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香——董无渊
时间:2021-06-20 09:20:23

  他们家担心女儿和姑爷感情太好...
  你说,这讨不讨人嫌?
  薛老夫人拉着含钏的手,如今见自家孙女盘了头,一副妇人打扮,面色红润,眼眸光泽,一看就是受委屈的,再细看看肤容细腻,眼下一点乌青都没有,面颊就跟熟透了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想来两个年轻人也是有克制的。
  薛老夫人呼出一口长气,把含钏拢在怀中,仔仔细细地教,“...月信前后,可不能由着老四胡闹。小夫妻恩爱是好事,可凡事要以自己身子骨为重。”
  薛老夫人看含钏一张脸从下巴颏红到耳朵尖,知道含钏不爱听,可小辈儿不爱听,有些话她也得说!
  成婚前不说,是害怕钏儿受不住。
  如今趁小夫妻恩爱情浓,把话说透了,她也算对得起月娘了!
  薛老夫人再道,“若是老四实在熬不住,你且看看水芳手下的那两个丫头,是去年祖母从江淮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叫玲珑,一个叫噙环,你就把这两个丫头带在身边——她们的家人都在江淮,都被曹家捏在手里,翻不出什么浪来!”
  固安县主轻声劝,“老太太...”
  薛老夫人手一扬,把孙媳妇的话堵在喉咙里,厉害道,“看人好时,千般好;看人不好,万般错。咱们家需未雨绸缪,想在前头!”
  含钏笑了笑,不跟小老太太争,一应颔首说,“知道了。”
  小老太太准备下来是应当的,只是用不用得上,就看徐慨了。
  只是如今,含钏倒是觉得不至于。
  在梦里,徐慨除了张氏一个正妃,也只有她。
  甚至连张氏的正院,徐慨都不太常去。
  若真是有需求,或是熬不住,梦中,徐慨就有资格享乐女人。
  可他也没有。
  薛老夫人又拉着含钏说了许多,小老太太絮絮叨叨的,一直拉扯到用午膳,待用过午膳,曹醒与徐慨走在前头,固安县主和含钏走在后面,固安县主步伐放得缓慢,含钏知道这是有话要同自己说。
  果不其然,固安县主神色平和,笑眯眯地开了口,“有时候,老太太的话也别都听。”
  含钏也笑起来。
  固安县主眼神落在不远处曹醒的身上,“别去考验男人,若自己心里不想,连犯错的机会都不要给男人留。”
  固安县主伸手帮含钏理了理耳鬓边的发丝,神色慈和大气,“很多事并不是大家都这样做,就是对的。自己成了亲,心里要有成算,什么陪嫁的通房,赏赐的妾室,各方塞过来的美人儿...不同的人,该怎么解决,自己要有数。”
  所以嫂嫂是怎么解决的?
  含钏张了张口,隔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声。
  固安县主笑意更甚,“我不解决女人。”
  固安县主顿了顿,“我解决男人——我告诉你哥哥,只要他身边出现了第二个女人,我带着人马就去草原,潇潇洒洒、快快活活的,叫他一辈子找不到我。”
  嗯...
  像是固安县主做得出来的事儿。
  含钏笑眯了眼,余光一瞥,总觉得自家哥哥的脊背向下弯了好几分,不似往前那般挺得笔直...
  有些事儿,就念叨不得。
  回门不到三天,含钏的月信就如期而至,许是小时候受了灾,含钏每次来月信都要去掉半条命,小腹坠胀得像挂了一坨秤砣,小腹里面绞痛得又像吞了几把剪子,打不起精神,浑身上下都觉得凉。
  小双儿与水芳训练有素地准备月信带、暖壶、熏屋子的线香、红糖姜水。
  含钏就捂着汤婆子,窝在铺得厚厚的软榻上,眯着眼忍痛。
  徐慨下了朝一进屋,就见含钏脸色卡白地躺着,正堂屋子里关得密不透风,暖烘烘的还若有若无地飘散出香气,想起上回自己勾的那本黄历书,心下了然,自自然然地歪坐到含钏身侧,手伸进被子里,准确无误地捂住小娘子的小腹。
  “...这日子对不上呀...”
  徐慨轻声道,“上上次你来月信是二十,如今这才月初,怎么错开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蜜渍肘子
  男人血气旺盛,手心的温度像跳动的火苗,温温热热的。
  嗯。
  比汤婆子舒服。
  汤婆子就算裹了柔软的绵绸,绣上了精美的纹路,也不会有男人的手舒服。
  含钏轻轻“唉”了一声,转过身来,和徐慨鼻尖对鼻尖、眼睛对眼睛,男人的眼睛像深泉一样,琥珀色的漂亮瞳仁就像“咕涌涌”地往外冒清清澈澈的泉水,不由得弯眉笑起来,声音软软绵绵的,“...你还记得我的小日子?”
  小娘子声音很好听,有气无力的声音更好听,糯叽叽的,像肘子肉上那层弹滑的皮。
  “总是要记住的。”徐慨轻声道,“某些人爱下厨,手要摸凉水,夏日还非得吃冰沙...不记住怎么行?”
  小日子不调和,总是不好的。
  虽然他们两还没想要小崽儿,可凭借他贫瘠的女科知识,也知道小娘子小日子不调和,是件坏事。
  徐慨顿了顿,“老孙头不擅女科,我明日进宫禀了顺嫔...去求求老太后,帮你调拨太医院顶尖的女科圣人,再求她老人家赏一个经事的嬷嬷给你,方便照看。”
  这种事,就不回禀顺嫔了。
  若是自家母妃一着急,害怕小钏儿有什么隐疾,岂不是平白挑拨了婆媳关系?
  还是求老太后方便。
  阖宫上下,老太后身边老嬷嬷是最多的,赏给孙媳妇一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徐慨这样想道。
  含钏下意识想回绝,可想了想,倒也慢慢颔首应下了。
  人生在世,有些苦药必须得吃呀...
  不吃,就得受疼...
  肚子暖烘烘的,含钏自然地往徐慨身侧蹭了蹭。
  徐慨有些想往后靠,却不想让自家小钏儿不高兴,声音有些无奈着笑道,“刚下朝回来,还没换衣裳呢——脏。”
  徐慨的朝服是绛紫色的,胸前绣着三爪蛟龙,龙眼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凶兽。
  含钏记得梦里圣人驾崩,老三继位,几个藩王被赶出北京城后,徐慨的朝服是四爪金龙,大约是已经出藩,坐镇一方,可以多一只爪爪了...
  圣人的龙袍上是五爪。
  龙子凤孙,同样的血脉,也必须分出一个三六九等。
  不分出来,一个天下,九条五爪龙,迟早要乱。
  含钏轻叹了叹,环抱住徐慨,将头埋进男人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
  不脏。
  无论何时,这冷面男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冷冽的松柏气,清爽又醒脑。
  含钏“呜咽”一声,环抱住徐慨,声音黏糊糊的,“你怎么这么香呀...你身上的味儿都是哪儿来的呀...”
  身上什么味儿?
  徐慨下意识去嗅,可胳膊肘下面一个圆脑袋把他捆得死死的,喉咙里生出一丝笑意,“我觉得我们两身上的的味儿差不离——用同样的香胰,睡同一个被窝,吃一样的一日三餐...你睡觉还爱用半个身子压着我...我身上全是你的味儿。”
  含钏笑眯眯地仰头,再使劲往徐慨身边凑了凑。
  两个人快合成一个影子了。
  窗棂之外,小双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身侧的水芳余光扫过窗户纸上的剪影,不自觉地扯开嘴角,笑眯眯地碰了碰小双儿。
  小双儿五大三粗一扭头,反倒把水芳吓了一大跳。
  “您能别蹙眉头吗!”
  一蹙眉头,活像关二爷!
  小双儿更疑惑了,但还是听话地刻意舒展了眉头。
  水芳抿抿唇,行吧,像憋着个坏屁的关二爷。
  算了。
  水芳头一埋,再碰了碰小双儿,压低声音,“你说,咱们家姑娘和王爷什么时候能有个漂漂亮亮的小世子呀?”
  水芳回头再看了一眼。
  嗬!
  就冲这黏糊劲!
  送子观音都不用请!
  说起小世子,小双儿的兴致起来了,认认真真埋下头和水芳说小话,“...我觉得是今年。你想想看,今年怀,明年生,后年就能走,到时候我带着小世子去扑蝴蝶、荡秋千、买糖人...”
  水芳“嗤嗤”笑起来,“...那我带着小世子干啥?”
  小双儿一本正经道,“你为啥要带小世子?那个时候你都嫁出王府了。”
  水芳:...
  所以在她们安排小世子的同时,小胖双已经把她撵出去了。
  同行是冤家,就算是互补型且历经大灾大难,一路风雨同舟的同行,也不能掉以轻心。
  王妃百花正院里的两个一等女使埋着头说话,一会儿说话,一会儿轻笑,叫院子里隔得远远的几个小女使很是艳羡地直抬头往里瞅。
  这谁不羡慕?
  水芳姐姐都不说了。
  人家是薛老夫人身边一等一红人童嬷嬷的亲孙女儿,是照着副小姐培养出来的好胚子,且人自打大小姐认祖归宗就跟着身边,人受宠是应当的。
  那位双儿姐姐,年岁还没她们大,好像还未及笄。
  而且还是个没姓的贱籍,听说是从油铺子里出来的,爹娘是谁不知道,家乡在哪里也不知道,写字像个残疾,伺候人倒也没见多精明,就一点运道好,在大小姐微时一路跟上来,谁能想到这小丫头会是亲王府里个顶个的女使?
  照大小姐宠她那份劲儿,怕往后房里的管事嬷嬷一定也有她一份。
  百花院副间屋檐下,陡然响起了一个轻轻的软软的声音,“...咱们王妃,今儿个不是小日子刚到吗?”
  小女使们愣了愣。
  那把声音旁的丫头笑着撞了撞她的胳膊,“你过糊涂了?早晨水芳姐姐不是还让咱们烧热水灌汤婆子吗?”
  那把声音的主人眨巴了眼,上牙咬了咬下嘴唇,没说话。
  所以呢?
  王妃小日子,王爷为什么还要去正院?
  还把贴身的丫头打发得远远的?
  难不成王妃还能伺候王爷不成?
  在她们那里,女人来小日子,血腥气重,是很不吉利的事情,一般而言,男人连屋子都不能进,就怕过了这血腥气,平白惹上血光是非。
  王妃往日瞧上去是个敦厚温柔的,没曾想也是个做作矫情的。
  小女使埋下头,瘪了瘪嘴,目光有些闪烁。
  “噙环...噙环...”
  同伴听了半天没听到声响,侧身再撞了撞这个名唤噙环的女使。
  噙环回过神来。
  同伴笑着指向正房的方向,“水芳姐姐打手势了,咱们先回耳房歇了吧。今儿个咱就不值夜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阿胶芝麻丸
  新婚期一过,徐慨渐渐忙碌起来,肉眼可见地公务也多了起来,具体表现为时常不回府用晚膳,他回来时含钏已经洗漱妥当躺床上看书了...
  对比梦里,徐慨好像确实事情更多,他自己干事也更拼一些。
  含钏嘟囔过几次,徐慨哄着亲她,“...要不,下次进宫,你同圣人好好说说,让他甭安排这么多公务?”
  她也得敢啊!
  她才不去触圣人的楣头呢!
  男人忙就忙吧,正好含钏该放开手来整理秦王府的内务了。
  秦王府的人际方面不算复杂,满打满算,家里就两个正经主子,李三阳算是朝廷给饭吃的,照理说王府不用太管他。
  人手方面有些冗杂,曹家带过来的人、建府时下拨的人、为了大婚固安县主临时采买的人...几方的人交杂在一起,就等着含钏做个统一的部署。
  处理起来也不算太难。
  曹家带过来的人,分为两拨,一拨是为她准备的,二十几个女使,小双儿与水芳打头阵;一拨是在外院管事的和庄子上做事的。跟着她的女使就暂时进驻百花正院等候分工,庄子上的就守着庄子,外院的管事见空插进去,若是一时插不进去,就暂时放到两所鸿宾楼和庄子练业务、磨心性——帮忙打理她的产业,这也是一项肥差啊。
  建府时从宫里出来的,这些人的身份文书虽在王府,但并不知根知底。
  这群人,甭说含钏,就是徐慨用起来也心惊胆战的——谁知道是哪家的探子?
  徐慨建府时,近六十来个人是放养状态,内监倒还好,可跟在小肃和李三阳身侧,机灵点的也能在徐慨身边挂上号,可三十来个女使实在是毫无用武之力。
  毕竟徐慨不习惯女使近身服侍。
  含钏一嫁进来,这些女使更害怕了,就怕被新王妃清退回内务府,到时候又重回那暗无天日的宫闱。
  含钏召集了这些女使见了个面,也没隔屏风,态度很温和地扫视一圈,见大家伙神色各异,却都还是腰杆挺得笔直,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做派。
  含钏神容亲切,声音不大不小,“大家伙应当知道,我就是从掖庭出来的。”
  拿这句话开场,女使们大气都不敢出。
  “当初,我在掖庭时一直想知道,这四四方方的天儿,能不能换个形状。”
  有的女使神色微动,似是颇有动容。
  含钏展眉笑了笑,“能进宫做女使的,都是清白人家出身,再不济家里也是庄户,就算干的事伺候人的活儿,你们身份文书上还是良家子,不是奴籍。”
  就像她当初拿着身份文书去京兆府尹换户帖时一样。
  良家子,这三个字,意味着很多东西。
  良家子在宫闱做女使,是服役,到了年限是有机会出宫的。
  含钏再笑了笑,把决定诉之于口,“你们中间若有年满二十岁的,如果想拿回身份文书,重回自由身,三日内去寻小双儿,王府会给你们一笔安家费和车马费,为你们找好行路的镖行,把你们平平安安地送回父母身边。”
  女使们有四、五人喜形于色。
  按旧例,宫里是二十五岁方可出宫。
  在王府,她说了算,稍稍把年纪调低一点,也没什么大碍。
  含钏再道,“未满二十岁或不愿意出去的,就需得安分老实,听从王府的统一调配,和我带来的女使们好好相处,我承诺将你们一视同仁,论资排辈,按照一等、二等、三等先划分出来各领差事,若做得好一定有晋升空间,若做得不好,或许还会被一撸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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