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被逗笑,指着墙上挂着的吉他:“这个可以弹吗?”
沈知夏不明所以点点头:“可以啊。”
……
客厅的包裹连着堆了一周,都不见有人收拾。
大大小小的包裹堆积在一处,像是在提醒江旭沈知夏已经离开的事实。
又一次回家看见时,江旭终于忍不住,想找同城快递将包裹拉走,省得他看着心烦。
可惜话一出口就被姜艺拒绝。
“都是知知的东西,丢了你负责?”
江旭:“那她怎么不自己过来?”
姜艺耸肩:“可能没时间吧,而且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知知最近可能没用上。”
江旭眼都没抬:“那我让王叔过来。”
两人杵在玄关处,谁也不让谁。
姜艺从手包掏出小镜子,对镜描眉补妆:“王叔还要送我去机场接你爸,你别折腾人家。”
小镜子“啪”一声盖上,姜艺今天的妆容偏港式,微勾的眼尾莫名多了几分娇媚。
她轻飘飘扫了江旭一眼:“你不是说没和知知分手吗,还找人送东西干嘛,你自己不会送?”
说完又拢眉。
“不过知知今天应该不在家,她最近下午好像都要上声乐课。”
若不是姜艺最后一句,江旭是绝对不可能出门的。
江旭想得很简单,只要将包裹送到人家里就算完事,反正沈知夏家里都有阿姨,也不怕包裹丢失。
江旭以前去过沈家,也算是熟门熟路。
然而他没想到会碰上陆衡。
彼时天色还未暗下,晚霞染红了一片天际。
白净的少年抱着一把吉他,踩着高脚凳,他声音干净清朗,像是夏日最后一缕清风。
树影摇曳之间,晚风在少年身侧穿过。
阳光洒满了整个小院。
陆衡低低笑着,他嗓音轻而缓,正徐徐唱着一首情歌。
是他之前决赛时唱的那首。
沈知夏就坐在他对面,没有荧光棒,也没有镁光灯,沈知夏只是默契跟着打着节拍,时不时还跟着哼上一两句。
又和陆衡相视一笑。
女孩一双琥珀眸子盛着日光,满满的皆是笑意。
江旭没下车,只是坐在车内,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盯着院落中央的两人看。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沈知夏看别人时,也可以这么热忱,这么专注。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慢慢攥紧、用力,江旭指尖都泛着轻微的白色。
车子后箱装的是沈知夏的包裹,像是她和江旭的过去。
笨拙且沉重,可有可无,是不被人重视、不被人提起的存在。
而院子的一切,才是沈知夏的现在。
是美好,也是新生。
第四十一章
车厢的空气闷热, 浑浊。
江旭感觉自己仿佛处在一个密闭的容器中,空气一点点被抽离,被抽干。
他紧握着方向盘, 只觉得窒息和无边的难受。
陆衡抱着吉他, 脚尖点着草坪,少年清朗的嗓音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无端抚平了夏日的焦躁。
江旭却只觉得心梗。
陆衡不像江旭, 他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所有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透着少年的无知和大胆。
一曲完毕, 陆衡一跃从高脚凳上跳下, 单手抱着吉他。
江旭眼睁睁看着陆衡坐在沈知夏身侧, 两人挨得极近。
陆衡在教沈知夏弹吉他。
可惜五音不全的人对乐器也是一窍不通。
沈知夏试了几个音, 最后以一个尴尬的微笑结束了这场教学。
特别是到了最后关头,隔壁住着的老太太还提着水壶出来, 朝沈知夏院子望了好几眼。
“小沈啊,你家是在装修吗?我怎么在屋里听见声了!”
老太太不提还好,一提陆衡立马憋不住, 抱着吉他直接笑弯了腰。
最后一个承受不住,直接笑仰在地上。
柔顺的草尖轻轻在他发顶拂过, 少年的笑声干净又纯粹。
沈知夏气得想掐死人, 扬声和邻居解释了一句之后。
随即一转头, 恶狠狠瞪着笑得开怀的少年, 准备开始自己毁尸灭迹的工作。
沈知夏面无表情, 佯装愤怒:“你完了。”
陆衡却不怕。
以前见面时还沈老师沈老师喊得那叫一个尊敬, 现在却能笑着和沈知夏开玩笑。
陆衡是真的喜欢音乐, 喜欢唱歌。
抱着吉他悠悠唱着情歌的陆衡是轻松的,充满了夏日黄昏的惬意。
不过这样的惬意并未持续多久。
陆衡本来就是抽空过来的,没一会就得赶回公司, 他晚上也有专业课要上。
和人道别之后,沈知夏也没急着回屋。
女孩盘着腿,席地而坐。
刚才被陆衡抱在怀里的吉他重新回到了女孩手中,沈知夏右手拨着琴弦。
可惜刚才的教学时间太短,沈知夏还没琢磨明白。
倏然听见皮鞋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她还当是陆衡重新折返回来。
“怎么回来……”
声音戛然而止。
仰着的脑袋也停留在半空,晚风在两人中间缓慢穿过。
沈知夏缓慢眨了眨眼,她声音依旧如之前那般,温和柔软。
“江先生,你找我?”
江旭有多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一年、两年?
好像除了最开始的几次见面,后来沈知夏就一直“阿旭阿旭”喊着。
起初江旭还觉得腻乎,想让人改过来。
然而沈知夏只是挽着他袖子,眉眼都笑弯。
“那我叫什么?”女孩仰着头问。
“江先生太生疏啦,我不想喊这个。”
结果以前嫌弃称呼生疏的人,现在却面不改色喊了出来。
江旭面无表情看人,只觉得讽刺。
“沈知夏。”
江旭的声音近乎平稳和缓慢,“你不觉得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那张照片是江旭最不想触碰的东西。
江旭一直都是骄傲的,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发号施令。
所以即便看见那张照片,江旭也在自欺欺人。
他一遍又一遍说服自己。
他本来就不喜欢沈知夏,一个合作对象为了某个目的答应和自己的做交易,这是最常见不过的事了。
然而刚刚看见陆衡,看见和陆衡在一起的沈知夏时,江旭还是难免滋生出不同的情绪。
江旭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对这事半点也不上心。
而且还妄图用姜艺做借口。
“我妈刚还问我,是不是和你分手了?”
说这话的时候,江旭一直盯着沈知夏,他下巴朝陆衡刚离去的方向抬了一抬。
江旭的脸上依旧看不清情绪。
“你要是有新恋情的话……”
女孩闻言,却只是轻轻“啊”了一声,沈知夏很快否定:“没有啊,我就是……”
江旭的肩膀不自觉塌了下去,是松口气的标志,然而他自己都没察觉。
因为那只是一个再细微不过的动作。
陈曜说江旭总是端着架子这句话没冤枉人,即便是在这时候,江旭也能装模作样,打断沈知夏的话。
他轻轻抬眸,声音清淡如水。
“和我无关。”
“你要是有喜欢的人……”
微顿,江旭重新对上沈知夏的视线,他正色道,“我们随时都可以分手。”
江旭说得倒是坦坦荡荡,沈知夏脸上的表情却只能用愕然来形容。
江旭很喜欢沈知夏现在的神色,至少在这段经历里边,沈知夏对自己也不是全无感情的。
然而沈知夏只是一脸的茫然,用她那一双澄澈空明的眼睛望着江旭。
她轻轻眨了眨眼,平静得像是在诉说一个众所周知的现实。
“可是,我们本来就没有在交往啊。”
“哪来的分手?”
……
沈知夏永远都知道怎么往江旭心口补刀子最疼。
江旭一直以为,在这场交易里边,自己才是主导者。
是他利用了沈知夏。
沈知夏沉溺在对自己的感情中,被爱慕蒙蔽了双眼。
只有自己是清醒的。
然而最后的最后,沈知夏却比任何人都清醒。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放任自己沉沦在其中。
甚至在说完那句话之后,沈知夏还能不急不慢补上一句。
“而且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江旭几乎是咬着牙发问:“……什么时候?”
沈知夏面色忽的落寞了几分:“你看见照片的那一天。”
沈知夏清醒地将自己和江旭的关系定义在交易上。
所以即便是两人的关系终结,她也不吝于用分手,而是用“结束”二字。
明明那应该是江旭最喜闻乐见的事,然而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甚至在沈知夏说完那句之后,江旭难得情绪外露。
他下颌紧绷,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
“沈知夏,希望你不会后悔。”
话落,江旭头也不回回到自己的车上,扬长而去。
值得庆幸的是,那天下车时,他就先让阿姨将包裹搬了出去。
沈知夏在江家的一切都被送了回去,犹如她和江旭之间的关系。
也是在那天之后,江旭才知道,原来南城也挺大的,以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现在却可以连着半个多月都见不上一面。
姜艺好不容易等来丈夫出差回来,喜笑颜开拽着人袖子,老夫老妻找了个小山庄过二人世界。
以至于回来时看见瘦了一圈的江旭,姜艺险些没将人认出来。
“□□,这还是我们儿子吗?”
比起父母的春风得意,江旭像是大病初愈,眉眼因为面容的瘦削都凌厉了几分。
他没理会母亲的调侃,只是低头拎起一旁挂着的外套。
“陈曜晚上约了我,就不回来了。”
陈曜单独约的人,地点是选在一家清吧。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音乐,装修典雅。
江旭一进去,就看见趴在吧台的陈曜。
虽然电话中就听见陈曜的哭声,然而真的见到人,江旭还是被发小哭得红肿的两只眼睛吓到。
“不至于吧?”
江旭和酒保要了一杯果酒,挨着陈曜坐下。
“不就失恋吗?要不是第一次了,换一个就行了。”
江旭说得坦然,陈曜却哭得更厉害了。
“我也知道啊。”
说起来这事还是他矫情,明明知道自己和俏俏也就床伴的关系,然而他还是忍不住越界。
“俏俏最近都不理我,好几次我给她打电话,她也不回,微信也是两小时后才回。”
“然而她微博却一直在更新。”
江旭以一种近乎怪异的目光看他。
“你不就喜欢这种吗,各玩各的?”
陈曜上一任女朋友管得太严,所以这回特意挑了个性子和自己相近的。
没想到翻车的却是自己。
陈曜醉醺醺抱着酒杯,说话都带着哭腔。
“我就随口说了一句分手,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你说她是不是早就蓄谋已久,就等着我开口了?”
“而且你知道我回去收拾行李时她在干什么吗,她居然还在剪视频!”
陈曜显然已经喝醉,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可我还是喜欢她,你都不知道……俏俏有多可爱!”
“而且我怎么知道那个小模特是她的死对头,她扑上来的时候我都没来得及躲,偏偏就被俏俏看见了。”
“但是她什么都没问,你说她是不是不在乎我啊。”
江旭勉强从陈曜断断续续的言语中拼凑完真相,末了只觉得头更疼了。
江旭最近没日没夜地工作,一天也就睡三四个钟头,这会身子早就扛不住。
然而他还是低头,又给自己续上一杯酒。
“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她,以前不还挺爱玩的吗?”
陈曜勾着江旭脖子,笑得像个傻子。
“我怎么不知道?”
“她在的时候,我就喜欢看着她。”
“她嗑cp的时候,也好可爱,会拍着大腿捂嘴惊呼,也会兴奋得在房间原地转圈。”
“她只有在我面前是这样的,像个小女孩,很可爱很可爱。但是走秀时,俏俏总是最高冷的那个,超酷的!”
“她还喜欢滑雪,所以我之前就订好了下半年去北海道的行程,想着圣诞节和俏俏一起去看雪。”
“她看别人时,我会嫉妒。我不想让俏俏看别人,工作也不行。”
“虽然知道很卑鄙,也知道不可能,但有时还会好想将她抱回家,想将她藏起来。”
陈曜明显是喝醉了,连这样不着边际的话都说了出来。
琥珀液体沿着杯壁缓缓滑落,江旭轻晃酒杯。
头顶昏黄光线笼罩,透过那层轻薄的液体,江旭好像看见了自己,看见了沈知夏。
这个自己刻意逃避了半个多月的名字。
沈知夏可以和江旭单方面断绝来往,然而有关对方的消息却源源不断出现在江旭眼前。
有时工作到半夜,不小心刷到对方的消息,江旭也会立刻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