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月没有提任何关于周晓舟的话题,一如往常,尽心尽力地当着贤妻,给祁景之递拖鞋,给他放水洗澡,还给他按摩。
躺下后,周春月才把之前酝酿好的话说出来,她说:“景之,祁正现在应该来京城了吧?”
昨天,周晓舟在火车站那里出了一身汗,都没能等到人,当然也没机会让那个小地方的女人自惭形秽。
今天早上只顾着炫耀,下意识就把祁正的事情忘到一边。
晚上,哄女儿时,女儿泪眼婆娑问她:“我以后该怎么办呀?我刚回国就被人故意打压,以后是不是所有人都要看我的笑话?”
周春月安慰女儿,“不会的!大家很快就会把这件事情忘掉!”
“怎么可能?以后我就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春月非常肯定地说:“舟舟,相信我!这些年,妈妈承诺过给你的东西,全都兑现了!几年前,想要出去留学,多难呀!妈都帮你办妥了!这点小事,有什么不行呢!”
人再怎么八卦,精力都是有限的!只要制造出更大的八卦,周春月相信大家就会把放在周晓舟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新鲜的八卦上。
当然了,新的八卦对象,一定要更加引人关注。
周春月已经想到了主意,只要知道祁正现在的落脚点,就能安排后面的事。
祁景之没有回答周春月的问题,反过来问道:“晓舟怎么样了?”
“哎!她也是太年轻,再加上这几年一个人在国外,没有长辈在身边教导,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话说,那个很厉害的女人是谁呀。不是说年纪不大吗?怎么算计起人来,这么狠?”周春月趁机问祁景之,知道是谁害的女儿,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讨回来。
祁景之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以前温柔贤良的女人,怎么满心算计?是他以前瞎了眼,还是他为自己辜负那个女人,故意蒙住眼睛?
“景之……”
祁景之抓住周春月探向他那个部位的手,“不早了!睡吧!”
*
“桐桐,刚才感觉特别棒是不是?要不再来一次好不好?”祁正再一次黏过来。
许疏桐非常有原则地说:“不行!明天一早起来,还有正事要办!”
“什么事儿呀?”
“花钱!”
许疏桐说花钱,是真的花钱。
第二天一早,许疏桐就提着祁正前天晚上带回来的钱,让祁正骑车带她出门。
“这上面三个地方,今天跑完。”许疏桐坐上自行车之前,把一张纸送给祁正。
祁正一看,这上面都是四合院的地址,“你这是要买四合院?”
许疏桐说:“对呀!要不然你带回来这些钱怎么花得完!”
祁正把钱拿回来那天晚上,许疏桐和田嫂聊了好久,不仅把祁正的家庭了解得一清二楚,同时也知道一些其他曾经的高门大户的情况。
田嫂在祁家的工作就是晚上煲个汤,平时空余时间多的是。在京城呆了这么久,当然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她和以前认识的大户人家的帮佣还保持着联系,平时聊起主家现在的情况,都有些唏嘘。
现在政策调整,出国变得比以前容易,有些人就想卖掉刚刚归还的祖宅,出国淘金。
或许这部分人出国后也能过得多姿多彩,不过许疏桐相信几十年后,得知他们两三万块钱卖掉的四合院价值几个亿,多多少少都会后悔。
许疏桐就是来捡漏的。
根据田嫂告诉的地址,祁正很快就来到其中一套四合院。
敲门许久,终于有人出来。
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脸色不太好,一边打量眼前的年轻人,一边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
许疏桐正琢磨该怎么办开口,就看到祁正提起钱袋,“买四合院!”
中年男人暗淡的眼神瞬间有光:“你真要买?”
“不卖就算!”祁正一副转身要离开的样子。
中年男人连忙说:“卖!卖!”
其实现在的四合院也是很有市场的,不过现在能够买得起的没几个人,而这些人主要看上的四合院,都是当年住过名人,或者皇亲国戚的四合院。
至于现在他们站在的这个祖上只富不贵的四合院,基本无人问津。
中年男人急着出国,却卖不掉房子,筹不到出国的钱,昨晚愁得一夜没睡。
从头到尾,许疏桐都不用开口,祁正就已经把价格还到两万九。
中年男人咬咬牙:“行!就两万九!咱们这就去办手续。”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许疏桐终于说话了,她问:“卢先生,二十年后,这套四合院价值可能会翻百倍,甚至数百倍!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中年男人先是一愣,然后摇头郑重地说:“不了,就算是翻一千倍,我也不后悔。我都已经40多岁了,现在如果还不去实现自己的梦想,20年后更加没有机会!”
许疏桐听到这话竟然有点感动,思忖着一会要不要再给他一千块,直接凑够三万,给他追梦。
可这价钱又是她家小正正还下来的,她又多给一千,这不是否定小正正的劳动成果吗!
男人数好钱,突然拿出五百块,递给许疏桐说:“姑娘,就冲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觉得你是个实诚人!这500块钱,给你当零花钱。女人结婚了,也该有点经济基础,手里有余钱,不用看男人脸色过活。”
许疏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祁正脸色微沉:“我爱人有钱!”
他给的钱,他的桐桐都花不过来!为什么要发别的男人的钱!
“我都看出来了!你在家里肯定是说一不二!你看,你爱人从进来到现在,说过几句话?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的女性,在家庭能有多大的地位?”中年男人不屑地说到。
许疏桐心里一暖,顾不上刚才替祁正考虑的那些问题,她把手伸进祁正拿着的钱袋子,拿出一千块,递给对方说:“卢先生,既然咱们都觉得对方很有眼缘,就凑个整吧!这套四合院,三万卖给我们。”
想要送钱没送出去,结果却回来了一倍。
卢先生心情有些复杂,同时也坚定地拒绝。
许疏桐说:“卢先生,我这叫做风险投资,万一你以后在国外,飞黄腾达,衣锦还乡时,我不是能多一点谈资吗?你就收着吧,就当作我给你未来的事业做投资。”
正如许疏桐所说的那样,后来这位卢先生确实衣锦还乡,那时的他已经是硅谷知名科技公司的创始人,他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经常会提起那1000块钱。
他说:“在我住地下室洗盘子,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当初那个女孩跟我说的话,让我不敢有任何松懈,因为我要成功,我要衣锦还乡。”
后面那两套四合院就没有什么波折,买下来,办好手续,就回家吃田嫂准备好的午饭。
“一大早的你们忙活什么去了?”田嫂随口问了一句。
许疏桐说:“出去花了十万块。”
田嫂只当她在说笑,直到看到许疏桐把三个四合院的产权证明拿出来。
“我的妈呀!买这么多房子干嘛呀?现在只能生一个孩子,根本住不完呀。”
许疏桐:……
祁正趁机说:“田嫂,你这么着急想让我们要孩子呀?”
田嫂垫脚,用手指顶了一下祁正的额头,“哼!想借我的口,帮你催桐桐生孩子,没门!桐桐还小呢,还不到二十一岁。这么早要孩子干什么?没看到外面的宣传吗?晚婚晚育少生优生!桐桐已经是早婚了,再让她早育,这不折腾人吗?桐桐,去洗手吃饭。”
吃饭的时候,许疏桐就把四合院后续的安排交给田嫂,让她找几个装修工,把四合院重新收拾一下,在不破坏原来的格局的基础上,隔出几个空间,分别出租出去。
许疏桐说:“看来还得再买点房,争取凑够三十个租户,这样田嫂每天都有事干了,每天去收一家的租。总比以前每天煲一锅汤好!”
祁正非常赞同地说:“我同意。”
田嫂:……
吃完午饭,祁正正想带许疏桐回房间继续交流感情,门口突然停着一辆车。
许疏桐就这样被带走。
田嫂同情地看着祁正说:“小正,你真可怜,好不容易休假,好要独守空房。”
祁正说:“谁说的,我能保证,晚上就能见到桐桐。我去收拾两套衣服,田嫂,你一个人住,别害怕啊!”
田嫂看着祁正上楼的背影,撇嘴:“当我傻啊,我都看到那车牌了。桐桐是去干大事的,能带你吗?”
第61章 何必自取其辱
祁景之出门后, 周晓舟才从楼上下来。
看到她黯然的脸色,周春月心痛至极。
从周晓舟三岁被接到祁家那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 可谓是一帆风顺,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唯一的挫折也不过是祁正不想娶她。
那也不是很大的事情,因为所有人谴责的都是祁正, 都说他忘恩负义。
“阿姨,昨天晚上叔叔怎么说的?还有那个女人是谁?”周晓舟迫不及待地问道。
周春月安抚她说:“你叔叔没说啥, 你也不要胡思乱想, 外面那些人肯定不敢瞎议论, 祁家的身份在这摆着呢!至于那个女人……暂时还不知道是谁。没关系, 总会问到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另外一件事,就是要找到祁正现在住在哪个酒店或者招待所。”
“叔叔也不知道祁正住在哪里吗?”
周春月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祁正早八百年就不主动跟他说话了,他怎么可能知道?”
对于这对父子的实际情况,周春月再了解了解了。
祁正十岁那年, 祁景之这个父亲就彻底变成一个摆设,更不用说她这个后妈。
周春月也曾经想过, 祁正会不会知道她是周晓舟亲生母亲的身份?那么之前她胡扯的那些话, 在祁正看来岂不是一个笑话?
为此, 周春月忐忑了好几年。直到听说祁正随便娶了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女人, 周春月才彻底放下心。
如果祁正知道周晓舟是她的亲生女儿, 肯定早就在这方面大做文章, 何至于随便娶一个女人。
但是祁景之却不这样想, 坐在车里的他,闭着眼,发过去20多年的事情, 想了一遍又一遍。
祁景之是他父亲唯一活着的儿子,他的三个兄弟都在残酷的战争中牺牲。活下来的他,觉得自己理应站得更高爬得更远,把其他三个兄弟那份也活回来。
就在他准备一展身手的时候,却有人告诉他,他刚结婚的妻子,会成为他事业的绊脚石。
怎么办?他要当负心汉吗?祁景之一开始的答案是否定的。
他想跟郑诗锦好好商量一下,找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那天刚要出门,却被突然找上门来的周春月绊住了,一直到下午,他才见到郑诗锦。
郑诗锦态度非常冷淡,冷淡得就好像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年轻气盛,再加上回到京城开展工作,一直都是受人追捧的祁景之,一时间有些受不了郑诗锦又冷淡又高高在上的姿态,冲动之下,祁景之说了分手的话。
时隔多年,祁景之依然记得,他把分手的话说出口后,郑诗锦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你家送的东西,早上我已经全部送回去。”
后来这二十多年,祁景之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当初郑诗锦会不会是看到周春月缠着他,所以才会毫不留恋?
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周春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真的不清楚吗?
祁景之比谁都清楚。他怎么能忍呢?
或许是因为他需要周春月这样的人来做他的对照组,这样就不会显得他太忘恩负义,太伪君子……
这些年,祁景之何尝不想跟儿子修复关系,但是每次看到祁正那张和他的母亲非常相似的脸,以及他们如出一辙的冷淡,祁景之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现在不行,祁景之马上就要退休,他想把儿子的路铺好。他这辈子已经这样,总得替他和郑诗锦的儿子做点什么才好。
祁景之不止一次听唐政委说,祁正现在娶的妻子是个有本事的人,祁景之觉得自己也可以妥协,承认这个儿媳妇,但是祁正得调回京城。
和儿子的关系已经不可能修复,祁景之只能幻想能够跟第三代亲近,只有祁正回京城,他才能抱孙子,才能把过去没能陪伴儿子的时间,用来陪伴孙子。
要是让许疏桐知道祁景之的想法,她肯定会送他两个字——做梦!
这会儿许疏桐确实在做梦,她一早被车接走,从市里到郊区,郊区又开了好长一段土路,她就在车上晃晃悠悠睡着了。
梦里,时间已经回到四十年后,许疏桐正在家睡大觉,突然有人把她吵醒,告诉她,她这些年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服装厂食品厂都出了问题,要破产。她不紧不慢地打开抽屉,拿出好几个四合院的产权证,稳如泰山地说:“没事,我依然是有钱人!”
顾老打开车门,就看到小许老师靠在车后座上,睡得正香,嘴角微微勾起,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小许老师,起来干活了!”顾老往后看了一眼,一群糙汉在等着呢。
许疏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手里就被塞了一顶安全帽。
从车里下来,戴上安全帽,又被塞了一张图纸。
顾老和许疏桐边走边说:“因为工期太紧,所以前几天就开始打地基,我们也不得不直接在现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昨天我就能看到你的风采。”
昨天的风采?
许疏桐问:“顾教授是您的堂哥?我怎么感觉您比他稳重一点?”
顾老对许疏桐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小许老师!我从小是爷爷带大的,少年老成!”
两人的闲聊没能维持多久,很快就投入工作中。
站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许疏桐完全没有她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娇气,踩在土堆上,和大家一起讨论图纸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