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就知道江妄这种人,肯定能带着他走到他想要去的那个地方。
这么多年,他跟他虽然说是合作关系,但到底认识太久了,他打心眼里把江妄当成自己的一个弟弟。
这会儿看到他遇见自己喜欢的人,甚至,更进一步,遇见自己生活的目标与动力,他是真的为他开心。
人这一生,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能够遇到一个能够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真的是幸中之幸了。
他拧开旁边的饮料喝了一口,看见江妄挺直了脊背,低头认认真真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着镜头,结果,还没撑两秒,他自己先笑场了。
“哎。”他揉了把自己的头发,笑笑的,“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许是太难见到这样的他,场馆里的悲伤气氛几乎全被他这一下弄没了,大家全在起哄。
他停顿了片刻,才说:“就是刚刚突然想到,因为要退役了,所以,现在应该是我前面这小半段人生里最耀眼的一个时刻了。”
“所以,就特别想要跟喜欢的人分享一下这一刻的荣耀。”
他说:“我这一生走到现在,虽然也没有很长时间,但做过的事,遇见过的人,好像也挺多的。”
“但是,喜欢盛意,似乎是唯一一件,让我会对生活也充满热情的事。”
小时候总听人家说,有一些人的存在,会让你觉得这个世界好美好啊,能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
“以前我不懂,最近突然懂了。”
“所以,很想要一直喜欢盛意,也希望有机会,能喜欢盛意很久很久。”
他前面语气还有点晦涩,后面越说越顺畅,盛意站在初秋的夜色里,久久未动。
简希见她一直没有回复,给她又发了一条新消息:看了吗?
其实江妄的话并不长,几分钟就讲完了,但盛意中间一度哽咽得看不下去。
她心里乱得要命,缓了一会儿,才点开简希的消息框,正要给她回复,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轱辘滚地的声音。
人在某些时刻,好像真的能感应到什么,盛意神思一顿,回头,看见男人戴了顶鸭舌帽,正朝这边走来。
其实还隔着一段距离,他低着头,大刀阔斧的,一步一步走向她。
盛意还未从刚刚的视频里走出来,一时有些怔愣,男人显然也看到了她,停在了距离她三米远的地方。
可能最近训练太累了,他看起来瘦了一点,穿着一件黑色的帽衫,衣角被风吹得飘了起来。
他不知道盛意才看过他的采访,但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依然能够看出,她眼睛红了。
他还以为她被谁欺负了,眉头微蹙,走向她。
他放下箱子,停在她跟前,低头看着她。
盛意也低头,鼻头忽然酸得厉害,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原本没看到他时,眼泪还是能忍住的,但此时他突然出现,她的情绪忽然就绷不住了。
江妄低垂着眉眼,身形没动,就着这样的姿势抬手擦掉她的眼泪,结果越擦越多,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怎么也擦不干净。
“怎么了?”江妄又问了一遍,嗓音竟也跟着有点哽涩了。
盛意说:“我看到你的视频了,刚刚。”
她的声音压得低,蚊子哼哼似的。
江妄愣了片刻,喟叹似的:“那怎么还哭?”
他说着,手掌揉了下她后脑勺的头发,随即将她整个脑袋都压上他的胸膛。
他就只穿了一件单衣,衣襟很快就被她的眼泪浸湿了。
明明是她在哭,江妄却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凌晨时分,远方的天空已经稍微透出一点亮光来,鸟雀从他们头顶飞过。
他没有说话,就只是抱着她,任她在她怀中发泄情绪。
直到她哭够了,他才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扶着趴在他后背上的她。
她的眼眶通红,不愿见人,整个脑袋都埋在他的后脖颈里。
晨光渐渐透出,两边的人家也渐渐亮起灯来,但夜色还没走远,四周仍旧昏沉。
从他们的位置到达盛意家并不算近,但也不算很远。
江妄背着她,听她在他身后闷着声音发问:“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还要庆功宴。”
江妄说:“怕你想我想到发疯。”
“屁,明明是你想我想到发疯。”她刚哭过,情绪还是外放的,讲话也比平日里大胆了些。
“嗯。”男人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是我想你想到发疯。”
盛意说:“你说那些话,很肉麻,我是被你肉麻哭的。”
江妄说:“我知道。”
盛意说:“我明天要睡到中午。”
江妄说:“好。”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盛意环抱着他的脖子,可能是哭累了,她说了几句话后,就觉得困了,闭着眼睛在他背上假寐。
中间半睡半醒间,她恍惚又想起他们艺考的那一年,在那趟火车里,她睡着的时候,他将衣服搭在她的身上。
那时候自己隐隐约约闻见的,好像也是这种气息,像是青桔,又像是柠檬,酸酸甜甜的,很干净。
昔日的她敏感、骄傲,小心怀揣着自己的喜欢,不敢昭示于人。
之后的很多年,她为他鼓起勇气过,狼狈大哭过,也曾尝试过放弃喜欢他,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因为放不下,而听天由命地将他在心底珍藏着。
她本以为自己的这份喜欢永远都不会有结果,毕竟这世上,从来都是得偿所愿少,遗憾抱终多。
她从未想过这样的好运气有一天会降临在她的头上。
她会在这样相同的深夜里,趴在他的后背上,放肆地流一场眼泪,然后与他这样稀松平常的斗嘴。
她仰起头,看见天边月亮还没落下,透亮的一片月牙儿,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影像。
但依然干净、皎洁、明亮。
她眨了眨眼,忽然又想起前两日某个论坛给她推送的消息。
她捏了捏江妄的耳朵,问他:“如果有一天,你能够回到过去,你会对十七岁的你说什么?”
江妄想了想:“喜欢你吧。”
“那对我呢?”
“你么?”
“嗯,十七岁的盛意。”
“会对十七岁的盛意说,虽然当下的江妄没有看到你的喜欢,但这并不是因为你不够好,更不是因为你的喜欢不够好,只是因为江妄暂时还没有福气体会到你的这些好。”
“而你眼前所经历的这所有的酸与苦,终有一天,时光会加倍偿还给你。”
“最最重要的是,希望你相信,江妄会很喜欢你。”
“会喜欢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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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