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寒开着车出来停到她们身边,而后下了车帮她们开车门。
“等多久了?”是在问林春儿,看到林春儿的脸褪去了许多黑红,五官轮廓清晰了。
“十五分钟?”林春儿抬腕看了眼运动手表。
陈宽年摇下车窗冲宵妹吹了个口哨:“靓女有约吗?”见宵妹红了脸,又扭头冲林春儿啧啧:“啧啧,林春儿你要出家吗?穿的是道袍?”
林春儿瞪他一眼:“你懂个屁,这叫BF风。Oversize。”
宋秋寒被她逗笑,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她正看着窗外,神情专注,乌黑的卷发垂在身前,别说,还真跟要出家了一样。
大超市在六公里远的地方,宋秋寒停好车去找电梯之时,陈宽年突然拉住宋秋寒说道:“待会儿你帮哥们把林春儿支走。”
宋秋寒一愣,想起那天他说的话,问他:“你那天说搞好了就结婚的话,指的是宵妹?”
陈宽年头一点:“对,哥们以后吃素了。”
宋秋寒眉头一皱:“你别胡来。”
“肯定不胡来。哥们这回见到她,心跳的不行。且先去试试。”说罢拍了拍宋秋寒肩膀:“赶紧把林春儿带走,她们俩跟长在一起一样,太碍事。”
宋秋寒点点头。快走几步问林春儿:“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尚姨做什么拿手?”客随主便的道理林春儿懂,可不能给尚姨添麻烦。宋秋寒却说:“尚姨什么都会做。”
…
“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也不挑食。”宋秋寒讲的是真话,但听起来像是在为难林春儿。
“那就…看着买?”
“好。”
“我们去买酒,你们去买菜,咱们分头来。”陈宽年在他们身后说:“一个小时后见。”自动为他们分了帮派,而后朝宵妹摆手:“这边走吧,学霸。”
四个人,走了两边。
宋秋寒推了车跟在林春儿身后,二人进了生鲜区。
周末人多,又做活动,叔叔阿姨们抢菜一样,宋秋寒有心叫林春儿等会儿。却见林春儿从手腕上拿下一根黑色皮筋,三下两下盘起头发,又将风衣一脱丢到购物车中,一头扎进了人堆儿。
宋秋寒愣了一愣,转而笑出声。
林春儿的抢菜经验可是多年历练出来的,刚毕业时住处附近有一家城乡仓储超市,每天早上六点便开始排长长的队,起初出于好奇跟着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排过一回,进去后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从此每周都会有一天早早去排队,跟老人们抢菜。倒不是真抢,老人们喜欢这个氛围,有烟火气呢!那时不会挑菜,时常有好心人在她耳旁说:“这个不行呦!这样儿的才行。”慢慢的就会了。
宋秋寒站在不远的地方看林春儿认真选菜,跟看诊一样望闻问切,选好几样便去称重,而后跑过来放到购物车中。要转身之时被宋秋寒拉住手腕:“一起吧。”
宋秋寒推着车走在前头,口中彬彬有礼:“劳驾,谢谢。”生生为林春儿杀出一条血路。到地儿之后站在她身边,一只胳膊放在她身后一尺之处,避免别人冲撞她。这会儿站的近,见她一缕头发落了下来,散在耳后,衣袖挽到手腕,聚精会神,仿佛选菜是在修仙,选好了她便能得道升天一样。
选了菜,又去挑肉。肉食区人少,林春儿去切上好的猪排骨,又切了牛腩,再去水产区买小龙虾和梭子蟹。这会儿梭子蟹正肥,价格也算不菲,林春儿捞出一只看看,回头问宋秋寒:“你结账?”
“我请客自然我结账。”
“哦哦哦!”林春儿放心的点头:“一个人两只才算过瘾,咱们一共八个人,十六只…”又笑着看宋秋寒:“罢了罢了,给你省点钱,买四只辣炒好了。”
变回了当初那个口齿伶俐喋喋不休的少女。
两个人战绩颇丰,看看时间,距离集合还有二十分钟。二人站在那突然不知还该做些什么,林春儿眼扫一圈,看到冰激凌,过去拿了一根,拆开来吃,将包装口袋放进购物车:“劳烦一会儿一起结。”
“这么无赖?”宋秋寒逗她。
“既然做东,就该尽兴。这点道理我懂。”
宋秋寒坐在她身旁,二人的惬意姿态惹人侧目。林春儿猛的想起多年前的梦,老年的她与宋秋寒在阳光很好的午后进行一场缓慢的性爱,而后手拉手去菜市场。而今逛了菜市场,也算完成了一半少年梦。另一半就算了吧,他有未婚妻。
远远的见陈宽年和宵妹走过来,宵妹抿着唇不说话。
林春儿得个空闲问她:“怎么啦?”
宵妹脸一红:“回去跟你说。”
“陈宽年调戏你了?”
“没有。”宵妹脸更红:“回去再说。”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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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姨一眼就认出林春儿:“这姑娘眼神一点没变。”
宋秋寒闻言看了眼林春儿的眼睛,脱了鞋向里走,听到林春儿说道:“尚姨,难道您没发觉我的眼神变得更加坚毅了吗?”
胡扯。
“坚毅个屁!”陈宽年在一旁推她头:“你这人怎么装不过三回,前几天见你话少,以为你出落的有个人样儿,今天一看还是那么油嘴滑舌。”
尚姨忙去打陈宽年手:“不许推女孩的头。”
“尚姨你偏心。”
“这是成绩很好那姑娘吧?叫宵妹?”
陈宽年在一旁打趣:“对,而今读了博。”
“果然。”尚姨冲宵妹竖拇指:“打小就能沉下心来学习,果然是块读书的料子。你们先随秋寒参观一下屋子,尚姨去洗菜做饭。”
“尚姨我帮您。”林春儿又开始撸胳膊挽袖子,被尚姨推着后背向里走:“刚进门就干活,哪里是待客之礼?至少先喝杯水,秋寒快来招呼。”
宋秋寒正为自己倒咖啡,听尚姨这样说便问他们:“喝吗?”
陈宽年早已自己动手,也顺手为宵妹倒了一杯,将春儿晾在一边。春儿手举起来,比了一个小小的高度:“这么多就成,多加奶和糖浆,如果能打点奶泡更好…岁数大了,心悸。”
宋秋寒常年喝美式和意式浓缩,听她这样说不知如何操作,只得将杯子递给她:“你自己来?”
春儿点头:“自己来自己来。”为自己倒了三分之一咖啡,三分之二鲜奶,一勺糖浆,搅在一起。宋秋寒站在一旁见她喝了一口,眉眼弯起:“人间美味。”
“走吧,带你们参观参观宋公子的豪宅。”陈宽年自告奋勇,这个家他可十分熟悉,在前面带起了路。宵妹和春儿依次随后,宋秋寒跟在林春儿身后。
宋秋寒的住处共有三层,地上两层,地下一层。电梯到了二层,右手边是他的房间,屋内干干净净,东西极少,用陈宽年的话说:“性冷淡风。”
一层是厨房、客厅、会客厅、保姆房。
地下一层是健身房以及一个可容纳八人的小电影厅。
“酷。”春儿伸出拇指。
“哪儿酷?”一直没做声的宋秋寒突然问她。
“电影厅啊!雨雪天气手边一杯热茶,坐在这里包场看黑白电影,岂不是人生一大美事?”林春儿25岁那年突然爱上了黑白电影,尤为爱默片。影片内沙沙声响,演员动作极大表情很丰富,充满戏剧张力。当初装房子之时,她选极简风,却任性的在卧室里装了一张投屏幕布,偶尔赖在床上一整天,就那么虚度时光。虚度时光最好,花一整天等一片叶子掉落,手伸到窗外接那淋漓的雨滴,或者点燃一根火柴去消融一块儿冰雪,再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躺着放空着。
任光阴流逝。
第10章 半冷半暖秋天
同学们陆续到了,陈宽年带他们打牌,春儿打小听不得麻将的声音,稀里哗啦,令人头疼。自告奋勇去了厨房陪尚姨做饭。
尚姨见春儿进来,也不推脱,将黄瓜递给她:“喏,帮尚姨切丝呀。”
春儿点头,拿起菜刀将黄瓜片了片儿,而后当当当当切丝,节奏感十足,是个中好手。尚姨停下手中的活,看她的黄瓜丝粗细均匀,笑着说道:“春儿这样的手艺,一看就是平素经常下厨,男朋友很有福气呀!”
林春儿口中啊了一声,朝尚姨笑了笑。宋秋寒过来倒水,听到尚姨这句话,看了林春儿一眼。尚姨见秋寒过来,便叫他:“快来帮尚姨一起,咱们三人快些。”
宋秋寒应了声,到她们身旁,听尚姨的指挥去剥蒜。他手指细长,剥蒜而已,却像在雕琢艺术品,惹林春儿看了好几眼,被宋秋寒捉到:“怎么了?”
“贵气浑然天成,将蒜剥出了美感。”
“谬赞。”宋秋寒看她一眼:“你脸好些了,看着不狼狈了。”
“美人之光遮不住了吧?”
尚姨在一旁噗嗤笑出声,林春儿红了脸:“尚姨。”
宋秋寒也笑出声:“那天在私厨你不怎么说话,以为你长大后变得寡言。”
“那天太累了。骑了一百多公里,胃里翻江倒海。怕话说多了吐在饭桌上。”
“我那杯子没扔吧?”宋秋寒突然问她。
“差点扔了,多亏没扔。您那定制水杯,扔了都不知该如何赔你。改天寄给你。”
“别寄了,碎了可惜。回头你说个位置,我去取。”
二人说起那杯梨汤,竟都是这样稀松平常。宋秋寒隐去了听她吐的悲壮的心疼,林春儿隐去了见他独自一人倚在墙角抽烟的落寞。
“好的。”
尚姨鲜少见宋秋寒与人聊的来,在一旁听了许久,终于插话:“尚姨没想到从前你们关系好,这么多年没见还能聊得来。”
宋秋寒手中动作一停,看了眼春儿。是的,那时尚姨代宋先生开了家长会,出教室之时见宋秋寒和林春儿站在教室门口打闹,宋秋寒笑着揪林春儿辫子,林春儿气的脸通红回身打他。二人都不敢大声讲话,怕惊扰在教室内坐着的家长。来开家长会的家长们本就战战兢兢了,若是听到走廊内的喧哗声,又不定想出什么来。那情景有意思极了,是以尚姨至今记得。
“尚姨,等我揭不开锅了,就去做陪聊。您看我这聊天水平能不能靠陪聊养活自己?”春儿将黄瓜丝摆在盘中,又去拿了两个西红柿改刀。
“我看行,就连我们秋寒这样寡言的都能与你聊得来。”
“尚姨,宋秋寒不是寡言,他从小就蔫坏蔫坏的。”林春儿趁机诋毁宋秋寒。
“你又知道?”宋秋寒见她手起刀落,西红柿已变成了小块儿,便拿出一个盘子放在她面前。
“秋寒,帮尚姨拿点茶叶,在上面柜子上。”
宋秋寒应声去拿,站在林春儿身前,一手放在她脑后向下微压,另一手去开柜门。距离些微近了些,林春儿的头顶刚好到宋秋寒下巴,她的眼睛和手都无处安慰,顿觉不自在,向下屈了膝移步到旁边,口中说道:“别挡您道。”
她的发丝擦过宋秋寒下巴,又令他想起那些绮梦。宋秋寒觉得这样不对。他曾听说很多破镜重圆的故事,少年同伴多年后相遇,为弥补当年的缺失,如干柴烈火一般迅速凑到了一起,起先燃烧的是身体,而后是感情。待回归清醒之时发现那心动都消失殆尽。无非是原始的冲动作祟。他意识到这些,便不再做声。
待入了席,赵宇坐在春儿身旁。她一直在厨房里忙,今天还未逮到机会与她说话。
“你脸好些了。”
“是呢!”春儿朝他笑笑,而后问他:“教书累吗?”
“还好。如果顺利,可能明后年会评副教授。”赵宇相当拼命,读书时寡言少语,时常与宵妹比拼成绩。在他心中始终令看林春儿一眼,高中那几年,承蒙林春儿关照。今日并非炫耀,只是想与她分享喜悦。
“这么年轻的副教授太太少见了,你真的很厉害。”林春儿赞叹道。赵宇看道她目光中的真诚,心中暖意倍增。
陈宽年见他二人凑到一起讲话,咳了一声:“干嘛呢!这么多人呢!”
赵宇忙朝大家作揖:“对不起对不起。”
宋秋寒作为主人提杯:“尚姨喜欢热闹,大家常来。”
开了餐便觥筹交错。
喝了酒心思便藏不住。
赵宇问林春儿:“周末不约男朋友?”
屋内一瞬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林春儿。
“他参与援建,而今人在非洲。新年会回来两个月。”林春儿并非爱说谎之人,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说了一个谎就要用第二个谎来圆。好在这并不会对谁造成伤害。桌子下掐了宵妹一把,要她也上贼船。
宵妹忙应和:“对。临行前把春儿托付给我了。”
“想看林春儿男朋友照片。”
……
“不如这样,大家都将自己伴侣的照片拿出来看看?”陈宽年这人爱看热闹,而后转向宵妹:“你先拿。”
宵妹没想到他会突然调转枪头,一时之间没法应对,只得说道:“我……一个人。”
陈宽年顿觉心中舒畅:“这不丢人,你宽年哥哥也一个人。”
宋秋寒看他一眼,那眼神陈宽年懂:美国的处理干净了?
陈宽年朝他一笑,而后说道:“到宋公子了。”有心看宋秋寒热闹,上次桌上莫名其妙说自己有未婚妻,今儿看他会拿出哪个未婚妻的照片。
宋秋寒手指敲在桌上,而后拿起手边的手机,翻到方嘉莉的朋友圈,找到一张照片放到桌子中间。陈宽年起身一看,霍,有意思。抬眼之间恰巧看到宋秋寒的眼从林春儿脸上扫过。兄弟之间再好,也会有秘密不愿说,那个关于女人的秘密。而他,就喜欢挖宋秋寒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