里的饭盒，她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她小声道：“谢谢阿姨。”
“谢什么，阿姨听大宝说，你们平时里经常玩到一块是吗？”
小慧点点头，她一直能在学校看到大宝，大宝的身影几乎在她的小世界里无处不在，每天大宝会从她的教室门口经过好几回，她的座位可以看见操场，能看到大宝在操场上和同学玩游戏。
她乖乖地坐在教室里看着，有时候被大宝看见了，有什么好玩的会叫上她。
这次的烤地瓜就是，放学的时候她没急着走，在教室里写作业，想着写完了作业，然后去捡纸皮。
然后刚出教室门口，就被大宝和他的小伙伴看见了，烤地瓜的队伍就加上了她。
小慧记得烤地瓜的香味，口齿留香，回味无穷，昨晚她还吃饭了白米饭，也很香。
“大宝特别闹腾，如果大宝欺负了小慧，你就跟阿姨说，阿姨就在百货大楼里，你去那里找阿姨就成。”楚怡对小慧说，经过这回“烤地瓜”事件，楚怡是一点也不放心大宝，在家里嘴喋喋不休就算了，在学校也不让人放心，有个小伙伴监督他也好。
像纪冬冬纪水水，平时也就中午放学，下午放学的时间点接触他，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就是知道了，她们也不会说给她听，对这个小弟弟，她们都会比较宠，能不说就不说。
小慧点点头，她知道百货大楼，就在原来她和爷爷住的书局那地方。
“那阿姨就先走了。”又聊了几句，楚怡就提出告别，她从刘大爷这知道了可能是红卫队的那几人的行踪，她就定下心来了。
接下来只要善于观察，总能发现他们，不过接下来几天，楚怡一直没看见人，所以也没法确认，不过等了几天，因为大宝，竟然让她确认了人。
大宝在学校里烤地瓜这事，幸好没被老师抓到，但不代表楚怡不会教训他，虽然当天没有给他吃藤条，但是接下来几天，中午放学时间，她都让大宝来她这吃饭，拘着他，不让他到处跑。
“妈妈，我能去哪啊！在这里我好无聊啊！”大宝下巴搁在玻璃柜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百货大楼的门口。
真少人，大宝在心里腹诽，他中午一下学，就来楚怡这吃饭了，吃完饭就坐着数人流，坐了半天，就十个人进百货大楼的门口，但都没来他妈妈这。
“不想睡觉那你就跟妈妈聊天。”
大宝叹气，“可是妈妈，我天天跟你聊天哎，想聊的都聊完了。”想聊的大宝又不能在这当着这么多人说。
比如买房子，他觉得妈妈和爸爸都忘记了这事。
“那你找话题和妈妈聊。”
“我想想啊。”大宝手托着下巴抬头望天，还真认真想起来了。
楚怡已经习以为常，可是她的同事就不是这样了，她们觉得大宝有趣。
有人说，“楚怡，你这儿子说话方式可真有趣。”
“可不是嘛，你儿子都不怕你，我家不论儿子女儿，都怕我，更怕他们爹。”
“大宝不怕你，是不是也不怕他爹？”
楚怡微微一笑，略有骄傲，“一点也不怕，他爸要是做错点什么，就训他爸。”
“啊？他爸真让他训？”楚怡点点头。
其他女人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宝。
大宝被这些阿姨看得脸红，挠挠头，“爸爸做错了就要说出来，让他改正啊，我做错了，我爸爸也会说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