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切好的牛排放到她面前,换走她还没动的整块牛排,拍一张。
咔嚓咔嚓,一顿饭的功夫,手边就堆了十几张照片。
她将打印出来的照片摞在一起,一手拿着照片,一手举着相机,扬了扬手里的相机,问:“小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称呼不知不觉从“陆先生”变回“小陆”,她还是更喜欢这个亲切又可爱的称呼。
“相机。”
她摇头:“不对。”
他笑:“那是什么?”
“时光机。你送我的时光机,我会用它记录我们在一起的所有美好时光。”她笑着又举起手上的照片,“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小陆没有立刻回答,手托在下巴下,思考几秒才慢慢回答:“时光机……的孩子?”
“噗。”
姜诗软倒在椅子上,努力压抑住不要大声笑出来。
郑助理站在一旁,肩膀抖动,他是专业的打工人,不能笑出来。
严肃认真的陆哥说出这种话,真的好好笑。
大佬陆皱眉不悦:“……有那么好笑?”
姜诗爬起来坐好,摇头,“不,很可爱。”
她将手里的照片递给他,大佬陆接过去,低头一张一张的看。
姜诗忍不住又举起相机,拍下他垂眸认真的模样,“我本来想说,等以后的以后,我们老了,它们就是你爱我的证据。可能在你还没有发现的时候,你已经在爱我。你说的对,它们都是时光的孩子,我更喜欢这个说法。”
这种餐厅主打环境,四周幽雅。
她说话声音压得很低,除了她对面的人,其他人若非特别注意他们这一桌,不会听到。
侍者上了餐后甜品,她点的焦糖布丁。陆先生只要了咖啡,所以没有甜品可以吃。
对面久久没有回音,她放下金属茶匙,双手交握垫在下巴下,“陆先生,你是在害羞吗?”
称呼又从亲密的“小陆”变成略显生疏的“陆先生”,在如何让他更尴尬这件事上,她总是很有心得。
大佬陆偏过头,冷淡的说:“你说笑了。姜姜若是总把我当小孩子,哪一天吃了亏,可不准哭。”
郑助理站在陆哥身旁,清楚看到他的耳骨通红,心里着急,陆哥你倒是支棱起来啊!
你可是顶流,千万女粉,怎么会这么纯?
姜诗也注意到小陆红了耳朵,她开始觉禁欲大佬陆可爱起来了,“我期待那一天到来。”
大佬陆:“……”
她推过自己吃了一点的布丁,“我吃不了了。”
大佬陆看她一眼,看布丁一眼,又抬头看她。
“我尝过了,很好吃哦。你会喜欢的。”
大佬陆眼角都红了,将照片丢在桌子上,气咻咻的招呼郑助理:“推我出去。”
啊,不欢而散。
离开时的大佬陆,耳朵红得滴血,气息不平,看起来气得不轻。
只有大佬自己知道心跳快得有多嚣张,却不是因为生气。
明知道是对戏,还是会被她不经意的话语、举动搞得手足无措。
初见时明明只是会用幼儿园手段和说土味情话的小丫头……
姜诗没有立刻起身,弯腰拿过他放在桌子上的照片,慢悠悠收进包里,招来侍者准备付账。
被告知已经付过了,嘴角忍不住又翘了起来。
高女士全程关注他们,两人所有对话和互动她一字不漏听进耳中,简直比电视连续剧还精彩。
此时觉得奇怪,明明男人都生气的走了,这傻妞不快去追,杵在这儿傻乐什么呢?
她扬手招来侍者,轻声说了什么。
侍者端一杯红酒送到姜诗那一桌,“35号桌的女士请您喝一杯。”
姜诗抬头就看到旁边桌的高女士正望着她,她点点头,起身走过去,“抱歉,我酒精过敏,谢谢您的好意。”
高女士一愣,“不好意思,本是好意,没想到却是做了不合适的事情。”
没有觉得被冒犯,她心里只是好奇,好奇姜诗和那个男人未来的结局。
姜诗摇头:“没关系。介意我在这里坐下吗?”
这话正中高女士下怀,“当然不介意,请坐。”
她身旁的小少年十来岁的年纪,在吃奶油意面,偷偷打量突然坐过来的陌生女性,没有说话,是个沉默内向的少年。
高女士沉吟一阵,忽然问:“不去追他没关系吗?”
姜诗摇头,“没事。”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姜诗看一眼坐在一旁的小豆丁,“这是你的……”
高女士表情柔和下来,“我儿子。周末放假,陪他出来玩一下。”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说到孩子时满面柔情,可也没能掩住眉眼里的疲惫和愁绪。
她穿戴不俗,又出入这样的餐厅,让她忧虑的事情大抵不是经济问题。
“您有什么烦心事吗?”
高女士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摇头,“没有,只是刚刚看到你和你先生相处,想起一些年轻时的事,有些感怀。”
“原来如此。”姜诗礼貌微笑。
这话她接不住,高女士大概注意到她和小陆这一桌,还观察了一阵,才会以为他们真是夫妻。
手机震动起来,是小陆。
她抱歉的抬头:“我先生在催我下去。”
高女士惊奇:“他还没走?”
“嗯,他在下面等我。”
“那你快下去吧,对了,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下次约你喝茶。”
姜诗没有推脱,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挖掘故事的机会,愉快的与高女士交换微信,起身下楼。
-
高女士第二天就约了姜诗出来。
麻将馆事件后,姜诗闻茶、色、变,更没想到高女士这么急切,尤其听闻对方特意在茶楼订了雅间,她就害怕。
到了才知道是专门供人喝茶休闲的高级茶楼,和咖啡厅差不多,并不是她和孟知鹤去的那种市井茶馆。
这间茶楼名叫雅集,中式装修,幽雅古静。
走进茶楼,袅袅清茶香,十分醒神。
穿着青花瓷色旗袍的服务员带她去雅间,高女士已经到了。
桌上一壶清茶,两三碟茶点,简短的寒暄后,两人坐下来。
高女士说很羡慕姜诗和小陆,她和她先生刚结婚时也有过这样的时光。
十几年前,枫城有名的豪门宋家遇到危及存亡的商场危机,众叛亲离。
彼时高女士家是刚进枫城的暴发户,想在枫城立稳脚跟,高父抱上了宋家的大腿。
所有人都对大厦将倾的宋家漠然以对,宋父倾全家之力帮扶宋家,还把大女儿高女士嫁给了当时的宋家少爷。
高女士与宋先生刚结婚的那几年不怎么好过,但她小时候其实家里也穷,所以并没有觉得很委屈。
宋先生生的儒雅清秀,待人温和,高女士能干持家,最苦的那几年夫妻俩齐心协力,互相帮扶,日子其实很幸福。
至少在高女士看来是这样,她很爱很爱自己的丈夫。
几年后,宋先生抓准时机,重新杀回商界,宋家很快恢复往日荣光。
可幸福好像也从这时候悄悄溜走……
高女士不必像以往那样操劳,终于可以安心当豪门阔太,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孩子简直就是上天对她和先生最大的恩赐,他还会挑日子,家里变好的时候就来了。
安心养胎的高女士一开始没有发现,丈夫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到后来几乎都住在公司,十天半月也不回来一次。
直到她生产那天,打电话到公司,想让先生陪她去医院,才发现找不到人。
问了所有秘书、管家,都不知道宋先生在什么地方,她又急又忧心,发动所有能支使的人去找。
她能等,肚子里的小宝却等不了。
她挺着大肚子满心忧虑独自前往医院,却在产房外面遇见正在焦急等待的丈夫。
第33章 说了没有那个人。
高女士知道宋礼和自己结婚前有过一个未婚妻, 叫白如梅。
宋家出事时,白家悄无声息找到宋老爷子退了婚,白如梅出国留学, 很多年没有回来。
高女士没有想到多年后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白小姐会是在医院, 更讽刺的是她的丈夫在产房外焦急等待这位白小姐生产。
宋礼见到她,脸色难看:“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
高女士挺着大肚子, 努力想要体面大气一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的孩子也要出生了, 一路支撑着她走到医院而非躺着的是对宋礼的担忧, 看到他之后那股气就泄了。
医生立刻安排护士送她进产房, 因为产前情绪波动过大, 影响到生产,她几乎全凭着一股恨意支撑着自己把孩子生下来。
她生下一个男孩, 白如梅也生下一个男孩,比她早两个小时。
宋礼说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当年娶她, 是迫于无奈。
他心里的人一直是白如梅,与他家世相当, 有才华, 知礼仪, 温婉动人, 是他的白月光。
高女士名字叫高晓, 宋礼说若非高父那年走狗屎运成了暴发富, 高家祖上再烧三辈子香都踏不进他宋家的门庭。
姜诗:“……”
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豪门内里荒唐事她上辈子也听说过不少。高女士一开始说的时候,她就猜到这大抵是一个狗血又离奇的豪门故事。
这些事在高晓心里憋了很久,她基本不需要姜诗有反馈, 自顾自的讲。
说话时语气平和,仿佛讲的是别人的故事,唯有说到孩子,咬牙切齿。
高晓生产时艰难,羊水破了很久,孩子都生不下来。
生出来后,医生说孩子出生时压迫到脑部又缺氧,可能会有不足之症,要她有心理准备。
小时候看不出来,稍微大一点后一些不足之症显现出来。
宋子恒三岁才开口说话,性格内向到有些自闭,不爱与人交流,怕生。
白如梅生下的那个男孩活蹦乱跳,性格张扬如混世魔王。
宋礼本就不喜高晓,生下的孩子又有问题。
至此连逢场作戏都不肯了,常年与白如梅母子厮混在一起,从未过问过宋子恒一句。
宋子恒生病去医院、挂点滴办手续从来都是她一个人。
说到这里,高晓就心酸,她明明没有离婚,却如同丧偶,连宋子恒跟着她也像个单亲家庭的孩子。
姜诗握住高晓的手,想说什么临到嘴边又咽回去,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从包里掏出手帕递过去,高晓接过擦干眼泪,“最近他想把宋慕白那个小孽种认回家里,为了哄我点头,回来住了几日。我知道他已经放弃子恒,把宋慕白弄回来就是为了方便以后写遗嘱,我又怎么会让他如意?”
豪门里狗血确实不少,但像宋礼这样明目张胆想把私生子弄成正统继承人的并不多,除非家主脑子不清醒。
姜诗觉得高女士态度坚决,不让私生子进门并不是难事。
手边茶杯空了,抬手拎起茶壶,续满,顺手也给高女士续了一杯。
白瓷杯里的茶汤呈淡金色,冒着点点热气,茶香四溢。
姜诗刚才吃了不少茶点,口干,端起欲饮。
高晓说:“原本我是坚决不会让那孽种进宋家大门,可这两日碰到你与你先生,我忍不住回想起我和他刚结婚那几年,其实也有过这样亲密无间的时候。你说,如果我顺了他的意,接受那个孩子,他会不会回心转意?”
“咳咳,咳咳咳。”姜诗被茶水呛住,狼狈的咳嗽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高姐姐,我……我跟他的情况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不能作为参考。”
“你觉得我和他的感情已经没有回转余地了?”
“……”姜诗不敢贸然发言,于感情一事,她自己都迷迷糊糊仅限于纸上谈兵,不敢乱提建议。
但若是不谈感情,只从利益出发,她还是想劝高晓理智,“有没有回转余地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做好准备,不要让自己过于陷入被动。”
其实姜诗心里有标准答案,像高晓这般娘家不弱,并非以身、卖、入豪门,她完全可以选择跟宋礼离婚,切割财产,重新开启新的人生。
顿了两秒,她忍不住问:“这么多年,你没有想过分开吗?”
高晓一愣,眉心一敛:“倒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每次都下不了决心。只要一想如果我离开,他就可以光明正大把那个女人迎进门,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嗯……”她不太能理解高女士的想法。
想象假如自己陷入这样一段痛苦不堪的关系中,每日相对就是对自己的折磨,她宁愿快刀斩乱麻,放过对方,也解脱自己。
只是世间很多事都是冷暖自知,姜诗没有将自己的看法强加于别人的喜好,终是抿住嘴,没有多说。
高晓看出她眼中犹豫凝重,笑起来:“跟你聊一聊果然舒服很多,谢谢你听我唠叨这么久。我知道我的想法过于天真,你别皱眉,就算是为了子恒,我也不会轻易妥协。”
与高晓告别,姜诗漫无目的在路上闲逛,走着走着竟然到了小陆家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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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打开,姜诗把水果递给郑助理,“小陆回来了吗?”
郑助理没想到姜诗会突然过来,客气的接过水果,引她进屋:“陆哥刚回来,在房间换衣服。”
她来的赶巧,快到午饭饭点,屋子里满是食物的香味,深吸一口,走到沙发坐下。
如果能吃个饭的话,感觉也不错。
郑助理回厨房继续煮饭,考虑到多个人,寻思再加两个菜。
小陆刚从学校回来,换了一身宽松的白色家居服出来,看到姜诗有几分意外,一般她过来都会提前联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