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叹道:“你要吐血还是出去吐的好,别脏了这蓬莱仙境。”
说着,他忽然手上一使力,捏住周白宇的肩膀便带着他朝门口疾步而去,等到了门口,嘴中只道:“你请自便吧。”便把他一把丢了出去。
周白宇脚下虚浮,一时不察,竟被推倒在地,陆小凤挑了挑眉毛,也没说话,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回去了。
而周白宇呢,愣愣的地上坐着,半晌才反应过来,白欣茹……白欣茹是真的视他如阴沟里的臭老鼠一般……,他无法接受这一点,只觉得一股郁气凝塞在胸口,两眼一翻,死鱼一样的晕死过去。
他的仆从都候在门口,见自家主人晕死在门口,慌忙上前,搀扶着他离开了。
没成想,这周白宇在蓬莱客栈受了大刺激,急火攻心,惹得旧伤复发,高烧不退,昏迷了好几天也不见好。在秋日一场寒冷的秋雨之中,竟一命呜呼了。
他死前嘴中还喊着白欣茹的名字,可惜人家白欣茹正在温暖如春的蓬莱客栈中舒舒服服的过活,哪里还会分一个眼神给他?
这也不过是他自找的罢了,若是他没有对霍银仙动心思,若他没有自大到觉得可以左拥红粉,右抱佳人。他如今与白欣茹一定还是一对神仙眷侣,哪里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当然这一切,贺九黎是毫不在意的。
天气越来越冷,蓬莱客栈早早的上了暖气,因着名满天下的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都住在此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贺九黎整日都觉得忙不过来,招人又一直没招到合适的,正愁的没办法的时候,展昭却适时的给她介绍了一个人。
此人名叫秦香莲,乃是前几日刚被就地正法的驸马陈世美的糟糠之妻,她家中公婆已经去世,又带着一儿一女,快到冬天了,回老家实在是难的很,见她朴实勤快,展昭便把她推到蓬莱客栈来帮工了。
秦香莲三十出头,虽然衣着朴素,却也不难看出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她一手牵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一见了贺九黎便要朝她下跪,贺九黎立刻制止了她。
见她无处可去,便把她安排进了早早就准备好的员工宿舍,叫她先在客栈里头帮着招待客人。
这员工宿舍自修好以来,还没住过人呢!
员工宿舍自然是没有客房那么豪华,宿舍就设在离客房区不愿的地方,乃是以这宅院旧日的小楼改的。
两层小楼,一共六个房间,每间房标配二人间,内设一米二宽的床两张、衣柜、镜子、桌椅、还有卫生间。
贺九黎完全是按照现代的员工宿舍来设置的,她的员工不用太多,因为蓬莱客栈客房就不多,待客能力并不是很大,所以满打满算十余人就够了。因秦香莲带着两个孩子,便直接把母子三人安排在一间居住了。
秦香莲的这两个孩子,大的那个五六岁,小的那个看起来才三四岁,贺九黎没考虑过带孩子的问题,只觉得这环境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有点简陋了,便皱着眉道:“你看看,这屋子里还缺什么不,有孩子很是麻烦,你缺什么就跟我说,我给你补上。”
但秦香莲却已经完完全全的震惊了。
客栈帮工,这活计她也干过,住的是大通铺,十几个人挤在一张炕上,晚上睡觉翻身都难,夏天热的身上起痱子,而且她还带着两个孩子,更是糟了掌柜的不少白眼。
而现在……
天哪!她们三个人,住这么大!这么宽敞明亮的房间!这床上的床品干净的要命,都让秦香莲觉得不忍心弄乱。
屋子里的摆设全然陌生,但是那种干净和舒适的感觉……却是她可以感受的到的。
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那就是她在这房间之中,找到了尊严的感觉。
而且这好心的贺小姐,居然还担心他们住的不够舒服!
秦香莲立刻感激涕零的道:“贺小姐!不必麻烦了贺小姐,香莲能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已是心满意足了!再不敢奢求更多,贺小姐大恩大德,香莲……香莲无以为报,只愿尽心尽力的帮贺小姐打理客栈!”
她说着,竟又要下跪,那两个小不点也跟着母亲一起下跪,贺九黎哭笑不得,一手一个给拽起来,对秦香莲道:“香莲嫂子,你不必如此,你给我打工,我包你食宿,这都很正常,我家客栈正缺人帮忙,有你来,我还算是能歇一口气了呢!”
秦香莲自然是千恩万谢,只觉得这汴京还是有真情有真爱的,先是遇见个连公主太后都不怕的包青天,此刻又遇上一个厚道的要命的客栈老板,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帮着打理蓬莱客栈。
秦香莲是个聪明又会来事儿的女人,几天就能把事情七七八八的上手了,贺九黎便把大厅和客房区的杂事都交给了她,自己专心做饭。
自此,蓬莱客栈的格局基本形成,林诗音与阿飞负责饮冰室,白欣茹管着小茶厅,秦香莲负责招待客人,贺九黎负责做饭。
只不过,客栈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贺九黎的状态却不太好。
她一向睡眠状态不好,即使有冷血守着她的时候,她的状态也总是时好时坏的,最近一段时间里愈发的不乐观起来。
她还是坚持不去吃安眠药,每天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就会觉得十分烦躁,眼睛一闭,眼前就跟走马灯似得不停闪回,她不得以只得每天睡前喝点酒,晕晕沉沉之间,好似还能好上一些。
就在这种情况之下,冷血回来了。
他身上虽然受了伤,伤也还没养好,可是两月之期已然要到,他担忧超期不回会让贺九黎生气,故而骑了一匹快马,连着疾驰了几天几夜赶到了汴京。
风尘仆仆的到了蓬莱客栈之时,已是深夜了,月亮冷清的挂在夜空中,整个蓬莱客栈一片寂静,甚至连灯都没开几盏。
他立刻翻身进墙,又摸到了小别墅之下,楼下可以望见贺九黎居住的三层,那里现在被窗帘所遮掩着,他痴痴的盯着那被遮掩住的窗户,脑子里忍不住在想:她现在在做什么?
已睡熟了么?还是……还是仍睡不着觉呢?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往推门进去,但却又怕打扰到贺九黎那珍贵的睡眠,思来想去许久,最后转身在院中的一棵树下坐下小憩。
罢了、罢了,还是等明天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这么想着,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就这么在冰冷的秋夜之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冷回来啦
第56章 蒜香黄油面包
***
贺九黎是在第二天早上发现冷血的。
她早上起的早, 爬起来拉开窗帘,就看到楼下那棵合欢树下,冷血双手抱剑, 席地而坐, 闭着眼睛似在小憩。
他身上的衣裳并不厚重, 反而有几分单薄,从衣襟之间, 勉强能看到他身上还缠着绷带,许是在外头又受伤了, 他本来就是这么个不要命的性格。
贺九黎愣了一愣, 忽然从榻上跳下来, 随便披了件衣裳就匆匆下楼了。
现在时间还早, 大家还都没起来, 一推门,屋外的秋风就迎面而来, 冷的很。
冷血很是敏锐, 他在听到推门声的时候就醒了,一双锐利的绿眸瞬间睁开,里头清明无比, 一点儿刚睡醒的迷蒙都没有,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只是用视线将贺九黎从脚舔舐到头, 最后停在了她的脸上。
他什么表情都没有,薄唇紧紧的抿着, 棱角分明的下颌角稍微抬了一抬, 让贺九黎看到了脖颈正中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再等待贺九黎开口似得。
有的时候他还真的像是一个小孩子。
贺九黎板着脸一步一步的走近他, 冷血就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等贺九黎到了跟前,他才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干涩道:“……阿九。”
贺九黎冷笑一声,道:“在外头冻了一夜?”
冷血迟疑了一下,缓缓的点了一下头。
贺九黎又冷笑道:“怎么没把你冻死!”
说着,她身上批的那件衣裳兜头罩来。
那是一件很舒服的珊瑚绒的长睡衣外套,又柔软,又温暖,上头还带着些贺九黎的体温。冷血眯了眯眼,并没有躲开,整个人都被罩进了那件睡衣里面。
他忽然伸出手,紧紧的攥住了那件睡衣,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温暖、清洁……还有贺九黎的味道。
冻僵的四肢好像忽然又活过来了,血液在身体里头游走,带起了一阵简直是病态一般的热度,冷血忽然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然后站了起来。
他虽然比贺九黎年纪小,可是却要比她高上许多,还结实许多,此刻骤然站起走近,总让人有种被侵略似得压迫感。
他手里还攥着那件衣服,低着头、垂着眸看贺九黎,贺九黎不轻不重的用手指背从他脖颈处滑下,令冷血颤栗不已。
贺九黎道:“冷的像僵尸一样,你这人是不是傻?既然来了就进来呗,坐在院子里一晚上算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冷血的身体坚韧的很,他去追凶时,时常会在露水深重的草丛里匍匐整天整夜,再说现在的天气也算不得很冷,所以他根本一点事儿也没有,但贺九黎的担心却让他很是受用,他只觉得心中一暖,开口道:“我……我没事。”
贺九黎又冷笑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冷血乖乖的跟在她身后上了三楼。
贺九黎自己住的三层,布置的相当舒适大气,因为一整层都只有她一个人住,故而空间很大,最里面是卧房,卫生间和浴室乃是干湿分离的,浴室之中还设有一个大的浴池,浴池顶部的天花板乃是大块的玻璃,天气好的时候可以一边泡澡一边晒太阳。
不过这些冷血都不是很在乎,因为他一般来都会直奔卧房的。
今天却不同,贺九黎很显然没那个意思,她脸色不是很好看,把冷血带到灌满热水的浴池边上,颇有些嫌弃的道:“行了,行了,身上冷的跟冰块似得,先去泡澡吧,我在外头等你……”
冷血一把抓住了贺九黎的胳膊,却并不说话。
贺九黎挑了挑眉,不怀好意的笑了,道:“怎么?泡个澡的时间都等不及?”
冷血……冷血是那个意思,也不是那个意思,他有些窘迫的移开了目光,低低的道:“身上有伤,不能沾水。”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
贺九黎意义不明的“唔”了一声,又牵着他的手走出了浴室,回到了卧房之内。
冷血眼神亮亮的,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抱住她,贺九黎却不太愿意,她似笑非笑的剜了冷血一眼,冷血就立刻站在那里不敢轻举妄动。
贺九黎的手轻轻的解开了他的衣襟。
他身上大概伤的的确不少,横横竖竖的缠了不少绷带,可能因为这几日赶路赶的太厉害,所以有些伤口都重新崩开了,绷带上渗出了红色的血。
冷血低头看了一下,并不是很在意,嘴中道:“没事。”
贺九黎挑了挑眉,直接扯开了他的绷带。
他这次也受了不少伤,结实瘦削的身体上又多了大大小小的新伤,有的结了痂,有的还是新伤。
冷血处理伤口很是粗糙,有些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也没清洗伤口什么的,贺九黎看着他红肿发炎的伤口就皱起了眉,伸手轻轻的碰上了他的伤口。
冷血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连着骑了几天几夜的马,身上的伤口早都已经麻木,只有偶尔才能感觉到伤口崩裂时的痛感,但贺九黎……贺九黎的手一碰到他,他就觉得自己浑身的感官都被重新激活了一样。
她微凉的手触碰上红肿发热的伤口,让那种痛感一丝一丝的渗入皮|肉之中,他觉得有点痒,呼吸也不由的开始变的有些急促。
贺九黎道:“还是处理一下为好。”
伤口不干不净的,要是破伤风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冷血其实觉得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看见贺九黎如此关心与他,忍不住心中一动,便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乖乖的坐在榻边等着贺九黎拿酒精过来。
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的伤。
他自动忽略了前一阵子被自己冷脸气走的习三小姐,心里只觉得又感动、又温暖,仿佛浑身都被一种轻盈的喜悦所充满一样,连带着身上的伤口也并不重要了。
贺九黎拿着酒精回来,便看见冷血已经乖乖等着了。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道:“怕不怕疼?”
冷血的嘴角也勾了勾,低低的道:“你说我怕不怕疼?”
刚见面的那天,贺九黎十分不讲理的把整整两瓶酒精全泼在了他的伤口上,直把冷血痛的死去活来,眼前发黑,她那时还很恶质的笑呢,如今倒是……如今倒是知道问一声了。
贺九黎道:“你要是真的怕疼,就不会受这么多不必要的伤口了。”
冷血道:“流血可以让我更冷静。”
这是真的,在那种燃烧一切的兴奋感之中,稍微来一点点痛感,可以让他在狩猎之中更加冷静。
贺九黎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她只是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道:“那你可得忍一忍了。”
说着,沾满了酒精的棉花就怼上了他的伤口。
冷血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惨白了起来,他的双拳瞬间握起,整个人的身子都绷的紧紧的,牙齿紧紧的咬住了下唇,愣是一声都没哼出来。
贺九黎就笑。
她的一只手又轻轻的抚摸上了冷血的脸,让他忍不住心猿意马,另一只手却毫不留情的用酒精清洗他伤口里的杂质。
冷血被这甜蜜和痛苦交织的感觉折磨的额头上都出了冷汗,一双碧眸又变的凶狠起来,只是在看见贺九黎那张如同神妃仙子一般的脸的时候又不自觉的柔软了下来。
等贺九黎帮他清理完伤口,又重新缠上绷带之后,冷血的头上早已冷汗连连,一下一下的呼吸着,那双贺九黎最喜欢的、碧绿色的眼眸都好像要失焦了一般,看着没由来的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贺九黎拍拍他的脸,十分没良心的道:“喂,死了没?”
冷血动也没动,气若游丝的道:“……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