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鸳鸯——咬春饼
时间:2021-06-22 09:57:26

  这桌女宾嘴碎,“老赵跟魏家隔了多少层,那么丁点亲戚关系,他还仰仗上了。瞧瞧,一个劲地往上贴,多大岁数的人也没点底线。”
  另一个道:“敢不往上贴吗,他家那位凶悍出了名。”
  笑声隐低了,眼神都往隔壁桌明婉岚的身上飘。
  “我听说啊,他家开的那小公司亏损特严重。”
  明婉岚这边打完招呼,不知情,笑眯眯地又往这边来。管它熟不熟,也要装得很熟。都是变脸功力了得之人,上一秒暗里嘲讽,这一秒亲昵热切。
  “你这条丝巾真好看,新款吧。”
  明婉岚美滋滋地展示,“新天地买的。”
  “你眼光真好,下回一起做SPA?”
  “行呐。”
  “诶对了,小宇谈对象了没?”
  “还不算吧。”明婉岚装不在意眨眨眼,“琳琳刚回国,慢慢处着,年轻人的事,我不过问的。”
  “琳琳?老傅的女儿?”
  明婉岚含蓄地笑了笑,算默认。
  “呀,他俩谈着呢?卿宇眼光真好!”
  明婉岚大获满足,背脊都挺直了些。那边主桌,赵品严和魏驭城坐一块儿,她觉得面上更有光了。
  门口处传来动静。
  赵卿宇牵着林疏月,光明正大地出现。
  “这是我四姨,四姨,这是我女朋友,您叫她小月就行。”——从最近桌开始,赵卿宇逐一介绍。
  其实林疏月有点懵。
  不是朋友婚礼吗?怎么成亲戚的了?
  赵卿宇似是早早铁了心,要把她“公之于众”。这份态度没得说,但先斩后奏,总让人心生不悦。
  “卿宇,交女朋友了啊?”
  “是啊二伯,我女朋友。”
  赵卿宇把人拽向前了些,林疏月尴尬笑了笑,只好跟着问候。
  等明婉岚发现时,亲戚已被认了大半。赵卿宇用这么直接的方式反抗,是她不曾预料的。
  “咦?不是说,卿宇在和傅琳交往吗?”看热闹不嫌事大,同桌的人故意扬高声音。
  明婉岚面红耳赤,讪笑着,不说话。递向儿子的眼神,能吃人。赵卿宇豁出去了,分寸豁过了头,压根没顾虑旁人的感受。
  他大步迈前,林疏月迟疑了脚步,低声喊了句,“赵卿宇。”
  明婉岚要面子,尚且还保持住笑容,“来了啊,先去那边,帮妈妈拿点东西。”
  有人大声:“卿宇,这位是?”
  “女朋友。”干脆利落的答案,气坏了明婉岚。
  明婉岚压低声音:“你别过分。”
  赵卿宇不像表决心,而是赌气。
  他转过背,继续介绍。宾客满座,或沾亲带故,或相熟认识。什么叔叔伯伯姨妈的,林疏月被他这一举动也彻底搞短路了。
  十指牵着,别人看来,那叫乖巧恩爱。
  婚礼即将开始,内厅,魏驭城和一干人走出。他这身灰色衬衫带着绸缎质感,随着动作,光感隐现,身材勾得相当养眼。不过于正式,不抢新人风头,这气质很魏驭城。
  赵卿宇像个叛逆少年,转身的一下,恰好和魏驭城面对面。他脑子发热,拉紧了林疏月的手,“这是我舅舅。”
  林疏月的脸还没转回来,可这一秒,似有无形重力“咣”的一下从三万英尺砸下来。
  没落地,全砸她身上了。
  林疏月蹙了蹙眉,抬起头,与魏驭城的目光撞了个中心点。
  沉默的这十秒,他始终不曾移开眼。
  赵卿宇掐了把她手指,“你也可以叫舅舅。”
  这话不是真让林疏月“认亲”,只是跟明婉岚赌气赌到失控的边缘,想证明他的不妥协,想让父母认个输。
  赵父急着打圆场,呵呵干笑,领着魏驭城往前走。小孩子家家,顶多是不懂规矩,不插这话茬,就能尽快地圆过去。
  魏驭城站在原地,却没动。
  他的目光平而淡,看不出异样。只有自己知道,深处有东西在撬动、在翻涌。
  林疏月平静接纳,直直迎着魏驭城的注目。
  魏驭城转头看向赵卿宇,平静道:“恋爱了。”
  赵卿宇莫名一哆嗦,理智好像回来了点,“是,是的。”
  “谈了多久?”魏驭城的语气,如同刚才每一位嘘寒问暖的长辈。
  赵卿宇脸烧起来,“没多久。”
  魏驭城不再问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个场面就微妙了。
  他用不动声色,施压出一道隐形的玻璃罩。不知者,只觉气场逼人。知情者……魏驭城重新看向林疏月。
  两年不见,她没变。
  清透漂亮的脸上,那双如落月的眼睛,还是很吸引人。
  而林疏月似乎并没有记起他。从转头相对时的那一瞬间,魏驭城没能从她神色中抓出半分或故意、或装模作样的情绪痕迹。
  她忘记了。
  蛮横的冲劲褪去,慌乱和懊悔又把赵卿宇才回来的理智烧灭干净。赵卿宇语无伦次,胡乱催促林疏月:“叫人啊,叫,叫舅舅。”
  这话唐突又失礼,挨得近的宾客窃笑嘲讽。
  林疏月背脊挺直,肩膀线条舒张,没有丁点怯色。她始终挂着淡淡笑意,不谄媚,不热情,不惊慌,自然也不会开口叫这声“舅舅”。
  魏驭城不再停留,长腿阔步走去婚宴的贵宾席。
  他心想,舅舅是吗,不用叫了。
  她叫舅舅一定不好听。
  两年前在波士顿的那一晚,小月儿在他怀中如鱼遇水,浓情低语。告饶叫的那声“哥哥”,
  才最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两个人的修罗场
  这章揪300只红包,感谢追文。
 
 
第4章 烈焰
  宾客的注意力被婚礼仪式吸引去。
  赵卿宇被明婉岚拉走,顾不上林疏月,林疏月自然也不会多留,自己走了。
  明珠市今儿的天气好得不像话,天蓝云净,与宴会厅里的掌声音乐声相得益彰。林疏月靠着墙站,站累了,又蹲着。
  赵卿宇给她发信息,就俩字:“等我。”
  这一等就是四十分钟。
  赵卿宇跑出来,脸色还有未尽的怒气,也没多问,虎着脸就说:“走!”
  林疏月蹲久了,腿麻,还是跟上去。
  赵卿宇气头上,抱怨不停,最后握紧她的手,“月儿,你放心。”
  林疏月点头,“放心。”她的语气是轻松的,温柔的,带笑的,“但你想过没有,不一定硬碰硬,自己多难受。”
  赵卿宇语气冷肃:“你什么意思?”
  林疏月:“我觉得你今天这样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赵卿宇沉脸,“我都是替你着想!我把你介绍给我所有的亲戚认识,这还不够?”
  “你这是先斩后奏。”林疏月冷静道:“况且,你问过我感受吗?”
  “我怎么没有考虑你感受?”赵卿宇气疯,“那你考虑过我感受吗?你和我是不是一边儿的?”
  这话题歪得找不着方向,林疏月沉默以对,终止这无意义的沟通。
  赵卿宇把车门关得巨声响,林疏月在副驾别过头看窗外,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刚才她站着的那根罗马柱后,魏驭城缓步走出,出来抽支烟的借口,全坦诚交待给渐行渐远的车尾灯。李斯文找出来,语气诸多犹豫,“魏董。”
  魏驭城没应声,回了宴会厅。
  下午照例待公司,两个视频会后,华灯初上。
  屏幕渐熄,徒留微弱蓝光。魏驭城陷在皮椅里,轮廓一层淡淡的亮。李斯文特意看了一眼时间,还早,正准备递上文件汇报,魏驭城忽问:“你记得她吗?”
  李斯文手一顿,伸到半道又谨慎收回去,片刻,“我记得。”
  他递上钟衍心理老师的资料,第一页,照片明亮,名字清晰。
  魏驭城垂眸,以目光描摹“林疏月”三个字。
  偌大办公室,此时的安静如裹着暗液的针,许久,魏驭城才淡声:“她忘了我。她一直没有,记起过我。”
  李斯文一时无言。
  两年前的露水姻缘,魏驭城尽了兴,用了心,结果换来对方一走了之,甚至连名字,这一秒才知晓。
  “魏董,那这份简历?”
  “钟衍要紧。”
  魏驭城语气平静,说完后,掌心下压,轻轻盖住林疏月的照片。
  —
  面试前一夜,林疏月准备到十点。
  夏初发来语音,声音炮仗似的,“你跟赵卿宇吵架了?”
  林疏月:“你从哪听的?”
  “别装,赵卿宇给我打了电话。不是,他哪根筋搭错了打电话给我?”夏初特看不惯,“一大男人,结结巴巴的一点都不爷们儿,说半天我都没明白。你俩咋了?”
  林疏月没瞒,简要说了一遍。
  “绝了,他今年三岁吗?!”夏初吼。
  林疏月赶紧摁小音量,回头看了眼对面卧室,怕吵醒弟弟。
  “这男人怎么越活越幼稚,他追你那会儿,还没看出这么低智啊!考虑过你感受吗,就把你往火坑推!”夏初越想越气,“你现在什么想法?”
  林疏月诚实说:“当时生气,现在想想,我觉得他也挺不容易。”
  夏初立刻连续发来五条60秒语音,还没点开,赵卿宇来了电话。
  林疏月下楼,远远就见他孤零站在梧桐树边。
  赵卿宇瘦高,穿了件黑色长外套更甚。头发软下来,半遮着额头,怎么看都可怜。还没等林疏月走近,他便跑过来将人一把抱住。
  赵卿宇弯腰低头,枕在她颈间。胸口的扣子磕得她很疼,林疏月刚想推他,就听到哽咽声。
  “月儿,对不起。”他带着哭腔说。
  心像冰川遇春风,一下子化了水。那些芥蒂变得毫无意义,抗拒的双手也自觉转换成坚定的拥抱。
  林疏月闭上眼:“卿宇,你勇敢,我也会勇敢的。”
  —
  约定与钟衍见面的时间是第二日下午三点。从这边过去得四十分钟,林疏月出发前接到一个电话。
  “您好。”慢慢的,她停下换鞋的动作,“有车接?”
  对方派车过来接,让她半小时后在附近公交站等。
  钟衍恶名在外,吓跑不知多少老师,想来家里也是万般无奈,能留一个是一个。电话挂断后,对方随即发来车牌号。
  同一时,明珠金融中心。
  李斯文接完电话,从窗边走去办公桌前,“老张准备出发。”
  魏驭城背对着,“嗯”了声。
  李斯文有点摸不准老板意思,试探问:“魏董,您随车过去?”
  “不去。”
  李斯文点头,“我替您安排别的车。”
  “不用。”魏驭城转过身,将派克笔轻压向桌面,“坐老张的车。”
  李斯文有些费解,这不是矛盾了吗,他想问又不敢问。魏驭城也不急,继续签阅文件,中途,还让秘书进来续了一次水。
  —
  黑色奥迪早到,林疏月下楼就看到了。
  “林小姐。”车窗滑下,司机四十左右,笑起来温和客气。
  林疏月看了眼车牌,确认信息后,上了车。
  “家里让我来接你的,就叫我老张吧。”老张转了把方向盘,驶入主路,“辛苦了啊,这么热的天儿。”
  “麻烦您了。”林疏月从包里拿出水递过去。
  老张笑,“谢了,我有。”
  很随和的人,好相处。林疏月也想多了解钟衍的情况,“张叔,您过来,小衍一个人在家没关系的吧?”
  委婉地套近乎,顺理成章地打听。老张笑呵道:“不碍事,家里有人看着。小少爷吧,就是性格犟,有点虎。林小姐多担待,多体谅。”
  林疏月说:“应该的。”
  “没有应不应该,都是人,没理由遭委屈。”老张熟练转动方向盘:“林小姐多费心,小少爷家里是重视的,会记得你的好。”
  “小衍父母在家?”
  老张还是笑,“小少爷的母亲去世早,监护人是他舅舅。”
  给的资料里没有提过钟衍父母,林疏月微怔,并猜测,钟衍性格失衡的原因是不是跟这有关。她是想继续了解的,但还没开口,老张问:“林小姐不晕车吧?我得绕一截路,还得接个人。”
  老张表面是个平平无奇的司机,说话做事那是一套套的。论不动声色,他娴熟得多。
  车往市中心开,林疏月一路想事情,只偶尔抬头看一眼窗外。在樟桦路口左转,过了那两公里郁葱的梧桐树,已能看见琉璃银的大厦外墙。
  大厦出自建筑大师钟禅远,方圆有度,纳天容地,极富设计感。
  车是往这个方向开,林疏月不免欣赏打量。等她视线转向正面时,大厦由远及近,景与人已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目光定在某一处,距离缩短,成了一个点。
  魏驭城一身亚浅灰西服,站在那,单侧颜,足够让林疏月失语。她心里涌出不好的直觉,下意识问:“您接的人是哪位?”
  老张没答,打了左转向,靠边减速。
  车正好停在魏驭城身边,老张滑下车窗,“魏董,李秘书。”
  李斯文颔首招呼,“老张。”
  林疏月条件反射地解开安全带,手搭在车把上。但不用她推,车门已经开了。魏驭城长腿一跨,视她为无物,就这么坐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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