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微审了一下题，是小学奥数，不算特别难，但是对小学生来说确实不容易。
“用消去法。”沈星鹭接过他的笔，在习题本上给他讲：“这两个数据相抵，可以消去一个未知数。”
小男孩的眼睛缓缓睁大，一脸喜色道：“我懂了！谢谢姐姐！姐姐你好厉害！”
他也很聪明，沈星鹭只是点一下他就懂了。
他回去做题，沈星鹭继续对着电脑发呆，她的作业可不是小学奥数，她的手指放在键盘上，脑海里开始回想那些算法。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从她肩膀处伸过来，落在了键盘上，几根手指灵巧翻飞，电脑上出现了一串串新的代码。
江澈的声音如珠落玉盘在她头顶响起：“这里使用Floyd找出最短路径，递归一下，然后套用最简单的二分法。”
说话间他的思路已经变成代码呈现在屏幕上。
沈星鹭猛地侧头，对方的鼻息似乎就在自己耳边，他从背后伸过来的手，有些像是把沈星鹭拥在怀里，江澈的目光还是看着电脑：“教别人的时候那么厉害，怎么轮到自己就不会了。”
第10章 原来是你的家属啊
江澈的侧脸十分好看，他鼻梁高，下颌线弧度堪称完美，沈星鹭鼻间萦绕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味道，她一时间忘记江澈说了什么。
他怎么来了，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江澈敲完代码，很快就收了手，直起身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沈星鹭耳朵发烫，只得又把目光放回了电脑上，那些她最熟悉的代码现在落在她的眼里却没有落在她心里，她只觉得昏乱，大脑也停止了思考，脑海里还浮现着刚才江澈弯腰给她敲代码的样子。
“江澈叔叔！”对面的小朋友及时出声：“原来这位姐姐是你的家属呀，怪不得这么厉害。”
市局的图书馆不对外开放，他妈妈告诉他，这里是工作人员家属才可以进的地方，他自己就是家属，所以理所应当觉得沈星鹭也是江澈的家属。
江澈斜斜地靠着椅背，样子有些懒散，脊背却还是挺直的，他闻言肯定道：“对，是很厉害。不过，不是我的家属，姐姐厉害是姐姐自己就很厉害，和我没有关系。”
一个人的优秀不应该以另一个人的优秀为前提，更不该冠上另一个人的名义，小姑娘的名声，也不能被他影响，所以他选择了解释。
沈星鹭还在飘着的心情忽然就降了下来，她有些失落，江澈的家属，这个身份莫名让人觉得亲近，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只有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了，才会互相成为彼此的家属。
她现在又算什么呢，什么都不是。不止不是家属，连家属预备役都不是。
沈星鹭的作业只剩下一个收尾工作，她现在思绪混乱，也做不下去，于是不舍地关了电脑，把电脑还给了江澈。
她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五点多了。
江澈看了她一眼：“作业写完了？”
“剩一个收尾了，电脑也快没电了，我回家再做吧。”沈星鹭回道。
“姐姐你们要走了吗？”小朋友问道，他还要继续等妈妈。
“对，你自己在这里乖一点。”
小男孩肉眼可见有些失望，只能说道：“好吧，姐姐，以后有空还一起做作业。”
很像是小学生约着做作业，实际上他确实也是小学生。
江澈闻言发出一声轻笑，图书馆里很安静，沈星鹭听到了，她侧头，就看见江澈脸上未收的笑意，这是她第二次见江澈笑。
可是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被小朋友约着做作业。
“我们走啦，拜拜。”沈星鹭冲他挥挥手。
小男孩也挥挥手：“谢谢姐姐，姐姐再见！江澈叔叔再见！”
江澈拎着电脑走在前面，沈星鹭穿着他的衣服跟在后面两三步距离的样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图书馆。
他们没有再回二楼江澈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停车的地方，江澈把电脑放在了后座，沈星鹭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问道：“你工作做完了吗？”
深秋的天黑的格外早，不过五六点，天已经黑了下来，江澈打开车灯，回道：“人已经抓回来了，是一个犯罪团伙。你今天很厉害。他们已经去酒店订餐了，要请你吃饭。”
沈星鹭被肯定了很高兴，但是听到吃饭又不是那么高兴，她问道：“可是，你不是说你请我吗？”
语气有一些委屈，像是小猫在撒娇，江澈忽然就想到沈星鹭和他聊天的时候发的表情包上面的那只猫。
“这么想吃我请的饭？”江澈好像心情很好，语气带了点笑意，不像平时那么严厉，多了一丝人气儿。
沈星鹭只是很久没有和他单独吃过饭，严格意义上来说，一顿都没有。
三年前她年纪小，学业重，虽然有一腔孤勇，可是女孩子到底是脸皮薄，也不好意思邀请江澈去吃饭，平时见到的时候，江澈身边总是有一群大男孩，他们根本没有单独吃过饭。
沈星鹭小声道：“明明就是你自己说的。”
声音很小，却带着顶嘴的意思，江澈忽然觉得好像自己在欺负小朋友，他不再逗沈星鹭，应道：“嗯，是我说的。”
窗外霓虹灯逐渐亮起，前面车流涌动，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沈星鹭看着车窗外，心里有些后悔，不知道江澈会不会生气，可是她说的也没错啊，就是江澈自己说的，说话又不算话。
大概停了有两三秒，江澈开口道：“你今天帮了警队大忙，成了警队的红人，是他们要坚持请你吃饭，我总不能拦着。我的这顿，先欠着。等下周你有时间再吃。白天我要上班，暂定周五晚上，具体看情况。好吗？”
最后两个字，好吗？带着一丝商量的语气，耐心又温柔，能征求别人意见的人，简直让人没有任何抵抗力。
先欠着，下周再还。
沈星鹭心里雀跃起来，这个意思是下周还可以出来吃饭。
她点点头，想着江澈看不到，于是出声道：“好！”
少女的音色干净又甜，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开心，江澈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他见过的人也只有沈星鹭了。
虽然沈星鹭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但是很多时候，她的表情和语气，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我不高兴，快来哄我啊。
很难让人不妥协。
江澈的车速并不快，正值下班时间，路上车太多，想快都快不起来。
沈星鹭身上还穿着江澈的外套，一会儿好歹是正式场合，还穿江澈的衣服不合适，可是身上系着安全带，只能到地方再换上自己的风衣了。
他们到地方的时候，正看见俞听风站在门口，他穿着黑色的夹克，站在门口看起来又酷又拉风，像只开屏的花孔雀。
一看见江澈的车他就大步冲过来，给沈星鹭开了车门：“星鹭妹妹，这边下。”
沈星鹭正在换外套，俞听风过来的时候，她刚好把衣服穿好。这一幕落在俞听风眼里就是另一个情况了，他不赞成地看向江澈，一脸你真是个禽兽的表情。
俞听风亲自开车门，沈星鹭受宠若惊，赶紧下车道谢：“谢谢听风哥。”
江澈下车，甩上车门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小童，大跨步向里面走去，对沈星鹭说道：“不用谢他，他就喜欢开车门。”
俞听风恍若未闻，对沈星鹭说道：“你不知道包厢位置，跟哥走。”
正值吃饭的点，餐馆里人很多，门前还站了三两波等空位置的人，生意很火爆。
“这家餐馆做的菜味道特别正宗，那道剁椒鱼头你可一定要尝尝。”俞听风一边带路一边介绍：“好吃的菜特别多，想吃什么点什么，千万别客气，大家都想好好谢谢你。”
沈星鹭笑着说好。
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六七个人，正围着江澈问：“江队，今天怎么就你自己来了？你家那个小朋友呢？”
小许也大着胆子说：“江……江队……沈同学没来吗？”
“来了来了。”俞听风站在门口，十分招摇：“怎么可能不来，这可是今天的主角。”
众人闻言立刻把注意力从江澈身上移开，看向门口。
沈星鹭被这么多诚挚的目光看着，有些局促，这还是十九年来第一遭有这种待遇，她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又乖又软：“你们好。”
他们到底是大男人，即便是对这个小姑娘再有好感，也不敢贸然吓到她，有一个皮肤略黑一点的人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沈同学，快入座。”
沈星鹭看了眼位置，江澈左边倒是有空位，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意思选，好像坐在哪里都不合适。
江澈只是安静地坐着，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沈星鹭是不是愿意和他坐在一起，他开口的话沈星鹭倒是会过来，可是，万一她心里并不愿意呢？
俞听风观察了一下两个人的反应，暗道江澈这种人如果会有女朋友那简直是老天不公，他俞听风情商这么高，怎么也没遇到一个合适的女孩子。
他内心感慨一句，最后还是拉住沈星鹭的手腕：“走走走，星鹭妹妹，坐我旁边。”
力度不轻不重，还隔着沈星鹭的衣袖，很有分寸，并不冒犯。
沈星鹭有了台阶下，也就不考虑那么多了，跟着入座。
俞听风坐在了江澈左边，沈星鹭坐在俞听风左边，她和江澈之间隔了一个俞听风。
大家热热闹闹的，这才开始点菜。原本就是为了要请沈星鹭吃饭，她又是女孩子，所以让她先点餐。
沈星鹭拿到菜单的时候，心里就在想，江澈爱吃空心菜，豆制品，肉倒是不怎么爱吃，不吃辣，一连点了四五道，全是口味清淡的素菜。
她点完自然就轮到江澈了，江澈接过菜单，目光浏览过菜名，右手时不时画一个勾，点菜的动作跟画画一般优雅，沈星鹭不由得暗想，他平时办案也是这样吗？
“了不得啊。”俞听风接过菜单故作惊讶：“江队不是不能吃辣吗？怎么还点了剁椒鱼头？啧啧啧。”
包厢里其他人听见俞听风这话也是一副震惊的表情，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江澈，江澈神情坦荡，他们又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沈星鹭。
沈星鹭快被烧着了。
第11章 沈同学不爱吃辣
整个支队，大家办完案子偶尔会聚餐放松一下。毕竟精神世界也很重要，不能长期处于紧张工作中。
正队长是个年逾四十的人，家里有老婆孩子，不能跟他们胡闹，所以并不常来聚餐。
聚餐的次数多了，大家对江队的口味都很了解，和他这个人一样，就是清淡，荤素都可以，但是偏爱素菜，辣的酸的不要。
大家都是搞刑侦的，要会合理推测，江队今天之所以反常，那就只能找反常因素了，今晚在座唯一一个反常因素就是沈星鹭。
她是第一次和他们一起聚餐。
合理推测江队是为了小姑娘点的菜。
有人性子直，直接就问出来：“沈同学爱吃辣啊？”
沈星鹭真是佩服至极，她也不想自作多情，只是觉得这群人的反应能力未免太快，就凭俞听风一句话，就能判断到她身上。
“沈同学不爱吃辣。”俞听风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说道：“我看沈同学点的全是清淡的素菜呢。”
江队不是爱吃这个吗？众人瞬间明了，一副我们都懂，你不必再多说的模样。
江澈一脚踢向俞听风：“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俞听风和他坐在一起，被踹了个正着，他龇牙咧嘴站起身：“来来来，星鹭妹妹，咱们两个换一下位置，江澈脾气不好，说动脚就动脚，踹人还挺疼。”
说着就强行和沈星鹭换了位置。
沈星鹭一脸懵地被俞听风按着坐在江澈身旁，瞬间觉得拘束，动作都不敢太大。
荤素都点了，菜单轮流在大家手里过了一遍，基本上想吃的菜都点了，没点到的菜还有人查漏补缺再补两道，一桌子除了沈星鹭都是饭量大的，倒是不用担心浪费。
临到最后又加了一箱啤酒。
男人爱喝啤酒，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啤酒几乎都是吃饭不可少的。
点完菜，大家才开始问沈星鹭问题：“沈同学在哪里上大学啊？”
“毕业要来警队工作吗？”
“女孩子学计算机的感觉也不多，你怎么会选计算机呢？”
前面的问题沈星鹭一一回答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高中的时候就把江澈当偶像，当男神，江澈会玩电脑，她按着江澈的步伐走，大学才选了计算机。
只是现在当然不能说是因为江澈。
她回道：“因为受偶像影响。”
“哇，沈同学还有偶像。你偶像厉害吗？有我们江队厉害吗？我们江队十项全能，电脑也很强的。”
这个沈星鹭当然知道，她抑制不住地赞道：“对，江队很厉害，今天如果不是他，我自己也做不好的。他的能力比我们专业的还强。”
而且后面她作业不会做，还是江澈过来给她指点的。
话里的崇拜简直要溢出来。
俞听风坏心思地问：“那他和你偶像谁更厉害？”
沈星鹭一噎，犹豫了一下竟然没有回答，本来他们就是一个人，她不擅说谎，当下也没反应过来。
好在这个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众人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开始等着吃饭。
有一锅汤是盖着盖子上来的，小许起身掀盖子，白色的水蒸气冒出来，直接把他的眼睛熏上了一层水雾，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小许手忙脚乱放下盖子，闭着眼去找纸巾，旁边人好心地递给他。
深秋初冬的天，热气腾腾的饭菜，朝气蓬勃的一群人，仅仅是处在这个环境里，都觉得暖洋洋的，沈星鹭脸上也带上了笑，下意识想看看江澈的反应，一扭头就看见他也在看自己。
灯光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柔和，沈星鹭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躲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