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李公公笑着将圣旨递上,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女君,这圣旨,是王爷,亲自去求的……”
韶柔更惊愕了,贺谦亲自去求的?
贺谦要娶她?!
所有的人都在等韶柔做出反应,圣旨到了府上,她目前还没反应过来,却也知道这抗旨的后果。韶柔颤巍巍的,接过了李公公手中的圣旨。
李公公笑了,“咱家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女君,恭喜了。”
恭喜……韶柔扯了扯嘴角,她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到底是个什么心情,恢复了女儿身,就要立马许人了么。
陈夫人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想开口,却又没说什么,还是给她一点时间,慢慢消化吧。
接下来的半日,韶柔又把自己关了起来。
而这消息,无疑让本就沸腾的长安城里,又炸了开来。
贺意满知道消息后,立马就要闹着见圣人,而段闻林那边,更是一刻也不耽误的往昭王府赶。
段长舟正在京兆府落笔写卷宗,听说了这消息,笔尖一偏,抿了抿唇。
从暴露身份到赐婚,果然比他想的还要快一些啊。
外头炸开了锅,而两个当事人,倒是出其的平静。
段闻林自然是没有见到人的,贺谦也已经在书房练了一下午的字,自从李公公去传旨,他就将自己关了起来。
旁人不知道,姜富和姜顺却看的清楚,自家殿下这是心里没底,不愿面对。
姜富叹了口气,他从前,眼拙不知,如今知道了,才能看出殿下把小女君,是有多放在心上。
姜富上前敲了敲门:“殿下……”
“殿下,天色暗了,您先用点膳吧。”
过了好久,贺谦才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他是故意不让人禀报结果的,因为,他再了解韶柔不过。
抗旨,她若不愿,她有这个胆子。
接旨,也未必就接的心甘情愿。
“殿下……”
“本王出去一趟。”说完,贺谦很快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暗六不在,暗五跟了过去。
韶国公府。
夜色安静如水,韶柔坐在窗前,透过窗户静静的看外头的月色。
这段日子和贺谦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心头。
今日接旨,她的确不情愿,但不情愿在哪,她也说不上来。
上辈子,还未嫁人就出了意外,这辈子,本以为会以男儿身过一辈子,没成想,老天给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不想嫁吗……
韶柔认真的问了问自己,不想嫁人,是觉得嫁人多了牵绊,相夫教子,从来不是她要的生活。
那不喜欢殿下吗……
韶柔不知道了。
那讨厌殿下吗……
没有,韶柔坚定的否定了这个理由。
她坐在窗前一动不动,而不远处,也有人在默默的注视着她。
她接旨了。
贺谦是过来的路上才知道的,但看她这般模样,想必不是真心接下。
贺谦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又何必过来。
暗五在一旁,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暗五低头:“随意妄论主子的私事是属下大忌,可是……殿下,您确定要这样做?属下听说,太后娘娘在宫里发了好大的脾气……想必,是不会答应……”
贺谦当然知道这个结果。
他瞒着所有人,独自去求了圣旨,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他这一生,还是头一次这么偏执,就算知道她可能不愿,他也要赌一次,义无反顾的用了手段,将人箍在身边。
第28章
夜色渐凉, 韶柔关了窗子,进屋歇了去,可贺谦一直在外呆到了后半夜, 才慢慢的从夜色中转身离去……
次日, 是韶柔要进宫去面见圣人的日子。
她换好衣, 准备先将那些烦恼抛之脑后,备了马车, 准备先进宫去。
老是不走出去, 也是不行的。
谁知,她刚刚到前院, 就瞧见贺谦正在和陈夫人站在院中,说着什么。
韶柔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而那边, 贺谦心有灵犀一样的望了过来,两人的视线, 便在空中交汇了。
陈夫人也瞧见了,她笑着道:“那我先走了, 你同柔儿好好说。”
昨日的圣旨虽然突然, 可陈夫人早就瞧出了苗头,加上贺谦更是一大早就登门, 毫无亲王的架子,让陈夫人对他又多了一些好感。
陈夫人走后, 院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韶柔反应过来,突然又想起了那个梦……
那时候, 好像也是空荡荡的院子,只有他们两人。
只不过, 当时,韶柔跑过去将人抱住,而现在……她扭头,就准备跑路了。
贺谦一愣,随即差点气笑了。
他早已不再是十年前的羸弱少年,韶柔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此刻穿着裙,行动不便,没几步就被人截住,堵到了墙角。
“跑什么?”贺谦比她高了一个头,此刻阴影笼下来,韶柔无处可逃。
“没,没有跑……”韶柔眼神四处乱转,就是不往他身上瞟。
贺谦顿了顿,突然想起了那一幕。
当时,也是这般,只是那时色胆包天的小混球,现在变成了一个害羞又无力的兔子,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恰好反了过来。
贺谦有一个想法。
喉结迅速的滚了滚,眼眸也变得更深更暗。
“不打算解释解释?”贺谦问道。
“解释什么……”韶柔说话的时候,还磕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当时就在心里骂自己没用,到底在紧张什么!
贺谦又逼近了一步,表情似笑非笑:“韶小女君好记性,不如先来把十年前的账算一算?”
韶柔惊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十年前……听、听不懂……”
贺谦眯起眼,很好,还会撒谎:“十年前中秋宴,小女君喝醉了,可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
韶柔心里更慌乱了:“你胡说什么呢……我,我酒量一向很好,怎么会喝醉呢,更不可能跑到宫殿外,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哈,哈。”
撒谎还露出马脚,看来是紧张坏了。
贺谦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哦?本王方才没有说什么宫殿外的事。”
韶柔咬了咬舌头,暗暗后悔。
这不是不打自招了。
“我、我那时候喝醉了!喝醉的事当然不算数!而且,而且你竟然将此事记了十年,小心眼!”
她竟说他小心眼,贺谦这次真的被气笑。
他埋在心里十年的秘密,又怎会是因为他小心眼。
贺谦往前迈了一步,韶柔心里一惊:“你做什么?”
“做什么?小女君既然说本王小心眼,那本王就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真的小心眼。”说完,就要俯身下去。
韶柔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面庞,当下就惊呆了,他,他果然是为了报复!
眼看着贺谦的脸越来越近,韶柔也顾不上其他,狠狠的伸出了脚,在他的脚背上踏了上去。
贺谦的动作戛然而止。
罢了,不逗她了。
贺谦重新直起身子,放开了她。
“有一件事,本王必须得说在前头。”
“圣旨,是本王亲自去求的,想娶你,也不是因为记着仇,你接了旨,我很高兴。”
贺谦说到这,顿了顿:“王府里没有别的女人,你进了府,不会失了国公府的自由。”
韶柔慢慢平静了下来,也敢认真的去看他的脸。
贺谦继续说道,此刻他全然没了方才的气势,竟如同一个等待心上人回应的愣头青一般,还有些微微的紧张:“直接赐婚是本王着急了些,但,希望你相信,本王……绝不会亏待于你。”
韶柔很安静的等他说完。
“殿下可知,为何我要扮做男儿身?”
贺谦也在倾听她。
“从小我便知道,女子嫁人实则是将自己捆入了一个牢笼之中,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无一不是女子的责任,有的女子带着爱意,一头扎了进去,可男子,却会渐渐的将这一切,当做理所应当。”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殿下可听说过?”
贺谦看韶柔的眼神也越来越认真了起来。
“所以我想,与其被世俗之条条框框束缚住,不如跳脱出来,以男儿之身徜徉在这世间,不拖累任何人,不仰仗任何人,又何尝不是一种自在?”
韶柔说完后,贺谦很久都没有说话。
她低下头:“天子旨意不可抗,国公府也担不起这个罪责。大周法条四十六条,亲王可享三妻,一品王妃入宗室,三年内若未诞下一子,便不得在其仕途发展。”
韶柔说完这句话,便有些沮丧的低下头,准备转身离去了。
她刚走两步,贺谦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大周法条第一百三十五条,亲王可决定其府内女眷数量,第二百零七条,一品王妃可掌管府内任意事宜,第三百五十八条,王妃无论有无子嗣,均可自由决定是否为官入仕。”
韶柔惊讶的回头:“法条没有第三百五十八条。”
贺谦扯了扯唇角:“是,但第三百五十七条,亲王有权向天子提出修撰法条。”
韶柔愣住了。
“母妃已未在人世,父皇亦无需你照料,王府下人你随意支用,你想为官,日后仕途本王绝不会阻拦,若无子嗣……本王,也绝不会逼你。”
国公府的院子里此刻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声,冬雪化去,春风吹过柳树的树梢,韶柔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知是风进了眼睛,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贺谦的身影竟变得越来越模糊了起来。
贺谦一步步的朝她走了过来,步履坚定:“你不必此刻答应,本王过两日要去幽州,半月方归,在那之前……”
“你要去幽州?”韶柔吃惊的打断了他的话。
韶国公也在幽州。
许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贺谦也不掩饰:“见国公爷是其一,其二,也确实有皇命在身。”贺谦说完,将随身携带的王府令牌递给了她。
“有此令,昭王府所有人你均可随意支用。”
韶柔看他伸过来的手掌,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贺谦笑了笑:“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韶柔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牌,声音小了些:“今日还得进宫面圣……”
“好,本王派人送你去。”
“不必,国公府已备好马车。”
贺谦顿了顿:“好。”
……
韶柔将令牌收好,也将此刻乱做一团麻的心思收了收,便转身朝门口走去了。
贺谦没有追上去,他一直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韶柔的背影消失在面前。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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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柔一路在马车上,心里乱的紧。
她没想到贺谦竟会说出那些话来。
阿元和艾芝在一旁瞧着,忍不住道:“奴婢瞧着,殿下心里,可看重女君……”
韶柔看着马车外,没有说话。
艾芝给阿元使了个眼色,阿元也道:“这样想来,殿下从前多般照付,想必,也是心里有您的……”
韶柔叹了口气,他竟会说出那些话,心里当然有她。
可这份突如其来的情,她有些害怕。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宫里,韶柔整理了下心情,便起了身,下了马车。
这一路,惊讶探究的眼神不少,韶柔瞧见了就当没瞧见。
她一路直行,很快就到了勤政殿。
“臣女韶柔,参见圣上——”
圣人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底下站着的女子,很快又端坐回来,挥挥袖子:“平身。”
“谢圣上。”
圣人见到此刻面前端庄的韶柔,竟觉得有些不自然,他咳嗽了一声:“那个,初然啊。”
“初然在。”韶柔开口,依然还是以前的小少君。
这让圣人觉得熟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