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必经的过程而已，就算没有人陪着，他也会想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
“他很幸运，有你陪着。有人陪着总归要比自己走出来容易，有的人能自己走出来，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姜诗往他身边挪了两步，“以后小陆要是遇到什么事，我也会陪着。所以，你和姜辞一样幸运。”
陆镜轻笑一声，摇摇头，“我已经不需要人陪了。”
姜诗停下来，拘了一点水，手指朝着小陆一弹，脸色一木：“‘心脏被摘除了，已经不会再爱了’，你刚刚的样子好像昨天的姜辞。”
“……”小陆拒绝与姜诗继续对话。
洗完碗，小陆左手撑着流理台，一条腿屈起靠在流理台边缘，单手举着蜂蜜水小口小口的喝。
蜂蜜水是刚刚姜诗给他泡的。
他喝的酒比姜辞多，一开始看不出来什么，酒劲上来眼尾就有点泛红，眼底蕴着一层浅浅的水光，看起来可怜兮兮又挺撩人。
姜诗站在不远处，兴致勃勃地对着他拍照，拍完跑到书桌前坐下，挑选照片，她忍不住想发个动态。
从所有照片里挑了角度最好的一张，编辑文字：我家可怜兮兮的小陆，过来姐姐抱抱。
陆镜将杯子随意放在流理台上，跟着她走过来，看到书桌上方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眼底透出好奇。手边碰到什么，随意翻开，是姜诗用来整理思路的细纲。
他认真看了一会儿，开着的电脑上有标着名字的文件夹和码字软件：“你在写小说？”
“嗯？嗯。”姜诗愣了一下，手上按了发送键。
他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微醺的眼眸与她对视，“所以你找我，说是表演其实为了揣摩角色？”
“可以这么说。”
“之前也不认识我？”
“嗯，不过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是我的缪斯。”姜诗察觉他的状态不太对，“你怎么了？”
陆镜嘴角扯了扯，因为酒意脑子有些迟钝，他花了些时间才理清思路。
一开始他以为她是他的粉丝，想跟他有联系才假装不认识他，几秒钟之前，这个想法也没有改变。
而他仅仅是为了磨炼演技，一时冲动才签了那份合约。
就在刚刚，得知她的工作，他才明白她缠着他签约时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认真想跟他合作，确实对他没有别的意思，甚至在那之前都不认识他。
有些事情，哪怕没有人知道，自己想起来也是一阵一阵脊背发麻，快要尴尬死了。
他后退一步，撞到书桌，整个人一软，顺着桌子滑下，手臂抱住膝盖，脸埋进手臂，就地自闭起来，闷闷的声音传来：“好想死掉算了。”
姜诗立刻起身，在他身旁蹲下，“小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别理我，我想静静。”
姜诗挨在他身旁坐下，静静陪着他，等了一会儿，身旁的人还是那副状态，跟昨天的姜辞一模一样，身上那股阴郁失落的气息甚至比姜辞还浓烈。
床上一自闭少年，身旁一自闭青年，姜诗抬头望天，“小陆，姜诗在静静的陪你。你别想静静了，想姜诗。”
第16章 小说作者都这么变态吗？……
陆镜快有姜诗Ptsd了，满脑子都是姜诗。
她送他玫瑰花的样子，缠着他签约的样子，在医院对他说土味情话的样子，亲吻他的样子，送他礼物的样子……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引人误会的举动……
只要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感受和想法，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座城市，远离这个万恶之源，脚趾抠地就差在她家直接抠出一条万里长城。
【不要想静静了，想姜诗。】
她还在说冷笑话，仿佛是对他的无情嘲笑。
小陆身为顶流的尊严碎了一地。
姜诗对小陆身心受到重创的原因一无所知，她觉得他可能是喝多了，又被姜辞的情绪影响，所以自闭了。
和他相处过，她了解他内心纤细，极容易受到外界影响。
姜辞消沉时还会大哭大闹，小陆就不一样，他会闷在心里，暗自神伤，把自己搞得支离破碎。
恋爱她是搞不懂，但她看人从来没有错过。
姜诗不想小陆一直消沉下去，伸手拉他衣袖，“小陆小陆，你还清醒着吗？”
“……什么事？”
“你突然不开心是因为我吗？”
他突然自闭是在知道她是小说作者之后，暂时没有想明白两者之间的联系，但她的直觉一般都很准。
小陆猛地抬起头，看她一眼，又立刻移开视线，“没有，我心情很好。”
“……啊，是吗？”姜诗也不拆穿，“《恶犬和蔷薇》的进度一直卡着，其实有个情节我一直想试试。”
“嗯？”
姜诗反手从桌子上摸到小笔记本，拿下来，翻开两页，小声解释：“就是经典的怼墙角情节，恶犬把小篱子堵在墙角企图强、吻。”
“……”
她果真永远都不会让他失望。
“虽然是后面的剧情，但我觉得这个情节很有张力，就是在外面做不太方便。要不要现在试试？”
她的眼神里满满的跃跃越试，不带一丝妄念。
太过正经，甚至有点天真无邪。
他忍不住暗暗惊叹，小说作者都这么变态吗？
长吸一口气，伸手拿过她手上的小本本，翻到她说的情节。
抛却那些虚荣的想法后，再看这些情节没有了不自在的感觉，他突然觉得这种状态还不错，飘忽不定的心终于沉淀下来。
“在哪里试？”
姜诗抬头看看，抬手一指：“那里。”
公寓实在太小，姜辞又在睡觉，她看来看去，也就冰箱比较合适当一堵墙。
情节十分简单粗暴，恶犬看到女主小篱子和别的男生走在一起，又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嫉妒之下忍不住去找小篱子。
小篱子害怕恶犬，不想跟他扯上关系，性子又倔强，被堵到时低着头不肯说话。
性格暴躁又满腔爱意无处安放的恶犬直接将人堵在墙角。
眼神凶恶，心内忐忑。
冰箱前。
小陆一只手撑在冰箱门上，低眸望着矮他一头的姜诗，神色冷冽，“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
姜诗仰头观察他的表情，双手抬起比出一个“叉”的手势，“神情确实冷厉，也因为太过冷厉，看不出你对我的爱意。”
“……对不起，我再酝酿一下。”
五分钟后，依然是冰箱前。
小陆眉心微蹙，眼底一片神伤，声线冷然，“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
姜诗摇头：“嗯……总觉得不太对。这个地方其实也是一个吃醋的情节，恶犬和奶狗不一样。他性格张扬，他要是吃醋，肯定很激烈。小陆，要不你放开一点？”
……又过了五分钟。
小陆一把拎起姜诗的衣领，将人甩在冰箱门上，“啪——”一下单手摁住冰箱门，居高临下的审视她：“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
姜诗愕然：“干、干嘛？你是想家、暴吗？”
小陆：“……”
他突然泄气，两手捂住脸颊，肩膀塌下，整个人比刚才还要消沉，“高中生就该好好上课，谈什么恋爱。”
姜诗：“……”
-
《恶犬和蔷薇》的进度不出意外再次搁置。
姜辞睡了一觉醒来，天光黯淡，已近傍晚。
小陆已经离开，姜诗坐在电脑前，刚写完一章《他又奶又甜》的存稿，此时在看手机。
刚刚张扬给她发来消息，许颜和顾霆洛果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种关系。
姜诗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她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身后传来拖鞋摩擦地板的哒哒声，从一顿一顿的停顿感能听出拖鞋主人的颓丧无力。
姜诗没有回头，暗暗思考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姜辞。
她实在对弟弟的恋情后续感兴趣，但又不想从中干涉。
她不确定若是干涉其中是否会得到正向反馈。
感情于姜诗而言，太过神秘，琢磨不透以至于不敢轻易出手。
姜辞到厨房里把中午剩的东西热了一下，喊姜诗吃晚饭。
中午剩下的食材不少，两人晚上继续吃火锅。
姜辞很沉默，完全没有中午的活泼，快结束时，放下碗筷，突然说：“我明天想去找她。”
“嗯？”
“我想了很久，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所以我觉得我可能想错了，她一定有事瞒着我。”
“嗯，我也这样觉得。”
姜辞看向姜诗，眼神里闪过一丝亮光，很快又黯淡下去，“明天我去找她，好好跟她说。”
“明天好像是周六。”
“……那我约她出来。如果这次还是没有结果，我就回江城。”
姜诗不知道说什么，点头应道：“好。”
-
姜辞在家吃了午饭才出门，走的时候偷偷拿姜诗放在浴室的香水往身上喷了喷，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又体面。
他出门不久，姜诗也准备出门，今天和小陆相约再去一次枫城一中。
《恶犬与蔷薇》的故事一直卡着，她的钱包因为换手机又瘦了一圈，她觉得不能再这样散漫下去，必须尽快复更第二本书。
周六下午，学校放假，路上没有什么学生，但学校周围的氛围与别处到底不同。
学校周围密集的小食摊，文具店，奶茶店，朴实又充满生活气息，姜诗觉得很有趣。
一路过来都是小陆带路，她记得上次也是，他好像对这边很熟悉。
姜诗问：“你以前在这里上学吗？”
“嗯，我从这里毕业。”
姜诗看了看他，“小陆，你多少岁了？”
“21。”小陆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差点报出真实年龄。
“那你听说过纪衍川嘛？”
“……你说什么？”
“纪衍川啊，就是那个很有名的歌手，听说他也是从这里毕业的。”
“……你知道他？”
“知道啊，他那么有名。出道多年，粉丝万千，他写的歌也超好听，关键是敬业，从不传绯闻。”
“……你喜欢他？”
“嗯，喜欢。”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看书时，她就很喜欢纪衍川的人设，那么优秀，又那么深情。
作者把这个角色塑造得太完美，比起男主，她确实更偏爱他。
小陆：“……”
两人逛到学校正门，姜诗想进里面看看。
在门口跟门卫磨了好久，搬出小陆曾经在校生的身份，也没能进去。
两人只好围着学校外面的小路再逛一圈，绕过前面热闹的街道，往后门走，是一段林荫密布的公路。
比起前门，幽静很多，也没有什么人。
姜诗与小陆并排走着，偶尔有车飞驰而过。
走过一个种满爬山虎和红色三角梅的小巷口时，姜诗忽然拉住小陆。
两人站在拐角处，小心的往巷子里探头。
站在巷子里的两人竟然是姜辞和许颜。
姜诗十分激动，不住拉扯小陆衣服下摆,摇得一侧的爬山虎叶子发出飒飒声响。
未免被发现，小陆弯腰将人罩在怀里，一只手曲起将她箍住，不让她乱动。
忽然，两人表情一变，达到前所未有的一致：“震惊.JPG.”
第17章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战场
姜诗和小陆站着的拐角并不是一个直角，是稍微有一些弧度的椭形弯角。
玫红色的三角梅从头顶垂落，茂密繁盛的一大丛，刚好遮住两人的身形，挨着墙的一边是密密匝匝的爬山虎，风一吹，就发出沙沙声响。
两人透过三角梅枝条缝隙直直望进小巷子里，视野还挺开阔。
姜辞与许颜侧身而站，可以隐约看到姜辞眉心微锁，似乎十分恼火。
许颜低着头，刘海垂下遮住了神色，看起来聊得并不愉快。
两人似乎在对峙，又似乎僵持住了。
姜辞忽地抬手捏住许颜的肩膀，逼着她靠到墙上，另一只手撑住石壁，将人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站在拐角的两人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激愤、沉痛以及失望种种情绪在姜辞眼底交杂，他伸手抬起许颜的下巴，俯身想要去亲她。
看到她眼底将落未落的眼泪时，身形一僵，身上的的暴、戾气息忽然散去，变得手足无措。
许颜眼里的泪决堤，从清秀苍白的脸庞滑落，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没有声音，少女纤弱的肩膀隐隐颤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尖攥得发白。
姜辞僵直着身体好一会儿不敢动，看她咬着牙强忍着不哭出声，嘴唇都快咬破，缓缓伸手托住她的下颌，用巧劲掰开，对着她说了一句什么。
许颜神色一怔，忽然崩溃，伸手抱住姜辞。
脸埋在他胸膛上，断断续续的哭声被风声送出来。
姜辞两手张开向上举着，像投降一样，不敢抱她。
过了好久，才缓缓收回手，虚虚将人圈在怀里。
小陆拉着姜诗悄悄离开。
-
回程路上，车内一阵静谧。
离开枫城一中很远一段距离，姜诗绞着手指，问身旁的人：“小陆，你可以像姜辞那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