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下班前,钱景毅走进了宁蔓华的办公室。这时,他已穿上一身笔挺的西装,特意打上红色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平日里的稚气褪去了不少,多了几分成熟的男人味。
宁蔓华抬头,只觉眼前一亮,调侃道:“新郎今天很帅哦!”
钱景毅有点拘束地笑了,低头抚平了西装上的褶子,“是吗?我怎么觉得衣服有点大?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瘦了。”
闲聊几句,钱景毅才厚着脸皮进入正题:“宁主任,你现在忙完了吗?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忙去陪陪小琪?我怕她紧张,你们女孩子之间应该比较容易说话。”
陆琪是独自一人来到研究院的,没有娘家亲戚,也没有闺蜜朋友。钱景毅想来想去,研究院里与陆琪年龄相仿的女生,也只有宁蔓华了。
为了这顿特别的喜酒,大家今天都提前了上班,宁蔓华刚好忙完了手上的活,便欣然答应了:“好呀,当然没问题!不过呀,我看是你比较紧张吧!” 钱景毅憨憨一笑,咧开一口大白牙,又成了平日里那个可爱的大男孩。
研究院给他们留了一个平时用于招待的房间,精心布置了一番,当作两人的临时婚房。敲门进去,只见陆琪端坐在梳妆台前,她身穿一袭洁白的婚纱,抹胸的设计露出精致的锁骨,整个人的气质恬静优雅。
宁蔓华瞬间被惊艳了:“哇,小琪你今天真好看!”
陆琪正在给自己化妆,从镜子里看到宁蔓华进来了,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谢谢!其实你才漂亮呢,等你结婚的时候肯定比我更好看!”
“结婚?”宁蔓华细细咀嚼着这个词,摇头笑道:“其实我还没认真想过,总觉得结婚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对于我们这一行的人来说,组建一个家庭,要承担的责任太大了。”
“我倒觉得,结婚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没那么复杂。”陆琪给自己画着眼影,闲聊道:“像我和钱景毅,他对我好,我对他好,合得来就结婚呗!至于责任,主要就是老人和孩子吧,我觉得我应该能应付过来。”
宁蔓华坐在旁边看她化妆,她有点好奇:“其实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陆琪生性活泼,这下打开了话匣子:“我跟他从小就认识了,我们那时住一个大院的。小时候我们都想着要学医,没想到我真的当上医生了,他却选了搞导弹。刚毕业时,他明明有机会留在金市,那里也有研究院的。但是他最后拒绝了,他说想亲眼看着自己设计的导弹上天,那样到老了才不会后悔。”
“以前我总是觉得,他对我不够上心,也不能每天陪我聊聊天。但是我自己也参加工作后,才明白生活不只有爱情啊,有时我忙起来,还特烦他来找我聊天呢!”
“现在我都想开了,他都这么忙了,还是抓紧一切时间对我好,很不容易了。上次他还说跟同事学了写情书,哎呀,真是肉麻死了,我都快被他笑死了。”
宁蔓华也被逗乐了,不用想都知道,林工教的是什么年代的肉麻情书。
说着笑着,陆琪才开始盘头发,宁蔓华见状,就站起来帮她。“这次真是辛苦你了,这么远跑过来,住得还习惯吧?”
陆琪也不说客套话:“嗯嗯,的确是有点远,但我还没来过这边,就当是旅游嘛!再说了,这不比在酒楼闹哄哄地摆几十桌有意义多了?不过,这里晚上还真冷呀,昨晚我都被冷醒了……”
宁蔓华静静地陪着这个新娘子讲话,陆琪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没那么紧张了。不得不说,钱景毅还是很贴心的,也很了解陆琪。
晚上7点,婚礼正式开始了。伴着温馨浪漫的《婚礼进行曲》,钱景毅和陆琪手挽手走进了装扮一新的食堂,同事们都纷纷鼓掌并欢呼起来。
他们缓缓走上了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五彩的气球和纷飞的彩带,装点出一个浪漫的世界。
由于紧张,钱景毅事先准备好了发言稿子:“非常感谢各位领导和同事,今天能抽空参加我们的婚礼!更要感谢的,是我的妻子陆琪,她能够谅解我的工作,不远千里来到这里……”
轮到陆琪时,她接过话筒,笑意盈盈地望着钱景毅,坚定地说:“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场婚礼,我们都知道这一天有多不容易。老公,以后你守国,我守家。”
听到这番情真意切的承诺,钱景毅忍不住掉下眼泪,上前一步拥抱住了妻子。
给陆琪戴上戒指前,他拿出了一捧雪白的冬青花,那是他清晨悄悄出去采来的。白色小花看着不起眼,但束成一捧时,却那么纯洁美丽。“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团火”,饱含着一个科工人质朴的爱意。
在大家的起哄下,钱景毅轻轻地吻了一下陆琪的脸颊。没想到,陆琪反而踮起了脚尖,大胆地在钱景毅的唇上盖了一个章,全场的气氛瞬间到达了顶峰。
这场婚礼,没有红地毯,没有闪光灯,但有同伴真诚的笑容为他们的爱情祝福,有祖国广袤的山河为他们的婚姻作证。
看着台上幸福的小两口,吴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对着宁蔓华感慨地说:“小宁,我什么时候才能喝到你那杯酒呀?”
闻言,整张桌子的同事也一脸八卦地看向了她,让宁蔓华不能忽视的,还有身旁的裴云松那道灼热的视线。
宁蔓华羞涩一笑,俏皮地躲开了这个话题:“想喝还不容易,现在就可以喝呀!”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杯酒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清晨突然收到紧急外出任务时,宁蔓华开不了车了。
第43章 泥石流遇险
清晨, 宁蔓华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酒气未过,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还觉得有点头痛。
但是,电话那头的话让她瞬间清醒,她果断地回答说:“收到!我马上赶来!”
挂断电话,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宁蔓华想了一下, 直接拨通了裴云松的电话。
快速地换上衣服,简单地洗漱后, 宁蔓华从桌上捞了两袋面包, 就急忙跑到了研究院的大门。东方初晓,裴云松已经启动好了汽车在等她。
宁蔓华坐进了副驾驶位,把面包分给了裴云松, 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呀, 师兄,这么早还要麻烦你!”
“没事, 我也接到通知了, 本来就要去的,也不用麻烦其他人了。”裴云松开车驶出了研究院,稍作停顿后, 轻言劝道:“不过, 以后你还是少喝酒吧。” 提起这个,宁蔓华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我也没想到, 他们准备的酒这么上头啊。”
宁蔓华以前也不是没喝过酒, 度数低的还是能接受的,她想着这次婚礼难得高兴, 就喝了两杯。没想到后勤师傅珍藏多年的酒后劲十足,饭都还没吃完,宁蔓华就有点撑不住了。
“我昨晚应该没闹笑话吧?”宁蔓华小心翼翼地问,她现在只能迷迷糊糊地记得,最后是吴总请陈姐把她送回宿舍的。
“嗯……这个嘛……”裴云松欲言又止的样子,把宁蔓华吓坏了,差点没把手里的面包捏扁了,她紧张地倾身上前:“不会吧?我真的乱说什么了吗?”
裴云松这才笑了:“没有,逗你的,你喝醉了就是脸红,呆呆的也不说话。”
“吓死我了!”宁蔓华拍拍胸口,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裴云松放在心里没说的是,喝醉后的宁蔓华,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像只可爱的小猫。
闲聊了几句,啃着面包,他们很快就进入了业务讨论模式。
这天凌晨,一场实弹发射任务在即,却在弹头装检时出现故障,技术分队的同事连夜排障,始终没有找到原因。发射时间迫在眉睫,他们只好给负责导弹设计的技术专家和负责导弹生产的厂家工程师打去电话请教。
这次的发射任务被安排在代号为“红星”的山沟里,扎根深山腹地,隐蔽性强,但是距离研究院比较远。通往“红星”的道路险峻,急弯较多,裴云松开得很小心。
一路上,裴云松和宁蔓华都在根据“红星”那边提供的信息,讨论着可能出现的故障原因。
正当车子慢慢驶入山里,一场暴雨突然而至,“轰”的一声惊雷响彻苍穹,把宁蔓华吓了一跳。
在暴雨的冲刷下,泥泞的山路越来越不好走,能见度也越来越低,裴云松不得不放慢了车速。豆大的雨水打在车上,仿佛在叫嚣着什么。
一声又一声的闷雷,宁蔓华似乎听到无数的石头在头上翻滚着。看着眼前不断摆动的雨刷,她心中的不安渐渐放大,狭小的车厢内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她检查了一下安全带,紧紧地抓住了头顶的扶手。
突然,宁蔓华心头一颤,在直觉的驱使下,她抬头望了望窗外,忽见山洪正裹挟着巨石汹涌而来。她睁大双眼,果断地大喊道:“师兄!往高处开!快!”
千钧一发之际,裴云松猛地踩尽了油门,打了方向盘,汽车快速冲上高坡,赶在巨石落下前逃离。
二人堪堪躲过了一劫,宁蔓华喘着大气,惊魂未定的她回头一看,发现在他们的身后,路旁的大树已被泥石流卷入深渊峡谷,刚走过的路被巨石砸出了一个大坑。
如果再慢一点,他们恐怕就葬身于此了。
宁蔓华惊出了一身冷汗,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甚至没在意刚刚撞在车门上的疼痛。
裴云松的表情看着镇定,但他的双手紧握方向盘,青筋暴起。尽管如此,他还是竭力宽慰宁蔓华道:“不要怕,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到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沉稳平和,宁蔓华稍感安心了一点。
接下来的路,死里逃生的二人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直到终于平安到达目的地,他们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下车时,宁蔓华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腿都有点软了,撞到车门上的右边手臂隐隐作痛。
裴云松走到她身边扶着她,一脸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宁蔓华用手撑着膝盖,俯身歇了一阵才缓过来,摆摆手说:“没事,我们赶紧去干活吧!”
“宁主任,裴主任,非常感谢你们能赶过来!雨这么大,你们一路上还好吧?”刚进入营地,技术分队的张安兴就迎上前来。
宁蔓华和裴云松互相对了一下眼色,默契地没有说自己险些遇险的事,只是告诉他们路上有巨石需要清障。
很快,裴云松就转移了话题:“时间很紧,麻烦你先带我们去看看导弹吧?”
“对对对,这边请!”折腾了一整夜,张安兴已经一脸疲惫,现在这两个人在他眼里简直是救星。
因为在电话里不方便透露太多,实际情况比宁蔓华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昨夜,在实弹发射前,一位穿戴着防护装备的工作人员正在加注推进剂,突然有烟雾冒了出来,并很快引发了燃烧。
一瞬间,故障指示疯狂闪烁,蜂鸣报警也响了起来,这位工作人员当即不顾自身安危进行抢险,才迅速将火焰扑灭。
现场指挥员见状,立刻下令:“抢救伤员!停止操作!排除故障!”
听到这,宁蔓华不免担心地问:“那位同志现在还好吗?”
张安兴说:“他受了点伤,不过暂时情况还算稳定。我们一直找不到故障原因,也不确定这枚弹到底还能不能打,实在是麻烦你们了!”
听着张安兴的描述,宁蔓华和裴云松已在心里对来时想的故障原因进行逐一筛选。
宁蔓华皱眉问道:“你怎么看?”
裴云松卷起了袖子,走上前去:“应该跟你想的一样,开箱检查吧。”
加注系统内管线密布,错综复杂,几千个端口,弄错了哪个都可能导致出错。宁蔓华跟裴云松仔细地观察一番后,一起动手进行了三次调试,并记录下了每次的信号状态变化。
“应该是这里吧?”宁蔓华指着加注系统里的一个重要部位,大胆地推测道。
“嗯。”裴云松欣赏地点头。
一旁围观的厂家工程师却忍不住出声了,他疑惑道:“这个地方我们排查过了几遍了,没有找到问题呀?”
这个厂家工程师比他们早到一点,该查的都查过了,也是找不到原因。他也是个资深工程师了,看着他们两个这么年轻,有点担心是设计室那边人手不够随便派来的人,不懂装懂,反而把设备弄坏了。
裴云松头也不抬地问:“你们都查了什么?”
等对方如实数了一遍,裴云松才问:“电缆真的查过了吗?”
话音刚落,裴云松小心地从几千根电缆中拔出了其中一根,递到了厂家工程师手上。
对方扶了扶眼镜,仔细地看了又看,又对着记录的数据若有所思,突然一拍大腿,惊呼起来:“哎呀!原来是这样!”
宁蔓华和裴云松相视一笑,都没有解释,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