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四处打量了下这块地方,是个不小的山洞,洞口上方有几块岩石伸展向前,确实是个避雨的好去处。
简禾还在四周环顾,男人的嗓音忽然在极近的地方浮现:“你怎么在这?”
简禾这才抬头,望向傅松琰。
男人身上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因为雨实在太大了,就算他们跑过来也只有几秒,但是衣服也还是全部湿透了。湿掉的衣衫此刻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淌着水,男人整个人似乎刚从水里出来一样,连脸上也全部都是水珠。而反观她自己,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只有袖子那儿淋湿了一点。
简禾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傅松琰一怔,结果了纸巾,随意在脸上擦了擦。
男人动作利落随意,山洞不大,似乎到处都弥漫着他身上那股清淡的雪松味。
简禾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往旁边移了一步,随口道:“我来寺庙转转。”
“你呢?”
傅松琰沉默了两秒,才言简意赅的说:”来找个朋友。”
简禾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山洞顿时一片寂静,只有雨水砸在头顶山岩石板上的清脆声。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
傅松琰找了一块平摊的石头,把湿掉的衬衣外套脱掉,将石头上的灰尘擦干净,又拿了刚刚简禾递给他的纸巾出来将石头擦干,才对简禾说:“过来坐会吧。”
简禾微顿,上前坐了下来。
傅松琰自己倒是毫不忌讳的随意坐在了另一块石头上。
男人看着雨幕,似乎是随口问道:“你上次说的离开浔市就是来B市吗?”
简禾点了点头。
没什么好瞒的,离开了浔市之后,她也没想到竟然会在B市再和傅松琰碰上。据她所知,傅氏这几年并没有开拓B市的市场,就连五年前的那个计划也都被搁置了。
所以她今天在住持偏殿里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傅松琰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良久,他偏头,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还是固执的望着她的方向,问道:“所以那五年你也在B市吗?”
简禾眼睫一颤。
“不是。”她说。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吗?”
可能是这漆黑的空间给了简禾一个安全的空间,又可能是傅松琰的嗓音太过低柔让她放松了警惕,也或许是今天在偏殿听到的忏悔经让简禾坚硬的心里出现了一丝丝裂缝。
总之,简禾忽然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她现在都回来了不是么?
“在法国。”
傅松琰闭上了眼。
原来在国外,怪不得这些年无论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她。
柯景光和简家都在法国,若他们想藏住一个人,傅松琰是半点踪迹都查不到的。
可能是今晚的简禾格外好说话,傅松琰抓住机会自己问了她许多问题。
简禾难得的放纵了自己,将能回答的都一一回答了。
好久之后,傅松琰觉得自己能问的几乎都问完了,剩下的,他也明白就算他问出口,简禾也不会回答的。
这时,简禾却回过头,看着他在黑暗中的轮廓,问:“那你呢?”
过的好吗?
傅松琰一愣,随即笑了笑,他淡声说:“我还是那样。”
他有什么好不好的,他这些年全部的精力基本都用来找她了。
简禾却意会错了,以为自己走了他还是那样正常的生活。
“那就好。”她说。
话题到这似乎就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傅松琰发现,除了这些,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话题可以和她说起。
简禾似乎也觉察到了,为了缓解尴尬,她开口:“你和何小姐最近还好吧?”
她记得她走的时候何书蕊还特地来给他送衣服,现在五年过去,没有她在,两人应该在一起了吧?或者已经结婚了?
可下一秒,简禾就知道自己问错话了,因为傅松琰的气息忽然就变了,男人紧紧攫住她:嗓音很冷:“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简禾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开口:“抱歉。”
傅松琰闭上眼,深吸口气,他再次睁开眼之后,嗓音柔了一些,“你不用道歉,我不是对你。”
简禾沉默着点了点头。
傅松琰暗骂了自己一句,他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她——”
傅松琰似乎都不愿意提起那个名字。
简禾顿了两秒,才说:“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傅松琰错愕。
简禾抿唇,“……你说你喜欢的是哪种好温柔懂事的——”
她没有再说下去,傅松琰却懂了。
他忽然哑然了,“……我那时候,只是——”只是想推开她而已,说的都是负气话。
他从来就不会固定喜欢哪一种样子的女人,更何况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他喜欢的只会是简禾,她是什么样的,他就喜欢什么样的。
他的话没说完,简禾就已经知道自己理解错了,她点了点头,“是我弄错了,你不要在意。”
女人的声音很轻,也很随意,似乎正在说的只是一件与自己不怎么相关的事,对事情的结果也并不是很在意。
傅松琰呼吸有些重,他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他压根就接受不了简禾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傅松琰没有再说话,就在简禾心里纳闷自己刚刚是不是还说错了什么的时候,身侧男人的体温忽然逼近,简禾一愣,刚想往后撤,男人就紧紧攫住了她的手腕。
黑暗中,简禾看不清男人的神情,只能凭阴影轮廓和感觉发现男人离自己极近,他的呼吸滚烫炙热,几乎就喷洒在她脖颈的肌肤上。
简禾很不自在,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移了移,却被男人一把制住。
男人宽大的手掌紧紧桎梏住在她的腰侧,不让她闪躲分毫。
这一瞬间,男人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五年前那些夜晚的画面忽然就重现在了简禾的脑海里,她面颊几乎红透了。
她突然很庆幸这个山洞这么黑,能让自己面上的表情能隐匿起来。
她胡乱的想着,男人却忽然低头,凑到她耳畔:“小禾,你能不和我这么生分么。”
他再也受不了这样装着淡然的和她聊着这些陌生又谨慎的客套话了。
他们本不该这样的,他们不会只是这样的。
简禾看着他在黑暗中的轮廓,忽然就叹了口气。
“傅叔。”她喊道:“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呢?”
是想让她表现的像这五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是像他们五年都没有分别离开过一样?
有些是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不管是她和他,都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傅松琰知道自己的要求很离谱,但他此刻不想讲道理,他只想遵从内心。
他更紧的搂住了她,在她耳边呢喃:“小禾,我好想你,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找你,但我翻遍了所有地方,我都找不到你。”
男人嗓音很低,在她耳边吐着气,简禾心中重重一跳,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他,她无意识的捏了捏指腹,嗓音低到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可是,是你先不要我的。”
是他先不要她,又找她做什么呢?
她不知道为什么五年前男人能冷硬的不留一丝情面的将他推开,为什么五年后又这样缠在她身边,要她回来。
“我真的后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简禾忽然想到在偏殿听到的忏悔经,她垂下了眼睫,轻声问:“所以你就在佛祖面前念忏悔经吗?”
傅松琰并没有听到她的问话,简禾忽然感到肩膀一重,她这才回过神来,才发现傅松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倒在了自己的肩头。
而她肩头的触感,烫的吓人。
简禾心头一凛,立刻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
傅松琰发烧了。
她推了推傅松琰,“你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
但傅松琰意识不清醒,他还以为简禾又在推开自己,身体不舒服的男人似乎意志力都格外差些,他只想放纵自己。
他侧头,伸手固定住简禾小巧的下巴,滚烫的唇舌立即覆上她的。
霸道熟悉的气息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席卷了简禾的所有感官,她觉得自己的所有气息都被男人给吞噬干净,就连自己胸腔内的所有氧气也似乎要被男人汲取一空。
她艰难的推了推男人的胸膛,“……别,你别——”
可意识不清的男人压根就不容简禾反抗,他将简禾往自己的方向按了按,似乎要按进自己的骨血里
男人的气息越来越烫,简禾没有法子,忽然狠狠的在他舌尖咬了一口。
男人吃痛,动作间怔楞了几秒。
简禾抓住机会,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推开了傅松琰。
傅松琰一个没坐稳,额头撞上了一旁的石头上。
简禾:“……”
简禾心一跳,立马上前看了看,看见没流血,这才松了口气。
雨势渐渐小了,简禾看了眼一旁已经昏睡过去的男人,再一次叹了今晚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气。
所以她为什么要想不开散什么鬼步?在客栈陪着女儿睡觉不香吗???
*
第二天上午,傅松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睁开眼的第一眼不是看周围的环境,而是在屋子里找着什么。
门突然被推开,简禾走进来,看到男人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像是在门口看到主人回来的大狼犬。
“……”
简禾忽然被自己的这种想象给逗笑了。
她咳了咳,问:“你醒了?”
傅松琰一直紧紧的看着她,刚想开口,舌尖却突然传来一股刺痛感。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薄唇,一脸疑惑的看着简禾,开口道:“我的嘴巴怎么破了?”
简禾:“……”
自己做的好事,倒是自己忘得干干净净。
简禾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没好气的说:“半夜梦游偷吃东西自己咬到了。”
水杯扣在木板上,发出一声闷声,傅松琰立马禁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一句话也不敢问了。
简禾瞥了他一眼,才说:“你昨天淋了雨发烧了,我让人带你到这件客栈来休息了。”
她问客栈老板娘要了感冒药,吃了一颗进去,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傅松琰点头,还想问些什么,门却再次被人推开了。
岁岁探头探脑的进来,站在门口,怯生生的望着傅松琰,“叔叔的病好了吗?”
小女孩的眼底清澈明亮,眼睛几乎和简禾小时候一模一样,傅松琰心顿时就软了,想到在晚宴上给岁岁留下的不好的印象,傅松琰难得尽量让自己和蔼的向岁岁伸出手:“岁岁来叔叔这。”
岁岁没有动,而是先看了一眼简禾,看到简禾点头之后,才小跑的扑到傅松琰的床边,昂着小脑袋:“叔叔比岁岁还能睡,妈咪总是说岁岁是小懒猪,叔叔才是!”
小女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傅松琰眼底顿时柔了下来,他抬手,有些生疏的摸了摸小女孩柔软的发丝,哄着道:“岁岁不是小懒猪,岁岁只是长身体而已。”
简禾望着眼前的画面,心绪有些复杂,岁岁好想对傅松琰有些天然的好感,就算第一次见面她对傅松琰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是还是挡不住她对傅松琰的亲近。
傅松琰怕她一直昂着头说话脖子不舒服,将岁岁轻轻的抱起来,让她坐在床上,和她说着话。
大雨之后,出了太阳,阳光从窗台照射进来,铺洒在房间里,简禾忽然觉得这个画面温馨的让她害怕。
门忽然被敲响,过了一会儿,老板娘推开门,看到眼前的画面,她笑了笑:“您丈夫醒了?对了,我多煮了些排骨粥,放在客厅了,你们一会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