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浮在水上,盯着天空看了很久。
姜花花终于见她,急忙赶来:“你可算搞完了!”
苏斐然起身:“过了多久?”
“一个多月!”姜花花翻了个白眼:“中间合欢宗的人找我不知多少次,确认你是死是活。”
合欢宗有魂灯,自然知晓苏斐然活着,大约还是担心她的情况。毕竟,她和苏起澜约定拿到复命剑便营救风迎微。想到这,她问苏起澜来过没有。
姜花花利落摇头:“苏起澜?没动静。”
意料之中。苏起澜性情浑沌,行为有些捉摸不定。看似想要营救风迎微,又好像并不急切。
苏斐然问姜花花感受如何,姜花花兴奋道:“我发现在水里我的修炼速度变快了!我已经练气三阶了!”
苏斐然一言不发盯着她。
“好啦好啦,”姜花花撇嘴:“真开不起玩笑。我确实有点感触,但是要说的话,又说不出来。”
这还差不多。苏斐然叮嘱她以后多来这里“游泳”,便带她返回,打算经合欢宗正门上山。可来到正门时,她愣住。
“这……这里怎么了?”姜花花反应更强烈:“这怎么……乱七八糟?难道是贤门那些人……”她吸了口冷气。
苏斐然看到的,不是遍地狼藉,而是那棵树。
合欢宗开山宗主萧守素亲手种下,万年长生的树。原本蓊郁繁茂,树冠却遭横空劈裂,只余半截,粗壮虬结的树干上,大片焦黑,唯有半面主干仍坚强矗立。
姜花花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不禁道:“这树就这么毁了啊……”
苏斐然迈步上前。巨树的面貌随着距离的拉近越发清晰,身上伤痕也更加狰狞,粗粝的树干沟壑纵横,焦黑处炭化凋枯。
但在这死气沉沉的黑色中,一点绿意执着探出,绽放出嫩绿的幼芽。万年老树长势参天,幼芽却渺小得几不可见,可它存在着,在毁灭中,在死亡里。
苏斐然慢慢退后,将巨树全貌收入眼底。
她从未这样清楚:生命因顽强而不息。
不知何时,姜花花隐去,卫临棹静立。
苏斐然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何总是叹息。”
卫临棹说:“花草树木,皆有可歌可泣之处。”
“这便是你的目的吗?”苏斐然问:“收我为徒,只因你以花草入道。”
卫临棹答:“这大约是谷先生的目的。”
苏斐然说:“你送我的衣服,常以花草熏染。我以为是无意沾染,现在想来,是你有意为之。”
常伴花草,则花草之质潜移默化。
卫临棹悠然叹息:“是的。”
苏斐然怅然:“你说的话,我总听不懂。你若直言,何至于今日我方悟道。”
卫临棹点头:“我确实……不适合做师父。”
苏斐然笑起来,转身看他:“那便不做师父。”
第111章 天子玺 你是我与她合道生胎
卫临棹微愣。
“或者,但凡于我修炼有所助益,”苏斐然问:“你都愿做吗?”
卫临棹颔首:“自然。”
苏斐然微笑。
她这样微笑的时候,往往不做好事。卫临棹清楚,便觉得有些不妙。
下一刻,他不得已抓住苏斐然的手,平静地陈述:“这样似乎不妥。”
苏斐然含笑:“但有助修炼。”
卫临棹沉吟片刻,松手。
苏斐然将他推倒。宗派山门前,狼藉一片,遍地尘埃。卫临棹灰扑扑的袍子落在地上,竟也显得格外干净。
他从容道:“此地似乎不妥。”
苏斐然淡定:“可我急于修炼。”
不知卫临棹信了没有。反正她在说谎。
她只是想在这里而已。她好奇,修士大多喜欢白衣飘飘,偏卫临棹总是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纵使如此,仍气度翩然。她早早便想,何日能将他按倒在满地埃尘,任飞灰飘上他明玉般的身体,总觉得别有趣味。
如今她便做到了。
只是手指刚探入他的衣襟,将落上他玉质温润的肌肤,卫临棹又按住,目光平和,似好言相劝:“如此不妥。”
苏斐然弯起眼睛,重复:“有助修炼。”
卫临棹仍未松手。
只是他力道太轻,苏斐然轻易便将他双手困在头顶,跨坐俯身,低笑轻问:“凡有助益,皆愿为之?”
卫临棹与她直视良久,终于颔首。
他首肯的瞬间,苏斐然便扯下他腰带将他双腕紧紧缠绕,不得动弹。
“你……”卫临棹不自然地想要挣脱。
苏斐然立刻按住,一本正经:“师父修为在我之上,我只怕过程中稍有差池,师父对我动手。”
卫临棹当真信了,有些无奈:“我怎会对你动手。”
“师父信,我却不信。”苏斐然有板有眼。
不得已,卫临棹只得承诺,无论如何,绝不还手。
苏斐然满意地笑,将他双手缠得更紧些:“既然如此,师父可千万记得不要挣脱。”
卫临棹意识到自己上当,仍耐心劝说:“你不必如此防备……”
防备?
苏斐然想笑。
她敢对他动手动脚,是因为已经结婴,与他有一战之力。缠住双手自然不是为了防备,只是她……早想这么做而已。
不止如此,她还要对卫临棹做尽脑中想过的事情。
卫临棹不知她脑中想些什么,只觉这双修着实令人为难。几次以为不妥,试图劝阻,可苏斐然只笑盈盈吐出一句“有助修炼”,他便只能接受,颇觉无奈,又慢慢生出些纵容心情。
可渐渐的,纵容心理不知去了哪里,卫临棹在百般折磨中泛起羞耻,白玉似的肌肤晕起薄红,气息不稳,艰难挣扎:“这……这……”声音破碎,已说不出什么了。
苏斐然不以为意。通识课传授的多为基础,更激烈的还要去藏书阁专门学习。卫临棹对此事的印象大约停留在多年前的通识课上,或者因为长久不用,连基础理论也忘了大半,偏巧撞到她手里。
但凡想起昔日卫临棹如何端架子、弄玄虚,便想将他拉下来踩进泥土里。想起一件,便换一招,终于看他表情破裂,为此羞耻轻颤,将低吟声抑在喉中,碎成意味不明的轻哼。
一旦不再端着,接下来的事情便顺利许多。苏斐然将他吃干抹净,身心舒畅。
卫临棹声音嘶哑,却好像忘记方才如何,只装出正经的模样,说:“你的修为并未提升多少。”
苏斐然瞥他一眼,眼见卫临棹耳根刚刚退去的红晕又层层染上,才满意地转开目光:“我在悟道。情道。”
卫临棹有些诧异:“什么情?”
苏斐然神思飘远:“……能入能出之情。”
卫临棹张了张口,点头:“我明白了。”
“其实我早想如此。”苏斐然侧向他,微笑:“见你白玉的肌肤上满是青紫——皆出自我手。”
卫临棹面色一窒。
苏斐然已然坐起。抬手而复命剑至。她轻轻擦过剑身,水灵力与剑芒辉映,淡光照入她眼眸,照亮她的恍惚惆怅。
终于,她握住剑,双手递出,郑重道:“烦请师父为我保管。”
卫临棹接剑。
“师父。”空荡荡的双手握住卫临棹的手腕,纤细的骨骼泛着玉样的色泽,触感温润。她说:“待我回来,做我情人吧。”
卫临棹提醒:“你情道已悟——”
苏斐然一本正经:“可我想睡你。”
卫临棹面色又窒,旋即如常,避而不答,只说:“你走吧。”
苏斐然利落起身,将行,身后卫临棹迟疑开口:“为师……等你回来。”
“你从前不说‘为师’。”苏斐然微笑:“不用强调,我自然知道你是我师父。”
可这不影响我睡你。
卫临棹似乎明白她的意味,耳根泛起红,却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背过身去,越发长身玉立、仙风道骨。
苏斐然心情愉悦,这愉悦没有维持很久,她便再度看到此处斑驳的模样。
贤门已经纠合多方势力,向合欢宗发动攻击。
贤门与世家,最多与五宗匹敌,魔宫动乱,有谢清池镇压,贵身阁叛逆,靠妖族抵挡。
唯一的变数是曲望道。
她走到苏起澜身前,面色沉静:“走吧。”
苏起澜点头:“好。”
已转过身,何多多声音传来:“小九——”
苏斐然回首,何多多已到面前。
何多多气喘吁吁:“我有东西给你!”
“先前没有和你说。”何多多拉着苏斐然的手,轻轻放到自己腹间:“我悟道了。”
苏斐然感到腹中小小生命正在成长,便问:“何道?”
“我不知道。”何多多笑起来:“如果我来命名的话,大概叫食道吧,或许以后我便是第一位食修呢。”
“食道?”
何多多点头,将一个玉匣交到她手中:“我做的食物,终于能吃下肚了。”
苏斐然打开玉匣,顿时香气扑鼻,碧绿的糕点仿佛透明,散发着水灵力的波动。
何多多摸着肚子说:“这次悟道,就是因为这个小家伙,其实先前就有一点苗头了,所以我擅作主张留了几棵梦想草,现在刚好做成食物。梦想草的主要功能是破幻,希望对你有用。”
苏斐然更多注意力却在她的肚子上:“她助你悟道?”
“哈。”何多多笑起来:“是啊,我早便料到的,‘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说不定等我把她生出来,我便知道什么是‘如婴儿之未孩’了。”
苏斐然喃喃:“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等她出生,我让她认你做师母。”何多多抱住她:“虽然悟道上面我还是比你厉害,但是你可以教她修炼嘛,这样她就有两个妈妈了。”
对于何多多时不时强调自己悟道更厉害这一点,苏斐然已经习惯,回抱住她说:“好。”
“既然我的孩子要认你做师母,那我也该帮你关注一下姜花花。我看出来了,她在悟道上面真是一塌糊涂——和你一样。”
“……多谢。”
何多多松手:“我和秦嬴通过消息,她说有东西送你,让你等一会儿。”
这么久已经等了,不差一刻半刻。苏斐然定住脚步等待,没多久,便看到秦嬴的身影。
她一身黑色衮龙服,飒沓而来,眉目朗朗。将苏斐然狠抱了抱又松开,把一件东西塞给她,说:“或许用得上。”
东西没有包装,苏斐然低头就看到它的模样。四四方方的玉石上,五龙翻滚,刻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她讶然:“这是……”
旁边静默的苏起澜忽然开口:“天子玺。”
苏斐然握紧:“此物借我,不会有事?”
秦嬴摆手:“能有何事?如今我是天子,天子玺便是我的,自然是我要借就借。”
“此行凶险,我恐不能护它周全。”苏斐然道。
秦嬴大笑:“天子玺原本用来保护你,哪里用得着你来护它周全?”她压低眉眼,玩笑道:“莫不是你觉得,没了玺印,我便做不成皇帝?”
苏斐然也笑:“多谢。”
秦嬴拍拍她的肩膀,伸出手来:“愿你平安归来。”
苏斐然握紧她的手:“愿你早日一统六国。”
“承你吉言!”秦嬴展袖让开道路。
苏斐然与众人辞别,迈步前最后回头,向某处看上一眼。
姜昭节不在,唯姜羡前来,只不知为何不愿露面——哪怕苏斐然的神识能轻易察觉。
走出很远,苏斐然才问苏起澜:“你方才出言,意在让我收下此物——很有用?”
苏起澜回了五个字:“天地君亲师。”
苏斐然明白了。
忽然,苏起澜停下脚步。
苏斐然知道有异,探出神识却无所察知,只能看向苏起澜。她抖抖手腕,一个人便砸在地上。
此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似被狂风吹过,眯着眼抿着嘴,过了会儿才小心睁眼,看向两人。
苏斐然也认出他。
江潮生。
苏斐然皱眉。此人出自贤门,杀了便是。
苏起澜却拦住,问他:“有什么话说?”
江潮生起身整整衣衫,又带上可厌的笑容:“杀曲望道?”
苏斐然问:“你师父?”
“不错。”江潮生道:“我可以帮你们。”
苏起澜似又陷入神游,一言不发。苏斐然问:“如何帮?”
“大贤术。”江潮生说:“我交给你们。”
“条件?”
“杀曲望道。”
苏斐然眉头微动:“何故?”
“没什么,”江潮生摆摆手,笑意温柔:“我嫌他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