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起身下楼找水,见陈宽年横在沙发上,点着一盏小灯,也不知在想什么。倒了杯水坐到他对面:“怎么不睡?”
“时差。”陈宽年带死不活一句,把宋秋寒逗乐了:“胡扯。”
“每次热闹过后都会觉得空虚是怎么回事?”陈宽年害怕一个人,他这个人打小便喜欢热闹,人多了他便开心:“你怎么不睡了?”
“手机忘记静音了,接到我爸的电话。”
“又吵了?”
“没有。今天一派平和。”
“那就好。袁如找你了吗?”陈宽年问的是律师函的事。
“找过了。让我撤销起诉,并保证不会再有类似新闻出现。”袁如后来联系过宋秋寒两回,说要请他吃饭以表达歉意,被他推掉了。宋秋寒怕麻烦,工作本就让他疲惫,并不想再徒增烦恼。
“袁如真是好看。”陈宽年突然说道:“这两天看了她演的一部电影,发现她比从前禁得起端详了。前几年看她吧,总觉得一派青春大好,但多多少少欠缺了些气韵,这会儿好了,气韵有了。”他打开手机翻出一张剧照递给宋秋寒:“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宋秋寒并未接过手机,只简单扫了一眼:“是比从前好看。”
“可是你中意的样子?”陈宽年更加来了精神,挪到宋秋寒身边,双目囧囧看着他:“可是你中意的样子?”又问一遍。
“不是。”宋秋寒将他推的远些:“你离我这么近,会让我误以为你取向变了。”
陈宽年嘿嘿笑出声:“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来,哥们这么问,你现在的性幻想对象是谁?别说你没有啊!兄弟之间推心置腹,胡乱搪塞可不行。”
宋秋寒手肘搭在沙发靠背上,手指抚在唇上,并不言语。不经意的动作最为蛊惑,又惹陈宽年暗暗赞叹,而后说道:“得,不用答了。从来都是女人幻想你,你也犯不着幻想别人。”
宋秋寒深深看他一眼,起身上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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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到了,自然要去看黄叶。
林春儿兴致骤起,要小喜扛着机器,二人去了老城区。
老城区的银杏大道到了一年中最美的光景,那金黄的叶子随风落下来,落到你的发上、肩上、手上,满世界金黄柔软。老人们穿了黄的绿的蓝的粉的衣裳,将银杏大道点缀的几多绚烂。
小喜的摄影水平堪称一流,一片叶子一束光,都瞬间有了生命。
一个阿姨拉住小喜:“小伙子,能帮阿姨拍一张吗?”将手机递给他,小喜应承下来,用阿姨的手机重新构了图,而后指挥林春儿:“老大,来,扔几片叶子。”
“好嘞。”林春儿从地上捞了一把黄叶,抛向天空,小喜快速连拍,而后选出几张交给那个阿姨:“阿姨您看满意吗?”三分法构图,又将前景与纵深处理好,虚实相辅,生生将那阿姨拍成了仙女。阿姨笑的合不拢嘴:“小伙子拍的真不错!”而后又对着春儿:“姑娘树叶扔的真不错!”
二人以为这便完了,哪成想阿姨回身招呼旁人:“快来看看,这俩人拍的真好!”
叔叔阿姨们围过来看,小喜和林春儿顿时成了红人。小喜手中的手机不停的换,春儿一直为阿姨们抛洒树叶,二人直忙到傍晚,这才收了功。
春儿瘫坐在小喜的车里,指了指自己胳膊:“生生跳了一天有氧。”
小喜大笑出声:“您别说,这要是有一天咱们公司干不下去了,咱俩好歹能有个新的营生…”
“别别别,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不能天天扔树叶。”
二人谈笑间,春儿的电话响了,是远在新西兰的张老师打来的。
“张老师。”
张老师应是刚刚做了运动,正在调呼吸:“有个人想见你,见不见?”
“哪个?”
“长野娱乐的老总薛路遥,说是这两天收到了咱们公司的律师函。”张老师讲完笑出声:“薛路遥是大概20多年前,我在总台之时结识的老朋友。”
“那您这老朋友公司的人抄咱们东西可是不手软,据说专门招了一个人盯着我司所有内容源。您说告不告?”张老师是林春儿曾经的顶头上司,待林春儿极好。
“告!”张老师大笑出声:“那孙子钱多着呢!我这电话的意思就是说咱那赔偿金额还能再高点儿。另外你想不想见他?”
春儿听出张老师一如既往支持自己,是以说道:“既然这样,就不见了吧?至少现在不见,拖一拖…”
“行。”张老师雷厉风行:“那我玩去了啊,你也不要太累,什么时候来皇后镇找我跳伞啊?”
“明年要去的。”
二人挂断电话后,春儿打给姜方路:“长野娱乐那份律师函,咱们的赔偿金调高90万。”
“霍。今年你这案子若是能打赢,我可以歇俩月了。”
“今年可打不赢,奔着明年夏天扯皮吧。”春儿笑道。
“那倒是。你在哪儿呢?吃晚饭了吗?”姜方路刚出律所,这会儿有些饿了。
“还没吃,一起?叫上小喜。”
“好啊!”
三人约在一个胡同里的一家烤肉店,那烤肉店开了许多年,老板是一位70多岁的爷爷。店里一共四张小桌,烟火缭绕的。人刚进去便听到爷爷招呼:“您来了?快坐吧!抓紧点。”
春儿抬起手腕一看,霍,再有半个小时爷爷就要去澡堂子泡澡了,于是忙七七八八点了几样儿,十几分钟火一端,菜肉一上,爷爷就开始穿戴:“你们都自己吃着!什么不够自己去后厨要,前头是没人伺候了,该泡澡了!”
屋内的人均笑出声,目送着爷爷出了门。
那火噼里啪啦燃了起来,烤肉在铁网上冒着气,发出滋滋声响,香气直钻进鼻尖儿。林春儿一脚踏在凳子上,要多自在有多自在,见姜方路诧异,忙说道:“武吃武吃,在这个地儿就别端着了啊!”
小喜与春儿混久了,自然也与春儿一样,图个自在,于是也将脚架在长凳儿上,场面有些壮观。
春儿夹了一片生蒜放到焦黄的肉上,又蘸了烤肉酱放进口中,眼又眯了起来:“焦而不糊,香儿不腻,人间美味啊!”吃了这口饭觉得肚中有底这才打开了话匣子:“这位烤肉爷爷的老年生活就是我想要的啊,开一家小店,就这么点生意,到点儿了就去泡澡…我呢倒是不爱泡澡,但到点儿了去公园跳舞还是可以的。”说完又做思考状,而后认真点了头:“太可以了。”
姜方路最喜欢林春儿这样。林春儿三十已过,却还如一个少女一般,对美食、美景、人生奇遇充满无数的热情,一直去探索去冒险去体验,太过难得。这热情亦时常感染着他。
三人刚喝了一小盅白的,姜方路的手机便提示有消息,他打开来看,是宋秋寒。
宋秋寒问他上次的律师函付款是否还打到从前的账户上?
姜方路拿起手机拍了张林春儿吃肉的照片发给宋秋寒:“不急,在与特别的女孩吃饭,晚些回你。”
那头宋秋寒刚在办公室开了一整天的会,这会儿捧着一份简餐在吃。看到姜方路的回话,点开照片,看到林春儿。他愣了一愣:“特别的女孩是何意?”
“想与其共度余生。”姜方路答道。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个人认识同一个人本就不稀奇。只是宋秋寒此时脑补出一个新奇的剧本,在这剧本中林春儿是不能免俗之人,在男朋友他乡援建之时与别的男人暧昧。是极现实的成人世界的丑态。宋秋寒说不出此时心境,仿佛珍藏了多年的宝物一下子就碎了,无论如何拼不起来了。也没再多问姜方路,只回了一句:“好的。”
放下手机,看了半晌眼前的饭,实在吃不下。
肖晴进门之时见到他脸色不睦,还以为是数据出了问题。忙问道:“老板,是数据出错了吗吗?若是有问题我现在就与数据部门联系,要他们去改。”
“不是。数据没问题。”又低头勉强将饭吃完,这才站起身拿起外套:“我出去走走,而后直接回家。有急事电话我。”
投行在中国的分部位于金融街上,这会儿灯火阑珊,行人依旧如织。宋秋寒沿着这条街一直向前走,拐进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而后坐在街边看风景。有年轻漂亮的女孩抱着花在街上走,脸上满是自豪和幸福。二十岁和三十岁的女人所求究竟是否相同?二十岁时要轰轰烈烈的爱情,三十岁时便沉湎于现实、欲望之中,是每一个女人都要走上这样一条路吗?他今晚思考的问题有些深奥,以至方嘉莉电话打进来之时,他开口便问道:“你今年二十七岁,对你来说,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方嘉莉哪里跟宋秋寒讨论过人生,这会儿听他这样问愣了一愣,而后说道:“我想要的东西自己都有,如果你非要问此刻最想要什么,怕是只有你了。”
…
宋秋寒意识到自己多言了,转而问她:“有事?”
“我要回国。”
“回来做什么?”
“我的服装品牌要在中国做一场发布会。”
“嗯。”
“可否借住在你那?反正宋叔叔买的房子不小。”
“不方便。”宋秋寒一口回绝:“你不是与陈宽年相熟?让他帮你找房子。或者你干脆自己买一套。”
方嘉莉料到宋秋寒会如此,应了声好,而后挂断电话。她是租了一处房子,那房子就在宋秋寒旁边。她这人就是这样,从不在乎金钱,但金钱又是她的底气。又骄傲又倔强,在她眼中这世上没有不能攀登的高山,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毅力、勇气和智慧。
第12章 风尘仆仆奔向你
二人挂断电话后宋秋寒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点坏心情来自于他编造的故事。他在这故事中将林春儿塑造成了并没有什么道德底线的人,这不好。亦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将林春儿置于一个很特别的位置上,将她与别人区别对待,这种行为既不理智也不成熟。于是又拿起手机,在群中找到林春儿,终于申请添加她好友。她过两分钟才通过。
宋秋寒问她:“今天方便去拿杯子吗?”那天她对陈宽年说要宵妹将杯子捎给他,宋秋寒还想到要避嫌。心虚才需要避嫌。
林春儿举起手机拍了张姜方路和小喜往口中塞肉的照片给他:“在与朋友吃肉诶,可能要晚些。”坦坦荡荡,没有隐藏。
宋秋寒笑出声,突然觉得此刻明月当空,万物有灵且美:“不急。等你结束了告诉我。”
林春儿发了一个定位过来:“在这里见,我现在向回赶。”不忍令别人久等。这么大人了,还是学不会拿捏,有什么事就要痛快去办。
宋秋寒比林春儿早到些,看到她向他跑来,到他面前与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迟到了。稍微有点堵车。”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在路灯之下竟显晶莹。宋秋寒有些感动,他好像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哪个女人为了不迟到而跑的这样狼狈了。
“不急。我在这等你?”
“好啊。”林春儿拉住他的衣袖,向外走了两步,手抬起来去数数,一二三四五:“看见没,第五扇窗是我家,我现在去拿水杯,劳烦你稍等我。”
“好。”宋秋寒见她跑远,便抬着头看着那扇黑着的窗,过了片刻,窗亮了,而后窗又黑了,林春儿又出现在他面前,手中拎着一个环保布袋:“谢谢你的梨汤。”
宋秋寒伸手接过,拿出水杯看了眼。春儿忙说道:“放在橱柜高处的,不会破。”好像他有多吝啬。
宋秋寒也不解释,将那袋子挎在肩上,而后问她:“急着跑回来,吃饱了吗?”
林春儿手指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差这么一点儿够着底儿。”言外之意没吃饱。
“再吃点儿?”宋秋寒想寻一个机会告诉林春儿他认识姜方路的事,也准备与她坦白他说自己有未婚妻的谎话。
“走!”林春儿一摆手:“这附近有一家小脏摊儿,不介意的话咱们去撸点儿串儿?”
“好。”
宋秋寒随着林春儿走。她居住的小区是一个较老的居民区,这会儿老人们下楼遛弯,走路悠闲自在。二人都有些担忧会扰乱他们美好夜晚的节奏,故也慢下步子。小孩子倒是不担心,骑着滑板车倏的飞过去。宋秋寒将林春儿拽到里侧,而后问她:“刚刚从烤肉局逃出来,对方会不会介意?”
“不算逃出来,那家店的店主泡了澡回来也是要赶人的。”林春儿笑道。
“与你一起吃饭的姜方路,是我在国内的律师。”宋秋寒斟酌了一瞬,而后说道。
??
林春儿睁大了眼睛:“这样巧合?”
“对。”
宋秋寒轻笑出声:“我看到你发过来的照片,也愣了半晌,没想到世界这么小。”
“早知道就邀请你一起吃了呀,那家烤肉真的好吃。只是环境有些简陋。”林春儿讲完这句,猛的想起他认识姜方路,那她说谎自己有男友的事就会被知晓。现在有两条路,再将姜方路拉上贼船,那姜方路就会好奇为何她要说谎;另一条就是自己与他说。这两条显然都不是什么好路,但结果似乎都一样。第二条显然不必再牵扯别人…林春儿权衡许久,终于决定坦白。
“宋秋寒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我的意思是我得跟“恰同学少年”群里所有的同学坦白一件事。”林春儿忽然正色道,她停下脚步,面向宋秋寒站着。宋秋寒个子高,林春儿得微仰着头,方能看清他的神色,在路灯下,半明半暗。
宋秋寒也停下步子,看着她:“怎么了?”
林春儿轻咳一声:“说起来有些惭愧。我没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