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与她——曲小蛐
时间:2021-06-21 09:41:19

  虞瑶顺着看过去,才发现桌上有个敞口的水晶碗,猩红的血一样的红酒盛在里面。
  虞瑶一滞:“这是,醒酒?”
  她头回见直接碗里醒酒的。
  “不,”疯子似乎心情突然就很好,眼角眉梢都浸着懒散又沉戾的笑,“作画用。”
  虞瑶还想说什么。
  “走吧。”
  虞瑶跟不上疯子的思维,茫然起身:“唐总您要去哪儿?”
  “你不是认识那个小白脸么。”
  “?”
  虞瑶目光几乎呆滞。顺着唐亦偏开身让出的方向,她看见冉风含的温和侧脸。
  停留两秒,焦点拉近,她的视线落回疯子那张冷白而美感凌厉的脸上。
  虞瑶:……到底谁更像小白脸?
  虞瑶强拼回理智,笑快维系不住:“唐总这是想过去打个招呼?”
  “拼桌,”红酒瓶晃了晃,切口在疯子掌心蹭过一道血痕,他却毫不在意,笑得更肆,“共、进、晚、餐。”
  “——?”
  望着那个说完就径直走下台阶的背影,虞瑶捏着桌板的手指甲都快扣进去了。
  如果一定要选,那她宁可选年前那个砸了半个戏园子的疯子。
  强过眼前这个——
  疯得更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注]:部分米其林餐厅为避免红酒软木塞屑落入酒中,开瓶方式为火烫冷切,直接取下瓶颈,切口平整锋利。
  ↑划伤唐亦掌心的就是这样开瓶后的酒瓶
 
 
第7章 没人要的狗
  有了红酒手帕的预警在先,林青鸦对唐亦的出现并不意外——
  若忍得住,那就不叫疯子了。
  切去瓶颈的红酒瓶被一只修长的手攥着,往林青鸦和冉风含的桌上一搁。桌面被压出砰的震动。
  那只手就停在林青鸦的视线里,指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紧绷着凌厉的线条,仿佛要把瓶身捏碎了——
  耳边的声音却是带笑的:“方便拼桌吗?”
  “……”
  冉风含皱眉的表情都滞了一秒。回神后他站起身,刚要说什么,就看到虞瑶拎着裙尾踩着高跟鞋,神色尴尬地碎步过来。
  “冉先生,冒昧打扰了。”
  冉风含神色稍缓和些:“原来是虞瑶小姐的同伴?没想到今晚会在这儿遇到。”
  听见那个名字,林青鸦背脊一僵。
  “哈哈是啊,真巧,”虞瑶就算平常再玲珑的性格,此时也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冉先生这是和……女朋友?”
  “我未婚妻。”
  “——”
  唐亦眼皮重重地跳了下,握在酒瓶上的手捏紧。
  指节压得血色全无。
  “啊,原来是这样,”虞瑶和善地看向林青鸦,奉承刚要出口,她笑里就多出一丝迟疑,“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冉风含意外地望向林青鸦。
  林青鸦眼睫轻轻一扫,原本那点外显的情绪顷刻就吹散了。她自桌后起身,淡淡一笑:“虞小姐大概记错了,我没什么印象。”
  虞瑶尴尬点头:“看来是。”
  冉风含眼神温柔,解围道:“可能因为,美人总如故?”
  虞瑶捂着嘴娇笑了声:“冉先生对您的未婚妻还真是一往情深——啊,忘记问了,您怎么称呼?”
  “……”
  桌旁静下来。
  冉风含和虞瑶等着林青鸦开口,林青鸦半垂着眼,却没有立刻说话。
  而就在这一两秒的寂静里,压在红酒瓶上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了——
  “砰!”
  去掉瓶颈的红酒毫无预兆地被拂下了桌。
  酒瓶砸在光可鉴人的雪白地瓷上,顷刻碎裂。
  鲜红的酒液飞溅起来。
  “啊——”
  虞瑶惊呼。
  唐亦这个始作俑者离得最近,首当其冲,那酒瓶几乎是碎在他脚边的。
  黑色的西装长裤被溅上暗红的渍迹,分不清是溅起的酒还是被碎片划破染上的血。
  林青鸦和虞瑶同在酒瓶落地的一侧,隔着稍远些。
  虞瑶只有穿着裙子的小腿上沾了几滴,而在林青鸦雪白的九分裤上,裤尾处已经染开一朵血红的花。
  事发突然。
  等回过神,餐厅里响起一片远近的低议,几名侍者快步过来,又是道歉又是询问受伤情况。
  一向温和从容的冉风含脸色微变,他绕过桌子到林青鸦面前,关切地问:“没事吧?”
  林青鸦摇头。
  “你不用动,我看看。”冉风含蹲下身,去检查她脚踝位置有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
  他身影一低,露出了站在后面的唐亦——
  餐厅侍者正在旁边紧张询问,唐亦却充耳不闻,他只站在原地,一眼不眨地盯着林青鸦,眼尾红得厉害。
  那双眼瞳又黑又深,像湿透了。
  明明里面是恶意的笑,却绝望固执得叫人难过。
  林青鸦抵不过,垂眼避下。
  旁边侍者恰巧此时开口:“小姐,您裤尾沾了酒,请跟我去休息室处理一下。”
  “谢谢。”
  冉风含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吧?”
  林青鸦一停。
  冉风含身后。
  唐亦旁边那侍者前后几句没收到任何回应,快要急死了:“这位先生,我也带您去检查一下是否有受伤的情况可以吗?万一有伤不能拖的,得立刻处理才行!”
  “……”
  林青鸦声线轻和地落回眼:“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对冉风含说完,她跟着侍者转身。
  唐亦望住那道雪白纤弱的背影,眼神阴郁,唇却勾起来。
  在他身旁这个侍者已经准备向同事求救的时候,唐亦眼帘终于压下去。他插着裤袋迈出长腿,毫不在意地踩过那一地锋利的碎片。
  “带路吧。”
  “啊?哦哦您往前走……”
  侍者如获大赦,慌忙追上去。
  给客人准备的休息室都是单间。
  从光泽度就能看出质地上乘的真皮沙发躺在长绒地毯上,等身镜旁垂着落地灯两盏。
  女侍者领林青鸦进来:“小姐,请您先坐在沙发上稍等。”
  “好。”
  话声刚落。
  刚关合的双开木门被人推开一扇。
  女侍者连忙回身:“抱歉,这里已经有客人——”
  “这位先生您的房间不是这里啊,麻烦您跟我去隔壁!”男侍者的身影追着声音,出现在门外那人的身后。
  扶着古铜色门把的是只骨相修长漂亮的手,在话声里一根根松开。它的主人靠在门上,漆黑的眼沉沉地把房里沙发上的女人看了几秒。
  然后他低下头,喉结轻滚,从嗓子里慢慢哼出一声笑。
  门被放开了。
  人却也大喇喇地走进来了。
  兴许是疯子那眼神实在过于暴露本质,女侍者第一反应就是往身侧一迈,警惕地半挡在沙发上的林青鸦身前。
  “先生,您不能——”
  盯得好好的人突然被挡住,唐亦皮鞋骤停,眼底情绪一秒就凉下来。
  薄唇轻轻扯起个弧度。
  “滚开。”
  他知道林青鸦看不见。
  隐忍过整晚,此刻唐亦眼里阴沉戾气又疯的情绪终于不再遮掩。
  女侍者被那一眼冻得僵停,但职业道德让她绷住了,尽管声音微颤:“先生您……您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
  “你报。”
  疯子两根修长手指一并,从西服上衣的内袋里夹出手机,往女侍者眼前重重点了下。
  他眼里笑意更疯,勾翘泛红的眼尾仿佛深情——
  “现在就报。来。”
  “……”
  女侍者几乎不敢再对上那人的眼,咬牙抬起来去拿手机的手都微微地颤。
  “抱歉。”
  很突然的,一声极轻、也极温柔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女侍者没来得及回神的那一秒里,她看见面前那个疯子的笑容突然僵在眼底,然后掺入一丝狼狈的慌乱。
  竟是疯子先避开眼。
  他低下视线,像不敢叫那人看见自己眼底的狰狞。
  女侍者吓得发凉发抖的手腕覆上柔软的温度,她抬到半空的胳膊被人拉下来。
  白衣长裤的女人走到她身前,轻声说:“我们认识的,我可以处理。”
  女侍者回过神,显然不信:“小姐你你不要逞强,我们餐厅有保安的,可以把他从你面前赶——”
  疯子蓦地抬眼。
  就这一秒里,他眼尾红透了,像被戳到什么死穴,眼神凶狠得要噬人一般。
  而同一刻,林青鸦就仿佛有所预料,恰往两人中间拦了半步。她对女侍者的眼神更加温柔且安抚。
  “真的没关系,请相信我,好吗?”
  在那春水一样潋滟温柔的眼神里,女侍者迟疑地慢慢点下头去。
  “那我,我就在门口等您。有什么需要您直接开口就行。”
  “谢谢。”
  “……”
  美人的吸引力不分性别,温柔更是最无法抵抗。
  女侍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连“不客气”都忘了说,就快步走去门外。不过她特意没关门,和那个男侍者一起站在门口警惕地提防里面的“疯子”做出什么事情来。
  房门半敞。
  房间里倒是只剩两人。
  林青鸦没回身,也没去看身后的人,她弯腰拿起云纹大理石几台上放着的清洁毛巾,白绢束起的缎子似的长发就从她薄肩上滑下来。
  林青鸦视线从长发发尾落到脚踝,那上面红酒痕迹还湿漉漉地在。
  就在她这秒的迟疑里,手中一空——
  毛巾被拿走了。
  林青鸦微微抬脸。
  安静下来的疯子却垂着眼没看她,拿过毛巾以后他弯膝蹲下,指节把白毛巾攥得用力,擦拭在她脚踝处的力度却极端相反地轻柔。
  甚至是小心翼翼的。
  林青鸦恍惚了下。
  七年不见,那个十八岁的少年似乎又长高了许多,黑发更卷了点,五官越来越像那张老照片上、美得惊艳却也过分艳丽的女人。
  肤色好像都更白了,白得有点冷。
  明明她是亲眼看他也陪他从十二岁到十八岁,但突然就好像陌生人,连名字都没办法叫了。
  不过也对。
  那时候他还是毓亦呢,流浪狗似的在琳琅古镇那个小地方摸爬滚打,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总是污脏,狼狈,满身伤痕,还会拿小狼崽一样的眼神瞪她。
  没含金汤匙,更不是什么唐家的太子爷。
  “……坐去沙发上。”
  绷得情绪梆硬的声音拉回林青鸦的神思。
  她蓦地醒神。
  那块白毛巾已经染了酒渍,她脚踝上则被擦得干净,只剩细带低跟鞋束着的脚背和脚心,还湿漉漉的。
  林青鸦微微俯身:“谢谢,我自己——”
  “你再说一个谢字。”
  疯子的声线低下去,他半蹲半跪在她身前,攥着毛巾的左手横在膝上,说话时抬起头仰望林青鸦。
  眼底那点阴沉压了压,但没能全压住,于是还是透出点戾气的笑——
  “再说,我就去把你那个未婚夫,从28楼扔下去。”
  “……”
  “不坐,也扔下去。”
  “……”
  林青鸦轻皱眉。
  皱眉都好看。
  唐亦仰看着她,想。未婚夫三个字对他很难出口,每个字说出来都好像往他身体里插一刀,再狠狠搅两下。
  血汩汩地往外冒,疼得他想彻底地发场疯。但不能。
  至少在她面前,不能。
  林青鸦最终还是坐到沙发上。唐亦轻轻托着她脚踝后,于是掌心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火灼着,发烫。
  他克制地垂着眼,解开她脚上的鞋带,摘下细跟鞋放在旁边。
  “怎么订的婚。”
  “……”
  林青鸦停了两秒,略微掀起眼帘,茶色的瞳子安静地望着他。
  唐亦没抬头,手里毛巾慢慢拭过,擦掉她雪白小巧的足弓上的红酒。唐亦喉结动了动,瞳里更黑,声音却低得发沉。
  “说话。”
  林青鸦对唐亦还是熟悉。
  那种濒临爆发边缘的、危险到极致的气息,她嗅得出来。
  他要是真疯,她不会如何。
  可其他人就未必了。
  林青鸦垂回眼:“两家故交。冉家当年落魄,林家救济过他们。”
  唐亦手一停。
  几秒后他勾了唇,瞳子幽黑,笑也冷冰冰的:“原来是一家子大善人,难怪还养出个‘小观音’——所以当年救我,还是家学渊源?”
  林青鸦攥了攥手。
  他擦拭她脚心的动作更轻,一点酥麻的痒意被毛巾的细绒勾起来,让她极不舒服,脚趾都跟着微微蜷起。
  唐亦低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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