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与她——曲小蛐
时间:2021-06-21 09:41:19

  “角儿,出事了!”
  白思思慌里慌张地推门进来。
  林青鸦蹙眉,回眸:“剧团?”
  “对,今天一早北城当地的消防部门工作人员上门,说有人举报,芳景团剧场内有消防安全隐患,他们去实地核查了。”
  “结果呢。”
  白思思脸色难看:“核查后,发现确实……剧团里的自动喷水灭火系统年久失修,剧场疏散通道还有不同程度的堵塞情况。”
  林青鸦神色微凝,从梳妆镜前起身:“如何处理?”
  “勒令停业整改,一周。”
 
 
第31章 那就唱给我一个人听
  法不容情。
  聚众娱乐场所的消防隐患是大事,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不敢想象,所以任凭团里怎么说,勒令停业整改三天的惩罚都无可撼动。
  不用等下午,芳景团就封了剧场。
  林青鸦被白思思载到剧团时,前面剧场里请来重改自动喷水系统的工人师傅们正进进出出。
  她转进走廊深处,在团长向华颂半开着的办公室房门前抬手轻叩。
  里面交谈的话声一顿。
  向华颂转过来,看清是林青鸦,他紧皱着的眉头一松:“青鸦?快进来吧,你先坐沙发那儿等等我。”
  林青鸦自己走到沙发前,坐下。
  办公桌那块传来的交谈声严肃:“和平台商议,立刻给下午所有售票观众办理自动退票,然后道歉短信一定要发到每一个订票号码里。”
  “团长,这种情况,平台那边可能会跟我们索要赔偿。”
  “那就给他们手续费的赔偿。”
  “好。不过观众那边,就算原价全额退款,我想也会很不满,只怕对剧团的口碑影响恶劣。而且……”
  办公桌前话声停住,半晌没接上。
  向华颂不耐道:“都什么时间了,还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说。”
  “是我们刚刚跟票务那边核实时知道的,网上好像,已经传开了我们这场要黄的传言了。”
  “什么?已经传开了?”
  不止向华颂惊讶,沙发上的林青鸦闻言也回过头。
  她是团里的台柱子,一有风吹草动团里必然第一时间通知她,可她也只是半小时前才得知,网上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向华颂脸色阴沉:“多半是那个举报人的缘故,这是设了连环套让我们钻。他们应该一早就知道剧场里消防隐患的事情,只是故意卡在今天举报,其心可诛。”
  “对!我们也这么觉得!”办公桌前那人忍不住跟着愤愤,“我看多半是成汤集团的人搞鬼,为了一小块地皮做这种输不起的事情,太不要脸了!”
  “行了,抱怨有什么用?既然已经有传言,那我们更得主动,赶紧去草拟道歉函,我这边待会定好补偿方案就告诉你。”
  “明白,那团长,我先出去了。”
  那人一走,向华颂收好桌上文件就起身走去沙发旁,叹声说:“青鸦,向叔真是对不住你,你说这第二场刚被你救回来,团里又出这么大的乱子。”
  “您别见外,”林青鸦说,“这次的事情我们谁都不想,不能全怪您。”
  “唉,监管不力、被人钻了篓子,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团长的责任。”
  林青鸦不想这时候深究过错,转而问:“观众那边,您想如何补偿?”
  “初步打算是给所有被系统退票的观众后续一个半价票的名额,不过……”
  林青鸦听出向华颂的迟疑,抬头去看。坐在沙发里的老团长扣着手,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给观众补偿的问题不大,但对赌协议如果团里输了,那哪还有补偿给他们的机会?”
  林青鸦轻蹙眉。
  之前剧团和成汤集团的对赌协议截止日期就定在这个月底,也就是30号。
  原本今天24号这一场就该完成三场名额总数,团里也没有筹备第四场的计划,但现在第三场被迫取消,只能重新考虑。
  “停业三天,24、25、26是没希望了。消防部门的人会在27号上门检查,那天确定没有问题,也要28号才能开始营业。”
  向华颂叹着气算。
  “这样的话,我们只能在月底再仓促开一场。有这么一阵风波,观众肯不肯再捧场、两三天时间里能不能把票卖完,都是难说的事情。”
  林青鸦微微一停,似乎露出点迟疑:“您是打算,在30号那天补开最后一场?”
  向华颂连忙抬头:“哦对,青鸦,你那天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对着向华颂绷紧的情绪,林青鸦实在不忍心再给他添一块压力。
  她眼睫轻垂,摇头:“没关系,我可以上场。”
  “好,好,那就好。”
  “……”
  “啥?30号那天??”
  剧团后院,白思思一听到消息就炸毛了。
  林青鸦无奈,竖起食指轻抵唇前:“还没公布消息,你小声些。”
  “不是,30号怎么行呢角儿,您那天――”白思思忍住,凑近林青鸦耳边紧声说,“您那天是例假期啊,您每回例假有多要命,您忘啦?那怎么能上台嘛!”
  林青鸦底气不足:“应该,没问题吧?”
  “怎么没问题,问题大了!”
  白思思绕着林青鸦叽叽喳喳数起过往林青鸦例假时的“惨痛经历”,直听得林青鸦脸儿都更白了。
  最后禁不住,林青鸦轻声叫停:“好了,被你说得好像我该被救护车拉走了。”
  “不是好像,是就是,”白思思苦口婆心,“角儿您是我见过的例假反应最恐怖的了好吗?别人至少还能吃止痛药,您能吗?”
  林青鸦认真摇头:“不行,止痛药影响感官,会耽误表演。”
  白思思恨不得翻白眼:“这不就行了!所以您那天哪能上台啊,戏重要还是您重要!”
  林青鸦:“戏。”
  白思思:“……”
  见白思思气噎的模样,林青鸦忍不住弯下眼角:“知道你是担心我,但剧团里现在内忧外患,情势严峻,他们没得选的。”
  “那、那您去跟成汤集团说,让他们通融一两天嘛。”
  “跟谁说?”
  “当然是唐亦,只要您去说,他一定――”
  白思思的话声戛然而止。
  过几秒,她回过头,窥着林青鸦清凌凌的眼,半晌长叹出一口气:“角儿,您这个不求人的性子,是不是这辈子都没得改了?”
  林青鸦垂眸,温柔又淡淡地一笑,像落雪的春枝上开出朵茭白的花:“可能……是吧。”
  白思思知道自己是拗不过林青鸦了,气鼓鼓地说:“那您到时候疼晕过去,谁管您?”
  林青鸦想了想,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我会坚持到谢幕下台的,到时候要请你接好我。”白思思:“……”
  气死她得了。
  事实证明,白思思是个典型的乌鸦嘴。
  27号的检查顺利通过,28号开放订票。或许是“小观音”口碑作保,尽管各大票友论坛里某些“有心人”把芳景团的节奏带的飞起,但到30号当天,这补上的最后一场还是达到了将近满场的状态。
  票务那边计算以后,确定第三场的观众人次足够补足306的余额数量,团里全都松了口气。
  唯独白思思实在高兴不起来。
  她穿过脸上喜笑难掩的剧团成员,晦着脸色把手里叠好的戏服端进更衣室里。林青鸦在一号更衣间,此时正在对镜练习。
  小观音天生生的白净,从小就粉葫芦似的,到长大后也不减半分。不过今天更胜往日――那张美得清雅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唇色都极淡,透着病弱的苍白。
  眼神倒是一如既往,满盛春湖似的盈盈动人。
  白思思走过去,慢吞吞把戏服放下:“角儿,您真要上场啊?”
  “不是,您对着镜子看看您的脸色嘛,都难受成这样了,我都怕您晕在台上!”
  “化妆可以遮住。”
  白思思气结,噎了几秒,她把托盘下压着的盒子拿出来:“那您把这个吃了再上台。”
  林青鸦回眸望过来。
  淡紫色的一只小药盒,是止痛药。
  林青鸦抬手接过去。
  白思思眼睛一亮,以为她家角儿终于疼得不犟了,却见林青鸦接过以后,望着药盒上的“不良反应”,轻声念:“头晕,视力模糊,耳鸣……”
  读完,林青鸦把盒子放回:“这些都会影响表演发挥。”
  白思思咬牙:“您难受成这样,上台就不影响了?”
  林青鸦想了想:“我能忍住。”
  对着小观音那副苍白着脸色还认真思索回答的模样,白思思彻底气得没脾气了。
  “算了算了,我是说不听您的。”
  白思思说完就给林青鸦拉上更衣间的帘子,转身走到大更衣室外面。她靠着墙一前一后颠了几下,最后还是下定什么决心,拧着眉头拿出手机。
  在通话记录里往下拉着翻了好久,白思思终于找到一串没备注的号码。
  她深吸了口气,拨过去。
  电话接通。
  白思思:“您好,我是――”
  “白小姐,”对面声音温和疏离,“您联系我是有什么事吗?”
  白思思噎了好几秒:“程助理您记、记得我的电话啊?”
  “当然。”
  “啊,那个,是这样,不知道唐亦额,唐总现在和程助理您在一块吗?”
  程仞回头,看向办公室门内。
  唐亦正在开一个成汤集团高层的跨国视频会议,听几个国外分公司市场负责人做这个月的例行汇报。
  那张凌厉也漂亮得过分的美人脸在这种时候总透着几分倦懒。大概就是因为这副模样神态,所以他刚就职成汤副总那会儿才招致无数质疑的吧。
  经过几年不要命似的工作强度积累下的业绩前,妄议他能力的声音倒是没了,不过这态度,依旧是董事会某些老家伙们最喜欢拿出来诟病弹劾的点。
  程仞腹诽的工夫,已经翻完了手边唐亦今天下午到晚上的行程安排,心里对几项行程做了重要性排列和推迟应对方案后,他转回电话里。
    “白小姐请说,我会第一时间转达给唐总。”
  “……”
  程仞亲自驾车,送唐亦赶到芳景团剧场的时候,距离戏目开场已经不到两个小时了。
  他们来得突然,没提前给任何通知。团里有人一见到那辆北城皆知的轿车停在外面,就急匆匆跑回来报信。
  向华颂正在办公室,听简听涛汇报今天开场前的准备情况。
  听完团里成员上气不接下气的报信,两人脸色都变了。
  向华颂:“唐亦怎么会突然过来?听涛,你接到成汤通知了?”
  “没有过。”
  “赶着最后一场,看来上回消防举报真是他们搞鬼?这是来者不善,走,出去看看!”
  简听涛似乎想说什么,但他犹豫的工夫里,向华颂已经快步出去了,他只得压下话头,也跟出去。
  芳景昆剧团对成汤这位太子爷从来是忌惮又畏惧,得了报信,前场全都表情肃穆严阵以待。
  唐亦从前门一进来,视线先在众人间刮过一圈。
  那双美人眼是又黑又沉,好像拧得出墨来,看人跟刀刃削过去似的,更减了团里成员三分气势。
  ……没找到。
  唐亦谁也没理,径直往他们后台绕去。
  倒是已经轻车熟路了。
  向华颂正在此时从旁边走廊出来,把人拦住了:“唐总,您突然造访,不知有何――”
  唐亦本来就听不惯昆剧团里这些唱惯了雅词说话都文绉绉的人,此时更没半点耐心。
  他冷冰冰地一抬眼:“让开。”
  向华颂愣了下,强作笑脸:“对赌协议并没到期,今天还有最后一天,唐总这样是不是不合适?”
  唐亦眼神一狞:“我叫你让开。”
  剧场里霎时死寂。
  有团长在,成员们自然是一个字都不敢说,更得全神提防着场中那人发疯。
  向华颂脸上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唐总,您毕竟是客,硬闯不合您身份,有什么事您可以先跟我说。”
  唐亦眼底情绪炸成漆黑的寒意。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像轻抽搐了下,握紧抬起,上前一步就要攥起向华颂的衣领。
  “你听不懂――”
  “唐总!”
  场后声音突至。
  险险压在那一线爆发前。
  唐亦眼神横过去。
  停在后台门口,简听涛一脸紧张神色,而穿着戏服还未着妆的乌发美人正微蹙着眉,凝他。
  唐亦松了手,拂开向华颂,大步走过去,没一两秒就停到林青鸦身前。
  他的目光像薄刃,一点点刮过她眉眼鼻唇每一寸,最后在阴郁里抬回去:“……你要上台?”
  失了血色的唇轻轻开阖,像覆了霜雪的花瓣。
  “不许上。”
  林青鸦垂了眸,声轻且淡:“今天是最后一场,协议已立,唐先生请不要食言。”
  “我不食言。”唐亦听她这时候还记着协议,气得声音都哑了,“一块狗屁地皮而已,大不了我送给你!”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