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心里太乱了,下意识便想要去说两句贬损对方的话,明知道这样不对,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然后她就看见江妄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
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真的有点严肃,气场强大到林小木瞬间就噤了声,她甚至不敢再看他,垂下眼睛。
停了片刻,却忽然又听到江妄轻声笑起来。
他说:“她不像我喜欢她那样喜欢我,又怎么样呢?总归我喜欢她不就够了。”
第65章 月亮坠落 舍不得我?
酒吧里的灯光光怪陆离, 蓝紫色光线有一下没一下地跳跃在他的脸上,林小木本以为他听了那样的话,会有心结, 未料他却给了她这样一个答案。、
没有不满,没有怨愤,反而像一个痴情到了极点的人。
——就算她没那么喜欢我又怎么样呢?只要我喜欢她就够了啊。
她一时语塞,旋即又听江妄淡声说道“而且,有一件事, 你可能误会了。”
他说:“你看到我, 只看得到我可能还算看得过眼的那一面, 觉得我好像还不错,但实际上的我——实际上的我, 脾气其实很差,跟人赌气能赌好几年,像每一个普通人那样, 心里很多时候也会冒出一些暴烈情绪, 虽然全被我努力压制下去了。”
“我消极, 实不相瞒, 甚至还产生过厌世的心里, 身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总之,没有那么好。”
他虽然用着如此晦暗的词句形容自己,但语气里却半点消颓的意味也没有, 反而透着股淡淡的暖意。
“盛意她……她看过我每一个灰暗面,但她仍然愿意喜欢我。”
“你说她性格平平……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性格是好的, 什么样的性格是不好的,但如果是盛意,我想, 怎么样的她,都很值得别人去喜欢吧。”
“我很喜欢她的性格。”
那样温柔,那样坚韧,虽然有时会有一些让人怒其不争的圣母心,但他也能从那一点圣母心里,窥见到她的可爱。
是无论被人欺骗多少次,无论被这个世界怎样伤害过,都仍旧愿意怀抱一颗赤忱而温暖的心去面对别人。
“而且,”他说,“关于盛意的工作,你可能没有听说过,她本科在首都美院学油画,后来跨考了首都艺术研究院的戏剧戏曲学,硕士毕业后,一直留在付恩锦老师的研究所里工作,最近因为家里长辈生病,才回到南城。”
“她远比你想象中好。”
他的语气淡淡的,说这些话时,目光也始终望着盛意的方向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波澜。没有被冒犯到的生气,也没有成功反驳他人的快意,就只是云淡风轻地在陈述一个事实。
语毕,也没有等林小木再说什么,就直接走回到了外厅里,走到了盛意旁边。
盛意刚玩输一局游戏,正被弹额头。
她简直是游戏黑洞,这么一会儿,已经连续着输了好几局了。
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游戏,就是摇骰子,猜点数,江妄坐到她的左手边,这样,便是他摇,盛意来猜。
盛意看了他一眼,随口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去抽了根烟。”江妄答道。
盛意便“哦”了一声,江妄弯腰接过骰子,姿态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手腕晃动的幅度很小,但可能因为长得好看,这样的动作由他来做,便显得格外的苏。
盛意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手看。
这种游戏,她就算玩一万遍,也摸不着门道。
江妄侧睨着她,瞧见她认真得过分的样子,眼里不自觉浮起一丝笑意,摇定之后,手指在玻璃桌上轻点几下。
一开始盛意没注意,倒是孟平看见了,骂了句脏话,控诉:“不带这样的啊,老大你怎么还放水呢?”
其余人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七嘴八舌地开始吐槽。江妄斜了他一眼,脸上一点也没有作弊被人抓包的警惕,他换了个姿势,手臂搭在盛意的座椅靠背上。
是占有的姿态。
其余几人互视一眼,这会儿,也摸出了一点门道,孟平道:“……我就知道。”
“我早就觉得你俩不对劲了!”
“之前在公司的时候,就一直眉来眼去的,我问宋总你俩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他还说是我想多了!”
“怎么,现在怎么不藏了,是要走了,所以宣誓一下主权吗?”
几人七嘴八舌,轮番轰炸,江妄始终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仿佛他们控诉的对象压根不是他一样。
盛意本来还想学习他,八风不动地坐着,可听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端起旁边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好在他们说了一会儿之后,见两个当事人都没什么太大反应,许是觉得没意思,就停下来了。
接下来,一群人又继续玩了两局游戏,便散了。
盛意早前就跟陈静冉说自己今晚不回家了,故而,结束以后,她直接跟江妄一起回了老街。
原本江妄想过要不要将苏瑾留下的那套房子收拾出来,他搬到那边去住的,那样盛意来找他的话,空间也大一些。
但考虑到他马上就要回京市了,收拾出来也是闲置在那里,只好暂时作罢。
但老街的房子,最近也被盛意添置了很多她的东西。
护肤品和化妆品全都如同复制粘贴一般,也在这里置办了一套,还有各种茶具、杯垫、四件套也全被盛意换上了新的。
自从上次表演赛过后,盛意能明显感觉得到,江妄在努力地从过去的情绪里走出来,他最近吃饭,也很少会有不好的反应了。
所以,她其实有意地在将那些容易令他触景生情的东西藏起来。
并没有扔掉,而是收进了一个小匣子里,因为无论好坏,那些都是他的回忆,是他某一个阶段的成长印记。
她想要把每一个时期的他都好好珍藏起来。
小小的院落被布置得很温馨,渐渐有了一些家的样子,有一次宋景明过来,一看到被盛意种了满院子的花,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拐回去仔仔细细看了半天门牌号,确定自己没走错,才轻声感慨:“谈恋爱真好。”
他说:“一开始撮合你和盛意,我就是闹着玩儿,想给你找点事做,没想到你们真的能走到这一步。”
他一感慨起来,话就说个没玩,江妄靠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书,在他的声音里沉沉进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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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盛意洗完澡,坐在沙发上,一勺一勺刮着刚刚趁她洗澡时,江妄出门去给她买的炒酸奶。
到了六月,南方城市就开始逐渐进入了夏季,空气里到处氤氲着一片湿黏的气息。
盛意夜里不敢多吃,只吃了几口,就放在那里了,等江妄出来再把剩下的解决了。
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窗外一株月季开得正好,在月色下,泛着一层幽冷的光。
四下寂静,两旁的人都已经睡下,盛意靠着窗户,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虫鸣与风声,无端感受到一阵来自于晚春与初夏交接之时的蓬勃生机。
一切都在努力向上,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正看得入神,身后响起一阵错落的脚步声,紧接着,她头上被搭上一条吸水的毛巾,江妄的手指压在毛巾上,漫不经心给她擦着头发。
他刚洗完澡,身上还氤氲着浓浓的水汽,两人靠近,那阵水汽好像也越过了空气,晕染到了盛意身上。
等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江妄才停下动作,把毛巾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就着她的姿势,伸长手臂关上窗户,淡声解释:“夜里会下雨。”
盛意转过身,这样,她整个人便好像被他环抱在了怀间。
江妄关上窗户,没有收回手,盛意低着头,没有看他。
这些天,两人一直都在一起,乍然要分开,盛意虽然一直没有说,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
之前一直压着自己的情绪,总觉得,倘若表现得太在意,显得很不懂事,在他面前,她总想要呈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温柔、大度、通透、善解人意。
她一直也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以前没有谈恋爱的时候,她每次听简希分享一些自己的恋爱苦恼,都觉得怎么会这样呢?陷入恋爱中的人,也太矫情了吧。
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这样。
但最近她才发现,恋爱中的人,其实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相似的,因为很难做到绝对的理性,被感情支配着,越是喜欢对方,矛盾和纠结便越多。
因为爱情本就是感性至极的东西。
她抿住唇,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谁知,唇角才刚扯出一点笑,下巴就突然被人捏住。
江妄一只手撑着后面的墙面,一手钳制着她的下颌,抬起了她的头。
盛意眼里水雾还没散干净,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入了他的眼帘,她下意识瞥开了视线,听见他语声冷峭地命令:“看我。”
有点儿凶,又有点儿无奈,盛意顿了两秒,犹豫地看向他。
江妄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语调还是散漫的,清冷的。
“不开心?”他问。
盛意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舍不得我?”他又问。
这次盛意没有说话。
江妄盯着她看了片刻,捏着她下巴的手突然用力,又将她的下颌往上抬了点。
她穿的是一件吊带睡裙,头发从她肩膀上划落下去,露出一片细白的皮肤。
新换的沐浴露是前不久她和江妄一起去买的,樱花和牛奶混杂在一起的香味,她刚刚在浴室里,还心血来潮用了一下随沐浴露附赠的身体乳,也是樱花的气味,涂在身上,有一些亮闪闪的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东西。
随着她的下巴抬起,灯光照到她的锁骨上,那些闪片争先恐后闯入江妄的眼。
盛意对这一切毫无所决,在被江妄频频逼问之后,她心里的情绪又一次达到了顶峰,他太知道如何将她的情绪激发出来,每次都能精准无误地戳到她的点。
盛意有些无奈地叹了声气。
她抬起眼,然后在江妄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踮起脚,轻轻咬住他的下唇。
第66章 月亮坠落 【重修】不要骗我
馥郁的樱花香味盈入两人的鼻间, 江妄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低垂着眼,神色冷淡地看着她。
她亲了一下, 看他没有反应,顿了片刻,又伸出舌尖,小心舔舐着他的嘴唇。
她的嘴里还有炒酸奶的甜味,是荔枝味儿的, 透着初夏的清爽甘甜, 探过唇缝, 抵入他的齿间。
她的动作很轻,呼吸也是轻轻的, 羽毛似的,扫在他的脸上。
动作很生涩,但生涩里又透着几分无所顾忌的大胆, 牟足了劲儿, 一定要撩到他, 一定要打破他表面的矜持与冷淡。
他的嘴唇很薄, 但很软, 冰冰凉凉的,盛意边亲,边伸手去解他的扣子。
他的个子实在高, 她的动作做得困难,一颗扣子解了半天, 手指在他喉间不断刮蹭,还没撩到江妄,她自己就先不耐烦了。
“你动一动啊。”她说。
因为觉得委屈——怎么她都这么主动撩他了, 他还是波澜不惊的?
于是,声音也是软的,又压着几分她不自知的埋怨。
她这话说得有歧义,语毕,她自己也意识到了,故而,没有等江妄答话,她就慌忙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脸上娇嗔之意太浓,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江妄眼里终于浮出一点笑意来,那笑容里戏谑之意太明显,盛意的耳尖不由得又更加热了起来。
但又觉得不服气,既然已经开始,就万没有中途停止的道理。
她咬了咬唇,低低唤他:“江妄。”
他没应声,她又唤:“哥哥。”
她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刚要行动,下颌忽然又被人紧捏住,她整个人被往后推了一点,后背抵上身后的窗柩,灯光的映照下,江妄的呼吸沉重,眼沉得厉害。
他的嗓音也跟着低了下来,喉咙喑哑。“盛意。”他唤她,“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明明是问句,可他根本没有等待她回答的意思,不待她反应过来,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他每次吻她时,情绪都不一样,有时是温柔的、蜻蜓点水的,有时是细腻的、绵长的,也有浓郁的时候,但许是顾及着不想吓到她,所以他总压着几分自己的情绪。
可这会儿,那些被他困在心底的欲望全被放了出来——汹涌的、激烈的、深重的、迫不及待的,他的手换了方向,改压在她的后脑勺上。
她整个身子完全被她掌控住,避不掉,只能被迫着承受他给予的一切爆烈与温柔。
……
隔日醒来时,盛意压根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记得到后来,她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后来江妄应该给她洗过澡,她的睡衣被换掉了,换成了他的,过于宽大的衣服罩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盛意嗅着上面独属于江妄的气息,心脏又咚咚咚狂跳起来。
她轻轻吐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才发现身边的床已经空了,江妄不知道去了哪里。
天还没有亮透,天色是泛着点青的白,客厅里有簌簌的水声传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两人刚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又也许是在这样乍然从梦中醒来,且天将明未明的时刻,人会变得格外敏感脆弱。
盛意觉得自己这会儿好像特别黏江妄。
她下了床,打开客厅的门,许是怕吵到她,他连客厅的灯都没开,只开了厨房那里的灯,他围着围裙,不知道在里面忙碌什么。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转头看过来,目光落在她光着的脚上。
他走过来,拦腰抱住她:“怎么醒这么早?”
盛意说:“你怎么起这么早?在做饭吗?”
江妄说:“九点的飞机去京市。”
话音落,盛意就沉默下来。
小姑娘的情绪毫不掩饰,全写在脸上,江妄把她放到床上,自己则蹲到了窗边,抬目看着她:“昨天还说不是舍不得。”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