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里新闻黄金档主持人有一个跳了槽,经过举荐,原野补了那个缺,家里人都很高兴,说以后再也不用熬夜看他了。
原野闻言笑了笑,猛然想起阳禾说经常看自己节目,如今他又换了节目,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会不会在黄金时间打开电视机,看到屏幕中自己吓一跳。
没想到的是节目播出第三天,原野就火了。
他上了热搜,先是颜值,后面是学历,再后面是他在主持人大会上种种剪辑,一晚上热搜十个里面他占四个,一群小姑娘在台里官方微博底下嗷嗷喊老公。
可谓是一夜成名。
台里对这件事一点准备都没有,粉丝堵门第三天才开始应付这件事,并且接机推了一把,把原野直接打成了自己台里的标签。新闻主任像是掌握了什么收视密码,让原野开通微博,拍他视频发到某短视频平台,粉丝每天以百万在涨。
同样没有做好准备的还有原野,他入行纯粹是为了有工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走在路上会被人认出来,被粉丝堵在电视台里出不去,那天下楼发现蹲着两个狗仔,上去寒暄一下,发现这两个人是来拍自己的。
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商约合作,他在台里从几线上升到一线,谁见了都打招呼,台里重要的晚会确定他来主持。
原野人生像是坐了顺风车,一下子冲到了更高的位置。
阮泽知道以后,连忙拉他来店里拍了几张照片,看着那几张照片像是看到了钱,乐呵呵表示:“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靠这张脸吃饭的。”
成名以后,原野工作开始增多,他再也没有时间准点下班,也失去了周六日,台里给他派了一个助理。
面对这些台里安排的工作,原野几乎没有怨言,但他却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不出差,他最大活动范围就是北京和天津这一块,再让他稍微往远处走走他都不愿意,哪怕如今交通发达,很多地方一天就能来回。
他害怕自己走远了,阳禾回来找不到他。
夏天在他爆红中也黯然退去,原野心态又变化了,他读了很多故事,很多伟大的人,为了某些事业不得不抛弃家庭,销声匿迹十几年。
他告诉自己,阳禾就是这种违法的人,他要理解。可有时候又觉得委屈,那个时代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通信不发达,现在什么都现代化了,哪怕是偏远山村都有网络,打个电话就这么难吗?
漫无目的地等待才是最可怕。
立秋第一天,天津那边传来了一个消息,窦家女主人司文欢,进入了弥留之际。
得知这个消息时原野正在后台化妆准备上镜,接完电话他直接找主任请了假,当天晚上播完新闻就回了天津。
医院VIP病房楼道站满了人,大家都面带忧愁,来送老太太最后一程,原野挤进病房,老太太瘦的只剩皮包骨,身上插满管子,躺在床上呼吸都困难。
老爷子坐在她旁边,浑身颤抖,举着她的手一直亲吻。
窦春和她们坐在角落里,几个人头靠头,手握在一起,眼睛红的像兔子,泪无声地流。
原野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又走出病房,小时候关于窦奶奶记忆一个个冒出来,像一块块大石头砸到他心上,又痛又压抑。
他想,这件事必须要通知阳禾。
原野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询问到阳禾上级领导电话,他打过去,对方正在睡梦中,了解完情况以后,那边沉默许久,最终答应会尽快联系阳禾。
原野问:“您能具体给个时间吗?”
“抱歉。”那边开口,“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具体位置。”
“阳禾没在新疆吗?”
“在,但是新疆很大。”显然关于阳禾的情况那人也不会再多说,匆匆挂断电话。
电话一挂断,病房里传来再也压抑不住的哭声,原野心一顿,手机差点掉下来。
他知道,这声哭泣,代表着窦奶奶离开了。
司文欢遗体告别仪式在三天后举行,原野一直帮衬着窦家人处理司文欢的后事,司文欢原来是医生,救过的人无数,教过学生满天下,所以来吊唁人特别多,原野站在门口,看着满街人带着黄白花,一瞬间眼眶又有些发酸。
司文欢下葬时候,只有窦家人和原野去了,他看着老人家入土,然后鞠躬。
鞠完躬,他感觉又不够,学着窦甜甜她们跪下来。
阳禾不在,他替她完成了所有事。
一群人祭拜完下台阶,原野埋头走到一半,忽地前面人停下来,他感觉到奇怪,抬起头,看到前方的人直接愣住。
阳禾穿了一身黑色衣服,什么也没拿,直直站在那里。
两个人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不过几秒,阳禾又很快躲闪开。
第50章
当初阳禾跟张浩鑫回新疆做实验时, 想的也是不过几天她就能和原野再见面了,到时候距离1129重启还会间隔一段时间,她可以跟人在一起好好待在一起。谁也没想到的是, 实验数据总有偏差,在截止日期最后一天,她们进行最后一组实验准备不成功就认命之时,她们几个人有了另外一个发现。
这个发现不但能做实她们理论,还给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当她们翻阅完国内外文献, 发现目前国际上还没有相关发现, 只有一个天文学家提出过假设。
宇宙实在是太大了,人类了解一点点都要经过数十年上百年, 无疑这个发现能推动国内天文技术进程, 张浩鑫连夜打了报告, 1129计划第二天上午就得到批准,下午正式启动,阳禾她们也从实验室调到了几百公里远更适合观察那颗星球的天文站。
这个计划保密程度太高,上边直接切断了她们所有与外界的联系,外加她们都无比热爱这份工作, 所以基本每天都泡在实验室, 连吃饭时间都没有。
得知司文欢去世消息是昨天晚上, 她的领导专门驱车赶到天文站,告知她这个悲痛的消息, 当即批了她假,让她回来尽孝。
毕竟古往今来, 死者为尊。
但是历史上也有太多为了国事亏欠家人的故事,这个任务如此紧和重, 错过一天的数据就可能会功亏一篑,所有人都觉得阳禾哪怕在伤痛都不会回家时,她回来了。
她想的简单,团队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而她却只有一个司文欢。
显然她回来也有人并不满意。现在大家心情如出一辙的沉重,但是在看到她以后,窦甜甜脸色变了变。
窦甜甜是一个十足的感情至上主义者,她觉得几个孩子中,司文欢最喜欢的就是阳禾,甚至在操办完阳禾婚礼后身体就如同残花凋零一般迅速恶化。
尽管没有科学依据,可是不少人都知道,如果有牵挂事,人就会活得久一点,所以窦甜甜把司文欢去世这么快的原因归结到她把阳禾事情办完了,所以就没有牵挂了。
在窦甜甜看来,不管阳禾手上有什么天大的事,都应该赶回来见老人家最后一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到老人家入了土才姗姗来迟,面无表情,甚至连哭过的痕迹都没有。
率先面向阳禾跑过来的是原野,他跳几节台阶下来,面对面看着她:“你回来了。”
阳禾嗯了一声,还没开口。
“你还知道回来?”窦甜甜冷声开口,她为司文欢感到不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阳禾:“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窦甜甜想到司文欢临终时样子,鼻子再度一酸,她已经没力气哭了,声音都是哑的,“你知道吗?奶奶走之前都在喊你的名字,她心里最牵挂的是你,可是你在哪?你在忙工作。”
说着她变得有些激动,她感觉阳禾实在太冷漠了,听到这些话,看起来根本没有反应。
于是窦甜甜走过去,逼近阳禾:“你是没有心吗?奶奶她那么疼你,你怎么连陪她最后一段时光都不行!”
她的举动吓了所有人一跳,原野迅速反应分开她们两个人,接着把阳禾护在身后。
“甜甜!”舅妈从后面冲过来,“你这是干什么,当着你奶奶面造反吗?”
窦甜甜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闷声哭起来。
这一哭,几个人都不好说什么,舅妈轻拍她后背,抬头跟原野说:“原野,你先带阳阳去看外婆吧。”
原野点头,拉住阳禾胳膊带着她往上走。
司文欢的墓是找风水先生看过的,地理位置绝佳,一个双人墓,上面司文欢名字和窦青山名字并排在一起,因为老爷子尚且在世,所以名字还没被涂色。
墓碑前花团锦簇,是刚才原野他们拿过来的。
阳禾两手空空,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熟悉的脸,心如刀割,整个大脑空空,一股莫大悲伤扑面而来。
她的内心活动不为人知,原野本以为她会大哭一场,他已经开始在心里打草稿想着一会儿怎么安慰,但阳禾反应让人有些意外。
她没有哭。
没有说话。
甚至没有表情。
沉默了将近十几分钟,阳禾忽地跪下来,往地上磕了几个头。
薄唇微启:“外婆,我回来了。”
此时正前方传来了一阵风,吹动了墓碑前的花,像一双温柔的手一样穿过阳禾脸,如同爱抚。
原野一直是唯物主义者,他一向不相信这世界有鬼神的存在,此时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想法。
也许是真的,司文欢一直在等阳禾,等着看她最后一眼。
回去往山下走的路上,原野跟阳禾并排一起走:“窦甜甜的话,你不要有压力。”
司文欢死前他并没有在病房,所以不知窦甜甜话里司文欢临终之前一直在喊阳禾名字这句话是真是假,不过老太太向来偏爱阳禾,想必窦甜甜也不会撒谎。
原野又补充:“窦奶奶肯定不会怪罪你。”
“原野。”阳禾偏头,问他,“我外婆几点去世的?”
原野一愣,不明白她话里意思:“晚上十一点左右,怎么了?”
“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梦到她了。”阳禾停下脚步,“我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基本每天回宿舍躺床上就睡,一觉就到天亮,但是那天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窦奶奶了?”
“是的。”阳禾说,“她来到了我的梦里,跟我在新疆转了转,还一起去了我们实验室,我们实验室里有个特别大的望远镜,可以看到很清楚的星球,我教给她怎么使用,最后我问她怎么来了,她说来跟我告别,我问她为什么要来告别,她要去哪?”
原野等着下文:“然后呢?”
“然后她告诉我一定要好好努力,为国争光,说完我就醒了。”阳禾抬腿继续下台阶,“后来院长来找我,告诉我她病重去世的消息,那一瞬间我才反应过来,那天那个梦,也许就是她临走前来看了看我。”
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叫灵异,发生在自己身上叫温情。
“也许就是你想的这样。”
原野偏过头,目光一顿,他停下来。
阳禾走了两步,察觉人没继续走,转过头看他,怎么了这三个字还没出口,原野手伸过来,他把她耳边的头发挽起,熟悉的柠檬香飘过来。
看到阳禾耳后的疤,原野拧眉:“这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很清楚,以前阳禾没有这道疤。
疤很长,从耳后一直延伸到后脑勺,应该是缝过针。
“没事。”阳禾放下头发,知道他问的什么,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就是做了个小手术。”
“手术?”原野傻眼了。
“对,耳朵后面长了个东西,就去割了。”阳禾说,“没多大事,是良性的。”
手术、东西、良性。
这几个词组在一起,让原野不得不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不告诉我?”
能去看病,能去医院,为什么不能联系他?
身为阳禾的丈夫,他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感觉没有必要。”
阳禾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迎面泼在原野脸上。
没有必要?
原野脸色一沉。
看到他脸色不太好,阳禾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查出这个肉瘤是刚开始她在自己耳朵后面摸到了肿块,去医院检查查出来了腮腺瘤。
手术是五月份做的,她没有通知原野,有一部分原因是害怕他担心,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走程序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