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上一翻,原野这才发现阳禾之前也给自己发过信息。
是在今年过年的时候,凌晨整点的时候,发了一大段话,主题是新年快乐,还让他保重身体,多多注意休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见面。
然而原野回的却是——
“新年快乐。”
第19章 木星
二楼书房里点着熏香, 阳禾端茶进来时,迎面就是一股香气。
司文欢坐在香气中央,阖着眼。
跟别的癌症病人不同, 司文欢的精神状态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每天能说会笑,饭量也不小。可是了解她的人还是能观察出她的细微变化,比如她那双手,在生病以后就迅速枯竭,头发也接近掉光, 每天都靠戴帽子才能维持住自己形象。
“外婆。”阳禾把茶放在桌子上, 轻轻叫了她一声,“对不起。”
看到老太太这个样子, 她心生歉意。
“傻孩子, 你不用跟我道歉。”司文欢睁开眼睛, 指了指身边座位,示意阳禾坐下来,“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我事先没看出林开源人品不行,唉, 老了老了, 看人都看不准...”
她越是这样说, 阳禾就越是内疚,“是我骗了您。”
“你真当我看不出来你在同他演戏么。”司文欢摇头, “我活这么大岁数,是在逗我玩, 还是真的,我还是能分清楚的, 不过虽然我看出来了,我也没有阻止,因为我当时觉得林开源这个人其实不错,其实我也是像他那么想的,也许你们两个人真的结了婚,相处一段时间,有了感情就好了,毕竟我和你外公也是这样。”
她微微叹气,“可我还是错了,不是所有人都是你外公,你外公断然不会在雨天把我赶下车,他刚开始跟我讲这件事时,满腔都是委屈,可他把自己描述的越惨,我的心里就越心凉。”
阳禾张嘴,想安慰她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好握了握她的手。
亲人之间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说开了,不用在说什么矫情的话,只要稍微亲昵一下,就能恢复如初。
“你刚才说你有想嫁的人了。”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司文欢想起刚才阳禾的话,“是谁?”
提起这件事,阳禾一愣,没说话。
司文欢歪头打量她,“我认识吗?”
阳禾嗫嚅:“认识。”
“原野吗?”
阳禾抬头,“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真的是他。”司文欢摸了摸下巴。
她是猜的。
阳禾性格沉闷,平日里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总是冷着一张脸,不但不会主动聊天不说,有时候多给一个眼神都算高看了。
她一直感觉自己这个外孙女没有感情,尤其是在阳禾说要跟林开源结婚时,那表情可以用一潭死水来形容。
可是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时,司文欢发现阳禾跟原野在一起,显得有一点活泼。
阳禾那潭死水,活了。
她刚才都想好了,如果阳禾想嫁的是她不认识的人,那她就要用余下的生命,去好好了解,好好考验那个人,避免窦桦的婚姻那种婚姻发生阳禾身上。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棒打鸳鸯的准备。
可如果这个人是原野,那她就放心了。
原野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突然,司文欢想到了什么——
“你高三寒假参加北大冬令营,有一次离开营地,是不是为了...”
“嗯。”阳禾点头,“是去找他了。”
高三寒假那年,阳禾在南大冬令营和北大冬令营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北大冬令营,然后去了北京。
有一次周末,她偷偷出了营,想着去原野学校找他,可当时她不知道原野手机号,不知道原野家庭地址,只知道原野在哪个学校上学,去了那里,发现早就放假了。
回去时迷了路,没有钱,被好心人送到了派出所。
“你那时候就喜欢他了?”司文欢吃惊的合不上嘴巴。
“是,所以我想嫁给他。”阳禾声音有些闷,“但是他不想娶我。”
两个人沉默了几秒。
“没事。”司文欢开了口,“外婆帮你。”
-
原野的手机是去年年底换的,所以存的只有这一条消息,在往前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收到过这个头像的信息。
盯着上面这条消息许久,原野想起来,今年过年的时候,他被台里选中,被调去海南支持春晚分会场,由于是春晚这种重要节目,那段时间他根本忙的没时间回家。除夕夜当天,更是连看手机的功夫都没有,等到结束,他打开手机,所有祝福消息都冒了出来,随便点开一个就是一大长段的祝福,一看就是那种复制群发的消息。
在这么多消息中,阳禾的长消息恐怕也混在其中,他当时没仔细看,一点开是新春祝福的,统一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想到这里,原野往车后背一靠,心情有些复杂,他貌似错过了什么,而是还是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他捏了捏眉心,在外面等了将近半小时,拿出手机,在列表里找到一个少女头像,点了进去。
两分钟后,窦家大门被打开一条小缝,窦春和先是露出一个小脑袋东张西望了一番,看到原野的车之后,她像做贼一样的钻出来,然后傻笑地跑过来。
“原野哥哥。”窦春和在车窗外跟他打招呼。
原野解开车门锁,伸长胳膊把副驾驶车门打开,“上车。”
窦春和坐到副驾驶,偏头看他,眼睛熠熠闪光,“原野哥哥,你怎么还没回家?”
原野问她:“阳禾回去,窦奶奶有什么反应没有?”
刚才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情况还算正常,司文欢像是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没有再提。可是仔细想想,家丑不可外扬,司文欢不当他面说这件事,保不齐会等他走了以后聊。
“没有啊。”窦春和想了想,“就是刚才阳阳姐送你出来回去以后,就被奶奶叫到楼上谈话去了。”
“谈什么?”
“那我哪知道呀。”窦春和看到原野车上摆着一个小挂件,样子新奇可爱,便拿起来,漫不经心地说:“可能还是想让她定下来吧,刚才阳阳姐不在,我奶奶说以后给阳阳姐介绍对象,还是得从熟人里挑。”
“还?”原野捕捉到话里重点,“以前找过?”
“找过呀。”窦春和玩够摆件,把它放回去,说了几个名字,原野几乎都认识,要么是以前的同学,要么就是那种有名的富二代。
他听完以后,皱起眉头,说出来的话也有点泛酸,“窦奶奶竟然连刘家老二都给阳禾介绍过,怎么没有想到我。”
刘家老二,圈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人小有姿色,加上自己家有钱,常常出现在各大风流场所,虽然人品不错,但是生活乱的可以。
这种人,跟原野压根就没法比。
而且按照关系,他们原家跟窦家关系更近一点,司文欢想在身边人找的话,第一个人应该想到的就是他吧。
“原野哥哥你开什么玩笑。”窦春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奶奶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可是当初安排你和阳阳姐相亲,你不是拒绝了嘛。”
原野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年过年的时候吧。”
咣铛。
一声雷在原野耳边炸开。
过年的时候?
他猛然想起,过年那段时间,自己爷爷曾经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让他回来相个亲。
仿佛男孩子大学一毕业,就成了成年人,首要目的就要成家,这几年,他的爷爷经常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天津相亲。就在北京,也常常有他爷爷的徒弟,叫伯伯那些人给他张罗着介绍对象。
对于这些人,原野都一一拒绝。
一是他想先立业再成家,二是他心里有人,跟别的姑娘相亲,既对不起别的姑娘,也对不起自己。
所以拒绝都成了下意识了,当时自己爷爷连是谁都没说,他直接就来了一句不见,甚至发了脾气。
原来那次相亲是要跟阳禾见面。
原野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原野哥哥,你怎么了?”窦春和观察到原野的不对劲,用手拍了他一下,原野这才回了身。
他脸色很难看。
“没事。”
“我得回家了。”窦春和拿出手机给他看了一眼时间,“再不回去窦景明就得告状了。”
“嗯,回去吧。”
窦春和刚准备下车,嘿嘿笑了一声,指了指原野车上那个挂件,“原野哥哥,这个能不能送给我?”
“拿走吧。”
“谢谢。”
窦春和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她拿起车上挂件,从车里离开。
原野盯着窦家大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是要错过的。
比如高三那年寒假他从北京回来想看看小丫头,阮泽却告诉他阳禾却去外地参加了冬令营。高考时他放弃了北大新闻系,去了南京上大学,结果阳禾的选择却是北大,研究生的时候他终于回了北京,去找阳禾发现她的工作属于保密性质,只知道她的单位,却不知道她在哪里。
他期间想方设法找过阳禾很多次,可不知道是不是造化弄人,不是没有见到人,就是根本找不到人。
就连这件事也一样。
几分钟后,原野终于发动车子回了家。
到了地下车库,他没着急下车,而是点燃了一支烟,然后他拿出手机给原云霄打了个电话。
如果没有遇见阳禾,他可能不会在想跟她有什么结果,小丫头也许会一直存在在他的心底,等老了才会拿出来看看。
可是如今遇到了,他发现自己欲望越来越深。
既然阳禾嫁谁都可以,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喂爷爷,旅游开心吗?”
“家里没事,我有点事。”原野抓抓头,把烟摁灭,“我想结婚了,你和奶奶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对象呗。”
“什么要求?嗯...最好是博士毕业,一米六三,长相甜美,性格安静,比我小点就行。”
第20章 火星
从书房出来, 阳禾回到了自己卧室。
她毕业以后,工作单位是北京,地点却在新疆, 期间因为研究项目的原因,几年都没回来。就算这样,她卧室摆设从来没有变过。
洗漱完躺上床,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原野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原野:我到家了。
时间是五分钟前。
阳禾算了算,哪怕是绕路加堵车都不应该这个时间点到家, 她便在手机里打下“你怎么这么晚才到”几个字, 打完以后没发,抿抿嘴唇, 改发了别的。
Y:明天想吃什么?
原野那边还没回复, 阳禾聊天界面出现了两条新消息, 是同组同事纪贞发来的。
纪贞:订婚成功了吗?
纪贞:什么时候回来?
Y:没成功,出现了一点意外。
消息刚发过去,视频邀请就打了过来,阳禾心咯噔一下,看清楚头像是纪贞以后, 按下接听。
“哈喽啊小姐妹。”纪贞一身睡衣出现在镜头里, 手里抱着一个黄色的皮卡丘。
阳禾举起自己左手对她挥了挥, 又看了一眼时间,“今天下班这么早?”
她们平日里有规定的上下班时间, 很少有不加班的时候,每天都有每天的进度, 如果做不完,损耗的不只是她们时间, 还有上千万的资金。
但是数据这种东西,哪怕你在细心,多了也会有算错的时候,外加她们这群人也不完全拿这当工作,都是奔着人生理想去的,多加班也乐意。
就连阳禾请婚假的时候,领导想给她批三十天,她自己主动要求减到了十天。
“今天压根就没上班。”纪贞玩着皮卡丘的耳朵,“老张说让大家放松一下脑子,从失败的经验中吸取教训,等你回来以后在重新开始。”
说到这里,纪贞满脸都写着嫉妒,“阳禾你到底跟老张什么关系,我发现你一离开,他什么干劲都没了,简直就是一条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