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大学城外的一条小吃街,路口摆了很多小吃摊,熬得黄澄澄的小米南瓜粥、散发着香味的锅贴,各类吃食在冬夜里冒着白色的水蒸气。
不少学生都趁这个时间段在外面买东西,小吃街里人挤人。江澈走在前面,他冷漠疏离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是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的那种存在,吸引了很多小姑娘的视线,还有小姑娘举着手机试图偷拍他。
人实在是太多,沈星鹭和他之间不过就一步的距离,就这么近,还是被挤开了,沈星鹭有些慌,生怕跟不上和江澈走散了,着急的心情刚涌上一瞬,手腕就被一只手有力地拉住了。
江澈握着她手腕:“小朋友,跟紧点。”
第18章 要哄小朋友
周围环境嘈杂,混合着学生说话的声音和小贩的声音,可是江澈的这句话就是准确无误地传到了沈星鹭的耳朵里。
夜幕初临,人潮涌动,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沉稳、有力,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江澈握的地方只是手腕,甚至还是隔着她的外套握的,可是沈星鹭却觉得被握住的地方很热,她整个胳膊都不敢动,生怕江澈察觉到异样。如果被江澈知道她心里对他是那样的情感,估计以后,这样的时刻就再也不会有了。
她就这么被江澈牵着,过了这段人流最汹涌的地方。
人少了江澈立刻松开手,他察觉到沈星鹭刚才那一瞬间的僵硬,以为小姑娘不喜欢和人接触。
沈星鹭有些失落,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直到跟着江澈进了店里,她才被转移了注意力。
店铺并不是高大上那种类型的,但是胜在干净,价格表被贴在墙上,正值饭点,店里人很多,但是还有空位。
老板探出头来叫号:“十八号!”
沈星鹭看到老板的时候眼睛一亮:“这是我高中那家砂锅店?”
沈星鹭高中的时候常去这家吃面,后来搬家离开,再回来的时候很多熟悉的店都找不到了。
“嗯,他们搬到这里了。”江澈下巴微挑:“去那边坐着。”
沈星鹭心里那点失落早就被冲淡了,听话地先占位置去了。江澈端来了两碗面,沈星鹭看见面的时候心里一撞。
她面前那碗,既没有香菜,也没有葱。她吃东西的时候就这点小习惯,那时候没和江澈吃过几次饭,没想到江澈竟然还记得。
这种细微的小事,三年了他也没忘。沈星鹭心里一酸,又告诫自己不要多想,或许这就是江澈的职业素养,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怎么了?”江澈看她不动筷子,去观察她的反应:“口味变了?”
“不是。”沈星鹭急忙否定,然后说道:“江澈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周六的晚上,开着他的SUV,来到这么一个小吃街,就为了带她吃一碗七块钱的面,因为她曾经很喜欢。
不娶何撩,你这么优秀这么好,我怎么去喜欢别人啊。
江澈抬眼看她,深邃的眼睛里带了丝笑意:“这就是对你好了?你看人的标准太低了。”
这么容易哄,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吃顿开心的饭,病好的快一点。”江澈声音柔和了几度。
沈星鹭察觉到耳朵开始发热,预感到自己要脸红,于是马上低头吃面,借此掩饰。
入口就是熟悉的味道,沈星鹭恍若回到了那年高三,那段时间,一想起江澈,她的心都是雀跃的。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出门的时候,沈星鹭还在江澈耳边说话:“这家店的面还是这么好吃,这么多年都没变,还好没换人,不然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了。”
江澈一把扯住她:“看路。”
沈星鹭这才留意脚下,差点没看见门槛。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再说,却见江澈脸色一变,接着迈开步子直冲一个身影而去。
这一切都是电光火石间,沈星鹭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一个男人被江澈按在地上,他手里的匕首掏出来一半,被江澈捏了下手腕,掉在了地上。
旁边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似乎吓到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妈妈正在买东西,立刻抱住他哄,周围还有学生们的尖叫声。
江澈从口袋里拿出手铐,把这个人的双手拷在身后,接着开始通知辖区的人。
沈星鹭惊魂未定,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刚要上前,被江澈喝止了:“去车里等!”
辖区的警察来得很快,这人被押走,江澈才上了车。
他身上已经没有刚才那种锋利的气势了,看着沈星鹭苍白的脸色问道:“吓到你了?”
沈星鹭只觉得眼前晃过一片血色,细看的时候发现他的右手手背擦破了皮,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一把拉住江澈的手:“你受伤了?”
她的声音是颤抖的,就连手也是颤抖的。江澈不敢让她细看,抽回手说道:“别担心,不要紧。”
沈星鹭只以为江澈是觉得男女有别,不想和她太亲近,尽管担心,但是却不再说什么。
车头转了个弯,却不是来时的方向,江澈交代道:“先去做个笔录。难得带你吃一顿饭,没想到又出意外。”
这个职业就是这样的,抓捕罪犯不分时间也不分地点,身为警察,职责所在。
沈星鹭低着头,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到地方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两三个在等着了,一看见江澈张口就叫江队,还一个劲儿地感谢,沈星鹭只说了声有事离开一下,让江澈先忙这件事,就转身离开了。
这件事的程序并不麻烦,江澈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就看见沈星鹭在大厅里坐着等他了,她手里拿了一个袋子,头发也有几缕散落下来。
一看见江澈出来她就迎了上去,声音还有点喘:“给我看看你的手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澈身边的人这才注意到他受伤了,不过想来是司空见惯,所以大家也没有很惊讶,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警察替江澈说话:“江队的身手在市局是数一数二的,不会因为不小心受伤,你可别误会他,肯定有别的事情。”
沈星鹭脑海里想到在小吃摊旁边哭鼻子的小男孩,心里忽然明了,江澈那个时候,只是把那个犯罪嫌疑人撞向了小男孩的反方向,防止误伤。
这个男人,在把风险规避到最小。
沈星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憋着一股劲儿去看江澈,那双杏眼里盈满了光,江澈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受不住,他对旁边人说道:“王哥,辛苦你们了,正事处理完了,我先回去了,要哄小朋友。”
正事处理完了,寒暄自然不重要,王警官笑着应是。
直到上了车,沈星鹭的表情都没有缓和,她闷头不语,小心地捧起江澈的右手,怕江澈还要避险,先开口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买了棉签和消毒的,先帮你处理下伤口。”
她的动作十分小心谨慎,手上动作特别轻。车里光太暗,借着路灯的光,她算是看清楚了江澈手上的伤。
是大面积擦伤,伤口确实不深,但是表面一层血,看起来特别吓人。
经过这一小段时间,血已经有渐渐凝固的趋势,沈星鹭低着头,打开一瓶酒精,想了想,又放回去,换了另一瓶碘伏。
江澈有心想分散她的注意力,故作轻松,笑着问道:“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学霸,你还懂医学呢?”
沈星鹭却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认真回道:“我不懂医学,但是我知道用碘伏消毒,伤口不会疼。”
江澈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目光也落在沈星鹭鸦羽般的睫毛上。
她买的时候只说要消毒用的,很急,药店的小姐姐就一样各给她装了一瓶。刚才拆开了她才想起来。
江澈的手其实很漂亮,他右手拇指和食指处长了一层薄薄的茧,沈星鹭知道,那是他拿枪的磨出来的。
她蘸了一点碘伏,动作很轻地帮江澈清理伤口表面的脏东西,除了尘土外,还有一些细小的石子颗粒,棉签擦过手背,轻的没什么感觉。
这种小伤,以往江澈都是不在意的,仅仅是擦破了表皮,可能连疤都不会留下,可是沈星鹭珍而重之,认真的像是对待什么易碎品。
江澈的心忽然就被揪住了。
他爷爷是退役军人,他爸志在经商,是因为爷爷的关系,他才读了警校。如果不是三年前沈星鹭被劫持,他可能即便是毕业,也不会做警察。
爷爷从小就没有娇惯江澈,他认为男人顶天立地,有一份力量,就要做一分实事,男儿流血不流泪。
小时候摔了就自己站起来,这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珍而重之地对待,即便这真的是很微不足道的伤。
伤口清理完毕,沈星鹭又拿了另一种药帮他撒上,药是药粉,江澈正思考怎么安慰沈星鹭,手背忽然觉得有些温热。
伤口面积大,痛感有些迟钝,直到细微的刺痛传来,他才意识到,沈星鹭好像哭了。
江澈心里一紧,他受过很多比这严重百倍的伤,可是都不及这滴泪杀伤力大,他仿佛被烫到般,叫了一声:“沈星鹭?抬头我看看。”
沈星鹭没有抬头,忍着哽咽道:“江澈,”她没有再说江澈哥哥,而是十分严肃地叫他的名字:“你以后执行任务,多考虑一下自己,小心一点,好不好。”
虽然是极力忍耐,可是江澈还是听到了她话里压抑的哽咽,心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他左手伸出去,轻轻碰到沈星鹭的下巴,稍微一用力,抬起了沈星鹭的脸。
借着路灯的光,他看到沈星鹭眼里全是泪水,就这么一抬脸的功夫,又一滴泪落了下来,落在了江澈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心里一慌,急忙应下,声音又温柔又带了一丝哄人的意思:“我答应你,别哭了,小哭包。”
第19章 可是你疼啊
沈星鹭原本是不想哭的, 但是眼泪就是忍不住往下掉,江澈一说话,她又把头撇过去, 很是压抑道:“我没哭,我就是,我就是忍不住。”
她很心疼江澈,以往皆是倾慕,今天是实实在在的心疼。
江澈心软得一塌糊涂, 手指微动想帮沈星鹭擦擦眼泪,又怕这动作唐突了小姑娘, 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 他温声安慰道:“真的是皮外伤,看着吓人罢了,没伤到骨头。”
“可是你疼啊。”
一句话就让江澈破防了, 他抿紧薄唇, 轻轻摸了摸沈星鹭的后脑勺,声音异常温柔:“你帮我涂了药, 我真的不疼了。怎么才能不哭呢?哥哥错了, 下次一定注意行吗?”
沈星鹭手背抹过眼睛,擦了下眼泪:“我,我一会儿就不哭了, 你不要管我。”
受伤的是江澈, 还要江澈哄她,她过意不去, 只是情绪哪里是说收就收的, 多少还要再缓缓。
“嗯,今晚幸亏你及时买了药, 不然我这伤口就愈合了。”江澈低头看她,十分严肃地说出了这句话。
沈星鹭破涕为笑,把眼泪擦干了。
江澈看她是真的不哭了,这才放心,踩了油门开始回家。
他们到家的时候还不算太晚,沈星鹭不放心,电梯里还在交代:“你伤口还没长好,一定要记得不要沾水。天这么冷,小心不要冻伤了,冻伤很麻烦的。”
念念叨叨的样子还挺可爱,江澈安静地听着,认真答应。
直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沈星鹭才把整件事又回忆了一遍,也不知道江澈的伤口结痂了没有,今天的事情太突然,她没控制住,哭了,江澈会发现她不对劲吗?
越想越觉得难受,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而被她惦记的那个人,正坐在书房里,看着自己的右手发呆。
伤口被沈星鹭清理得很好,已经有了结痂的趋势。他脑海里是沈星鹭红着眼睛的样子,以及她那句:“可是你疼。”
心里的异样是压不下去的,沈星鹭只是把他当哥哥,他却好像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江澈闭上眼睛,扔了手里的书,叹息着说了一句:“江澈,做个人吧。”
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沈星鹭从这天起,就联系不上江澈了。
周日她给江澈发了微信,问他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等了一天也不见回复。
临到晚上打电话也没打通,关机。
说不难过是假的,江澈曾经亲口告诉她:有急事要打电话,打工作电话不会漏接。
可是她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打通,在她看来就是江澈感觉到她的心思,有意要疏远她。
喜欢是一回事,可是当对方发现自己这个心思,并且开始躲自己的时候,这种事情就不必再强求了,沈星鹭虽然难过,但是也不会再主动去烦江澈了。
十一月底,天寒地冻,路边的梧桐叶子已经全部落完,只余下光秃秃的枝干,愈发显得萧瑟。
除去马上要来临的计算机安全比赛,还有期末考,任务不可谓不重,尤其是期末考,考试周简直要人命。
沈星鹭也算是找到事情分散注意力,学习学得十分投入,只是整个人蔫巴巴的,不过临近考试周,大家都是蔫巴巴的,所以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于璇坐在她旁边,打开了高数课本,奇道:“鹭鹭,你这种学霸还会为了考试发愁吗?”
“嗯。”沈星鹭拿着钢笔在纸上划着,心不在焉回道:“专业课不怕,但是怕高数。”
“也是,”于璇回道:“再过一周你就要比赛了,你说说学校怎么这么不会安排时间,把比赛安排在十二月。”
说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八卦道:“简学长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沈星鹭这才回神,问道:“联系我干什么?”
她扫了一眼笔记本,很快翻了一页,刚才无意之间竟然写了江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