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娘……宝儿饿!”更有小孩放声大哭,妾室什么也不做,就抱着孩子哭。
商贾?这是商贾?
简直是乞丐!
就是他们生了画仙裴玄陵?
怎么这么让人不信呢?
众人心中纷纷划过这些声音,继而才听到这里人的话,又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什么意思?
裴家对安家下杀手?阻止他们回京?
他们这么狠毒?安家再怎么上不得台面,那也是生了裴玄陵,且养育了裴家亲儿子的人家。
因为裴玄陵这个画仙,裴家得了多少好处?他们不感激也便罢了,竟然还对裴玄陵的亲生父母下杀手?
就为了不让裴玄陵认祖归宗?
这下众人看向裴家夫妻的目光更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与鄙夷,做出这种恶毒的事便也罢了,他们竟然还失手,让安家人成功上了京城?
裴家不丢脸谁丢脸。
裴夫人差点晕厥过去,当即顾不得颜面,上前斥骂道:“哪里来的乞丐胡说?我裴家家风清正,万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究竟是谁让你们来诬陷裴家?!”
她根本不知道安家人上了京城,更遑论派人刺杀?且若她真派人刺杀,安家不可能成功到达京城,还一个人也没少。
难道是老爷?
裴家主脸色也极其难看,今日丢脸的事太多,被人看了太多笑话,他就算再好的定力也定不住。
“这些人当真是安家人?而不是冒充的?”
安老爷一听不乐意了,他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可不是让人当成假冒伪劣的人而被赶走的。
他当即上前怒道:“你们才冒充的呢!”
“老子是正正经经的画仙亲爹!”
“我看就是你们裴家不想让我们认回画仙,也不想暴露你们做的好事,才想把我们打成冒充的!有本事上官府!我倒要让大家看看,你们裴家究竟是个多么‘清正’的人家!”
他恶狠狠地看着裴家夫妻,眼中带着得意与威胁,“别怪我不告诉你们,我手里有证据!”
什么证据?
当然是裴家派人刺杀他们的证据。
众人纷纷来了兴致。
隐藏在人群中的池意深藏功与名。
这戏,真是比他想象的还好看呢。
第28章
安家夫妻觉得自己很倒霉。
拖家带口带了不少钱财上京城,结果半道被打劫,为了保命,钱财都没了,奴仆也被那些水匪抓获,安家人自己都要保命,哪还有心思去管那些下人,在被水匪“善心大发”放人后,赶紧带着妻妾儿女跑路。
一行人好不容易坚持到了一座城里,拿身上仅有的绸缎衣服换了一些粗布麻衣和一点碎银子,安老爷有想过要不要回苏州,拿了银子再继续上京城,可想想从这里到京城的路途,又想想从这里到苏州的路途,又打消了主意。
而且万一再次上京途中又遇到山贼水匪呢?这次侥幸,下次可没有这样的好运。
他打定主意上京城,可这点碎银子完全不足以让几人到达京城,不得已,他们只能沿路乞讨。
一路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吃了不少苦,却还是坚持了下来。
谁知,在距离京城不远的时候,他们竟然遇到了来刺杀他们的杀手!
杀手武功高强,招招狠辣,要不是他们正好和一个押运的镖局在同一个破庙,他们一定死无全尸!
有了这一出,别说哭闹生病不肯赶路的孩子,连安老爷都有些打退堂鼓。
谁会来刺杀他们?当然是裴家人,裴家人为什么要在刺杀他们?不就是为了不让他们进京。
可要是他们不进京,裴家会不会放他们一马?
这个念头一出来,安老爷就有些动摇,可这个动摇,却在他见到京城的时候少了大半。
他从前是来过京城,可那都是多少年前,当初他的目的也不是在京城逛,而是接父母双亡的表妹去苏州,做他的妾室,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让他游览京城。
他早就忘了京城是什么模样。
因此,再见到京城时,他的震惊溢于言表。
都说江南是富庶之地,可那也只是富,但京城不一样,那是肉眼可见的贵!
只要沾上那么一点,自己就能飞黄腾达!
他千辛万苦来到京城,要是什么都没做就回去,那岂不是亏大了?
何况,他儿子可是天下闻名的画仙,难道他甘心拱手让人?
可裴家势大,自己要是没上门就被裴家处置了,那可就真是没了利益还丢命。
安老爷正犹豫不决,就被一个神秘人找上门。
那人是个年轻人,从穿着打扮看起来就非富即贵,不能招惹。
安老爷起初害怕,不知道对方找自己是为什么,难道又是裴家派来处置他们的?不,不对,如果真是,那他们早就死了。
好在年轻人也没兜圈子,他直接表明,自己是来帮他们的,他和裴家人有仇,想惩治他们,看他们的笑话。
为此,他愿意帮安家人,揭穿裴家人的真面目。
起初安老爷不敢,他可是知道裴家人多狠心,而自己又有几斤几两,掰倒裴家?想都不敢想。
可那年轻人当即就翻脸了,派人拿刀架着他们所有人,冷酷无情地说:“你们要是听我的,我还可以帮你们从裴家手里保住小命,你们要是不听我的……现在,我就可以让你们人头落地!”
安老爷当即忙不迭点头答应了,哪里还敢反对半句。
于是他们拿着那年轻人给的“证据”,按照年轻人的吩咐,在认亲宴这一天找上了裴家。
那人说的,今天宾客众多,就算裴家想要处置他们,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他们的存在知道的人越多,他们就越安全。
二来,也是看热闹的人越多,裴家刺杀他们的消息就会传得越广,想要把裴家拉下马也就越容易。
画仙裴玄陵可是他亲儿子,听到亲生父母被养父母追杀,难道他不会护着他们吗?
安家众人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于是他们便理直气壮、气势汹汹地找上门,闹了这么一出。
“父亲,母亲,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一道声音从人群中突兀传出,众人让开,只见池意满脸呆滞,双唇颤抖,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众人恍然,得知养父母竟然刺杀来认亲的亲生父母,无双公子一定很难过,很痛心,很不敢置信。
裴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忙着安抚,“无双,都是假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和你父亲,我们这么爱你,怎么可能杀害你的亲生父母!”
公主还没进门,说好的利益还没到手,现在要是跟裴玄陵闹翻了,他们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名声都被裴玄陵和安家给毁完了!
“什么假的?老爷我说了,我们有证据!你们都是聋子听不到怎么的?!”安老爷混不吝地叫喊道。
裴家夫妻被这样粗鲁地辱骂,倍感羞辱,他们恨不得将这姓安的乞丐给打杀了,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不能,也不敢!
裴夫人不得不强撑着脸色,上前劝慰道:“安老爷,我们裴家绝对没有做出这等事,不如我们先进门,洗漱用膳,再请官府前来查明真相?也好不冤枉了谁,您说是不是?”
外面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堵不住悠悠众口,相信要不了多久功夫,裴家人派人刺杀安家一事就会传遍京城。
这件事压不下去了,只能找到官府,别说他们是真的没做那种事,就算是真做了,也能打点官府,得到“没做”的结果。
这结果是给安家、给京城百姓看的。
在场宾客都是达官显贵,哪里能不知道其中的猫腻,也就是安家这江南来的无权无势的破落户,只怕是要被裴家给算计死,赔了儿子还丢了命,啧啧。
众人皆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无论是安家的遭遇还是裴家的丢脸,都不过是取乐他们,给他们闲极无聊的富贵生活增加点谈资的工具。
又有谁真正关心真相如何呢。
可安家不同意,安老爷一听官府,直接跳脚,他可是被嘱咐过,那威胁他的人说过,自己提官府可以,可要是裴家提官府,那可万万不能应下,不仅不能应下,他还地完成最后一步,丢个大招。
安老爷惊怒地指着裴夫人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小心思,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要的!”
裴家夫妻:“……”你他娘的给过他们什么机会了?!
只见安老爷摸出一块通体圆润光洁的羊脂白玉佩,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这就是你们给那些杀手的玉佩,是你们裴家的东西,一定是你们给杀手的信物!”
谁知,众人看着那玉佩竟开始面面相觑,良久,才终于有人一语道出真相:“这……这不是无双公子的玉佩吗?”
是啊,那是裴玄陵的玉佩,可裴玄陵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杀手手里?总不能是裴玄陵派人去暗杀自己亲生父母?有那个必要?
池意摸上自己腰间,满脸疑惑,“我的玉佩……不知何时弄丢了。”
丢了?这更可疑了,裴玄陵又不出裴家,玉佩能丢去哪儿?总会是在裴家人手里。
可裴家人拿着玉佩不还给裴玄陵,反而给了杀手又是为何?
裴家夫妻十分不安,总觉得前面有个大坑,马上就要掉进去。
突然,有人语出惊人:“难道是有人想杀掉安家人,嫁祸给无双公子?!”
第29章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在心中嗤笑一声。
不信。
原因很简单,没有理由啊。
杀了安家人嫁祸给他们最出色的儿子?他们能得到什么?
至于给亲生儿子腾位置这种原因,那是想都不要想,不可能的,别说裴玄陵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继承裴家,就算他可以,那为了一个没多少用处的亲生儿子,而陷害名满天下、拥趸无数的养子这种亏本的事他们绝不会做。
难道是别人做的?比如那个刚被认回裴家的安明烨?
毕竟他才是这件事的最大得利者。
一想到这儿,众人纷纷用审视质疑的目光看向安明烨,后者受不住这些目光,几乎想要立刻离开这里。
可他走不掉,也不能走,否则绝对会有人说他心虚,他就是真凶。
他强撑着被这些目光灼伤的疼痛留下来,看向裴家夫妻的目光却变了。
他不知道谁的话才是真的,可裴玄陵的玉佩确实是在裴家丢的,而作为裴家主人的这两人难辞其咎,无论如何,他们都一定跟这件事有猫腻。
安明烨忍不住想,自己上辈子看到的就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今生的裴家夫妻对待裴玄陵的态度会大变?
安明烨回想这种变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最后终于想到了,从裴玄陵刺瞎了双眼开始。
前后变化的就只有裴玄陵……不能画了!
想到某种可能,安明烨宛如心头受到重击,整个人仿佛遭到重大打击,身子也摇摇欲坠。
“放肆!胡言乱语!”裴夫人气疯了,“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裴家主也坐不住,厉声呵斥道:“刘公子说话可要负起责任,不能胡乱冤枉人,别说我们不可能刺杀他们,就算真刺杀,也不可能嫁祸给无双,世人皆知,无双特地写信请安家人进京,便是为了要奉养父母,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这可笑的嫁祸一眼便能被人看出,做了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当然是为了打击无双公子啊,自己亲生父母被杀,杀手竟然还陷害自己,想要陷自己于不忠不义,就算世人知道不是真的,但对无双公子来说一定十分难受,你们瞧瞧,安家人还没死呢,无双公子就这样一副恍惚的模样,要他们真死了,指不定有多伤心。”
刘公子摇着扇子施施然继续说:“这人啊,一伤心,就容易被趁虚而入,刚才不还有个庄家小姐试图嫁给无双公子但是失败了不是吗?若是这时来个女子安慰他,说不定啊,俘获无双公子的心这件事还真的能成功。”
一番话东拉西扯,乍一听有几分道理,仔细一分析许多都站不住脚。
可这不影响有人心虚啊。
不说其他,就是裴家夫妻,他们可是真的安排了人去勾引裴玄陵,虽然失败了,但这姓刘的可不算全部胡说。
他们一心虚,脸上就多少表现出了一点,这会儿的他们可没有先前的镇定自若,面不改色,面对裴玄陵,面对这么多悠悠众口,他们既气又怕啊。
安老爷一听,觉得又到了自己表演的机会,他怒而指着裴家夫妻二人,大声吼道:“好啊你们!强压着不让我们认儿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出这么恶毒的手段来欺骗我儿子,好在老天爷有眼,没让你们成功,否则老子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到底是谁要害我儿子?!”
裴家夫妻哪里知道,看到那枚玉佩他们也很懵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玉佩丢了这件事。
“安老爷暂且息怒,你我各执一词,谁也不愿意信服,还是请官府来查清此事才好。”裴家主忍着怒意与恶心说。
他作为裴家家主,从未想到自己竟还有向一个商贾道歉低头的一日,可今天,它成了事实。
改不了抹不去的事实。
他想把安家人千刀万剐,可千刀万剐又如何,永远有人记得这一天!
“公主驾到——!”
一辆华丽明媚的马车在夜里格外显眼,一个侍卫驾着马车,行驶到裴家门外。
侍女放下圆凳,掀开纱帐车帘,一只明艳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搭在侍女身上,石榴红的丹蔻在这黑夜里也无法遮挡它的漂亮。
一名身穿玫红色宫装的女子走下马车,头上的蝴蝶流苏簪随她摇曳生姿,珠光宝气明艳动人。
她淡淡往人群看了一眼,柔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参见公主殿下!”众人其其行礼,只有池意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无措。
他一身白衣,眼缚白绫,却丝毫不减画仙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