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甜——籽潋
时间:2021-06-22 09:53:37

  接下来的每一天,苏雁都希望他能回家。
  可是晏回时工作很忙,而且他像是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就算回来了也不会留宿。只有一次,他应酬喝多了,在家待到深夜,就被周助理接走。
  苏雁知道晏回时这是在避嫌,她已经十七岁了,他长得那么年轻,两人住在一起容易被外人误会。
  *
  苏雁以为高中毕业之前都不会再跟晏回时有交集,没想到会因为一场手术再见到他。
  救护车从学校把人拉走,拨打了苏雁的紧急联络人。
  苏雁的阑尾炎犯了,这一次比之前严重,医生建议手术切除。
  晏回时打电话给苏锦文说明了情况。
  苏锦文急得团团转,却又因为疫情原因无法回国,只能干着急,心疼得几度哽咽:“我老婆还不知道,你别告诉她。”
  “你也别太担心,”晏回时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这家医院是我朋友的,已经预留了病房。”
  他用平板发信息通知周佳鸣,取消了这周所有的行程:“我在这儿看着,等她出院。”
  *
  进手术室之前,苏雁躺在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抓住晏回时的衣袖。
  她已经痛了一个晚上,饿了七个多小时,声音轻得像过耳云烟:“我会……出来的。”
  晏回时没听清,弯腰凑近她,问:“什么?”
  苏雁心里害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神带着恳求:“如果,我一直没有出来,你要记得进去找我。”
  这是这小孩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长一句话,晏回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会出来的。”
  “如果我没有出来,”苏雁吸了吸鼻子,努力憋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别墅后院种了菠菜,你记得吃,”她伤心得一抽一抽的:“你能不能,帮我把水水送去俏狗狗宠物店。等我爸爸回来,就会去赎它。”
  晏回时抬手,不轻不重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行。”他保证:“我不碰你的菠菜。”
  给苏雁主刀的医生是晏回时的朋友,本来在休假,临时被抓来,好笑又辛酸地目睹这一幕:“小姑娘,你这也太看不起我了,好歹我也给人做了十几年手术,你肯定能吃上菠菜。”
  苏雁听见这种吹牛的大话,更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手术过程中倒是不疼,那个医生跟她搭了几句话,之后苏雁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中午。
  苏雁睁开眼,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她猛然清醒,错开和他相对的视线,苍白的脸颊掩饰住了少女心事。
  晏回时会守着她睡觉,在她预料之外。
  “醒了?”晏回时把病床摇起来一些。
  昨天刚进来的时候都没注意,苏雁这会才发现,这是一套单独的病房,只有她一个人。收拾得很温馨,也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像个小房间。
  晏回时打开折叠板,把保温壶里的粥盛出来:“自己能吃?”
  不能吃,他就会喂她吗?
  苏雁特别想说“不能”,可她不敢:“能的。”
  她小口小口喝着粥,晏回时看了看她的脸颊:“气色还不错,比我想象中要好。”
  昨天上午动手术之前,苏雁害怕到想哭,特别是被扒得干干净净推进手术室那会儿,她慌乱到顾不上礼仪羞耻,抓住晏回时的袖子,交代他一定要等她出来。
  还说了一些特别幼稚的话。
  这会儿回想起,她简直恨不得打死那个时候的自己。
  苏雁喝着粥,突然想起迷糊间听见的医嘱:“……我好像不能吃东西。”
  晏回时说:“排气了就可以进食,少吃点没事儿。”
  苏雁的注意力集中在“排气”两个字上。
  那不就是。
  打屁吗!
  她打屁没有他怎么会知道!!
  苏雁慌张地抬起头,努力让自己不要太失态:“昨晚,你一直在这儿吗?”
  “嗯?”晏回时像是很疑惑,但这种疑问带着明知故问的逗趣:“怎么呢。”
  苏雁:“……”
  他一定是听见她打屁了!
  早上医生进来打针的时候她醒过一次,隐约听见隔壁的声响,她以为是护士小姐姐!
  伤口没好她挪不动屁股,打了一个长达五秒钟的响屁!
  苏雁尴尬到想死。
  她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假装困得不行,已经秒睡了。
  晏回时的嘴角勾起个极浅的弧度,把病床放下去,小朋友一只脚露在外面,他扯下被子给她盖住,转身坐进旁边沙发,继续工作。
  *
  苏雁的伤口要等七天后才能拆线。
  病房旁边有一个陪护间,这几天晏回时都在那儿休息。
  苏雁没办法去学校上课,功课却没落下,她从小学习成绩优异,老师们都很喜欢。
  班主任过来看苏雁,注意到刚才给她开门的晏回时,问:“刚那位是?”
  苏雁小声说:“亲戚。”
  虽然这样子称呼很没礼貌,但她现在实在没法对着晏回时那张年轻的脸喊“叔叔”。
  吴薇薇放学后也过来看苏雁,晏回时帮她开了门,留给两个小姑娘说话的空间,去车里面办公。
  “你叔叔也太年轻了吧!看着也就二十多岁。”吴薇薇被晏回时的颜值震撼到:“他长得好帅啊,有女朋友了吧?”
  苏雁还真不知道这个事。
  她突然警惕起来,自我安慰:“没有吧。”
  “也是,”吴薇薇分析:“要是有女朋友,肯定不会同意你住他家里的,有的女生很爱吃醋,就像我表哥的女朋友,连我都被当成情敌。我现在都不敢跟表哥联系,过年也不去他家玩儿了。”
  苏雁被这句话安慰到了,嘴唇浅浅地抿着:“对的。”
  *
  吃完药,苏雁睡了一觉,醒来看到旁边的晏回时。
  桌上摆着几本加急审批的文件夹,他的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微偏着头闭目小憩。
  苏雁一直不敢和他对视,也没有近距离之下仔细看过他的脸。
  他长着一双丹凤眼,又像是内双,眼尾细长上挑,睫毛齐刷刷压下来,在鼻梁处投下一片剪影,薄唇颜色浅红,下颚弧线流畅地拉至锋利的喉结。
  无可挑剔的精致容貌,一眼看去有点像祸国殃民的妖孽。但他气质偏稳重,遇事从容不迫,这样的容貌反而成了一张迷惑人的面具。
  视线再往下,一切美好都被干净的白衬衣挡住。
  窗帘缝隙照进一缕阳光,晏回时的睫毛动了动。
  苏雁飞快挪开视线,却还是没来得及避开他的目光。
  “小朋友,”晏回时侧头,眸色清明:“看什么呢?”
 
 
第4章 蜜桃甜   拉低他辈分
  苏雁的大脑短暂宕机,飞速移开眼珠。
  过了两秒,感受到身侧那道疑惑的目光,她视线缓缓平移过去:“我饿了。”
  她胡乱找了个借口。
  她确实很久没有进食,这个借口可信度极高,连苏雁自己都觉得妙。她的表情随着借口的巧妙而变得自然起来:“今天是第五天,我可以吃鸡腿堡了吗。”
  “不可以,”晏回时无情地拒绝了她的要求:“要吃清淡点儿,而且餐厅里的食材大多是冷冻,不安全。”他低头列菜谱:“术后七天就可以拆线,回家叫刘婆婆给你做。今天先吃菠菜粥?”
  他看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实际上更像上级下达指令,不容反驳,抗拒从严,比她爸爸还要严格。
  苏雁本来也不是真想吃鸡腿堡,但她也没有很喜欢吃菠菜。
  她目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声音闷闷的:“噢。”
  “刚那是什么眼神?”晏回时弯唇:“哭鼻子也没肉吃。”
  *
  等苏雁拆完线,晏回时帮她办了出院。他不方便碰小姑娘的东西,打电话叫刘婆婆过来帮苏雁收拾衣物。
  刘婆婆退休之前是医务工作者,知道怎么照顾术后病人,苏雁的伤口恢复得很快。
  苏雁发现晏回时最近回家次数变多了,基本每周都会回来住两天,她之前以为的“避嫌”似乎并不成立。
  因为晏回时丝毫没把她当成大人。
  书房里的灯亮着,他还在工作。苏雁洗了几颗水蜜桃端上去。
  她站在门口,望着里面专心工作的男人,脚扎了根似地迈不出去。
  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称呼,她不想叫他叔叔,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爸爸的兄弟,她总不能叫哥哥,那样她和她爸不就成一个辈分了吗。
  而且,他现在已经对号入座,自称是她的“叔叔”。
  苏雁感觉回不了头了。
  “晏叔叔,”苏雁敲了敲门,故作淡定:“你要吃水蜜桃吗?”
  晏回时抬起头,漆黑的冷眸隐在镜片后。他长时间伏案工作就会戴眼镜,看着像个斯文教授。
  他随口问:“甜么。”
  苏雁还没尝过,就是放学路上看到一个推车大婶在卖随便买的。
  她满脸期待:“要尝尝吗?”
  晏回时平时不怎么吃桃子,为了不打击小朋友的积极性,伸手拿了一颗。
  他咬了一口,轻轻皱眉,随后淡笑道:“还行。”
  苏雁总觉得这个“还行”就是很一般或不好吃的意思。她拿起一颗,咬下去硬邦邦的,味道微涩。这哪里是还行,简直就是难吃。
  她憋红了脸,想也不想,伸手去夺他手里那颗:“别吃,不好吃。”
  晏回时没给,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她:“还不错,挺有嚼劲。”
  苏雁心想他一定是没吃过最甜最软的水蜜桃,所以才会觉得这个不错。
  周末。
  苏雁去买了几颗桃树苗,老板说这个很好栽,第二年就可以开花结果。
  她欢欢喜喜把幼苗带回去种在别墅后院儿。
  结果,第二周就死掉了。
  苏雁心情沮丧,难过得吃不下饭。
  刘婆婆打电话把这个事告诉了晏回时。
  “就是颗桃树,对,种活了,又死了,前后也就几天的事儿。”说着往楼上探了探:“今儿啊?没怎么吃,强颜欢笑好几天了……”
  *
  午后。
  晏回时把车开进避暑山庄。
  这里是本市最大的无公害蔬菜种植地。
  老郑从没见过晏回时脱下西装挥锄头的样子,笑得不行:“我说阿时,这么卖力,挖菜回去哄女朋友开心呢?”
  “老苏的女儿,住我那儿。刚动完阑尾手术,饮食得谨慎点。”晏回时把收获的一大袋蔬菜交给工作人员保存。
  “哼,忙得连聚餐都不来,还有耐心帮老苏带孩子。”老郑酸溜溜的,“是不乐意跟我们这群老家伙一块儿玩吧?嘿我说阿时,你身上有一种吸引中老年成功人士的魔力你觉不觉得?”
  “嗯,比如您,农科院科研成功人士。”晏回时弯腰拧开水龙头,伸手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毛巾和文件,签完字交代了几句,转头继续跟老郑聊天:“明人不说暗话,成功人士,想让我投多少。”
  老郑露出个老奸巨猾的笑容,比了个三。
  “正好你家小孩喜欢吃,咱们合同一签,每天定时给你把菜送过去,保证把小朋友养得白白胖胖。”
  “拿小孩儿跟我谈条件呢?”晏回时不上当:“这样的培育基地可不止你们一家。”
  老郑拿出谈判的诚意:“市农科院正在做一个药材项目,对合作的企业要求极高,我向领导推荐了你们君誊。”
  他泡好一壶茶,给晏回时倒了一杯:“我们将来也会采购一批医疗设备,恰好,国内最顶尖的研发团队都在君誊。我认为这是锦上添花的双赢局面。”
  晏回时执起茶杯:“我以茶代酒。”
  老郑心领神会:“就合作愉快呗。”
  晏回时话锋一转:“帮我弄点鸡腿,不要其他部位。”
  “噗——”
  老郑比晏回时年长十几岁,笑得一脸八卦还非用语重心长的语气:“我说阿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接地气儿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冷面少年。老实交代,是不是铁树开花,谈恋爱了?”
  晏回时眉梢微扬:“谈恋爱不如谈生意。”
  *
  周六下午。
  苏雁上完最后一节课,内心的雀跃盖过了学习带来的压力,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
  因为最近的每一个周末,晏回时都在家。
  苏雁走出校门,兜里的手机振铃发出嗡鸣。
  她拿起手机,来电显示:“YHS”。
  苏雁把晏回时的电话和微信都改成了“YHS”,这样她就不用不情愿地把他备注成叔叔,其他人也不会发现她的秘密。
  晏回时从没给她打过电话,之前都是微信联系。苏雁开始胡思乱想,他这个时候突然打给她,是因为人在外地出差吗?
  内心的那一抹欣喜被失落替代。
  苏雁接起电话,嘴唇紧抿,唇角向下垂着。
  “小朋友,出来没?”晏回时的声音透过听筒钻进耳里,有一点点失真,比平时更低也更温和一些。
  这种不经意压低的嗓音,忽倏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像在她耳畔低语。
  苏雁耳尖开始发烫:“出来了。”
  说完她才意识到他问的是“出来没”,不是“回来没”。
  她下意识抬起头,四处张望,语气难掩惊喜:“你来接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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