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眸——蒋牧童
时间:2021-06-23 09:25:48

  只是姚华山,还是忍不住看了陈氏一眼。
  这意味深长的一眼,也让姚羡注意到。
  一时,他想起分别前,沈绛那个笃定的笑容。
  他跟沈绛合伙上演这么一场流连赌场的戏,无非就是让姚家有些心怀不轨的人,以为他在赌坊里输了钱。
  不是喜欢告状,这次他倒真巴不得对方赶紧向老头告状。
  这不,对方果然上当了。
  本来他心中对陈氏,还是存着几分犹疑和期望。
  他期望是他自己小人之心,他曾经真视若亲母的陈氏,不是那个一直在他爹身边挑拨离间的人。
  可结果也只是,戳破了他和陈氏之间的这层窗户纸。
  姚羡不打算再留情,他说:“旁的不说,要是我今个没买到这玉雕,迟几日拿到手,岂不是又要被爹你打一顿。”
  姚华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姚羡说:“可想,我之前挨过多少次冤枉打。”
  他这么说,陈氏憋闷到现在,差点一口淤血吐出来。
  之前姚羡行事荒唐,是有目共睹的。
  他居然有脸与老爷说,之前挨打都是别人冤枉他?
  哪怕是陈氏,都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慈母形象,她只得缓了口气,开口说:“如今大少爷懂事,以前的事咱们都揭过,日后一家人和和睦睦。”
  姚羡笑呵呵地说:“以前的事都能掀开,不过今个的事儿得说清楚吧。”
  “什么事?”姚华山疑惑道。
  姚羡说:“我就想知道,到底是谁跟爹你通风报信的。”
  他也不怕,大咧咧把话问出口。
  陈氏手里握着的帕子,一下握紧。
  这次确实是她派人,将这两件事传给老爷。
  又赌钱又拿家里东西出去当,这种败家子行径,是姚华山最厌恶的。本以为这次能让老爷再厌恶与他,结果这反而像是一个陷阱。
  让她一脚才进去了。
  这下老爷岂不是也要疑心,是自己刻意挑拨他们父子之情。
  陈氏思及此处,忍不住抬头看向姚羡。
  他打小就没了母亲,后宅又掌握在陈氏的手中,她想要棒杀他,只要做的悄无声息,哪怕是姚华山也不会发现。
  果然,自打姚羡长大后,他被自己养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老爷是个男人,时常要在外头忙着生意,一回来就是考校姚羡的学业。
  姚羡在她刻意纵容下,学业肯定是不精的。
  于是姚华山就对他严加管教,这一来二处,父子情分难免生分。
  本以为她这么徐徐图之,一定可以打压姚羡,给她自己的儿子争取更大的利益。
  可一向无往不利的她,这次居然被姚羡这个纨绔,反手坑了一把。
  她看向姚羡时,姚华山也瞥了她一眼。
  半晌,姚华山说道:“你又去赌坊又去当铺,被人瞧见了,难免会怕你又犯了错事。”
  “到底是怕我犯错,还是纯心告我状。”姚羡嘲讽。
  此刻连之前看笑话的姚蕙,都察觉出气氛不对劲。
  一直安静坐着,不再说话。
  “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姚华山叹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声叹息,却叹的陈氏心底一塌。
  老爷这明显是疑了她呀。
  姚羡撇嘴,冷哼了一声。
  却没想到姚华山又说:“如今你年纪大了,既然不想继续读书,成天这么混着也不是正经事儿,不如你去家里铺子帮忙。”
  “我不去。”姚羡下意识拒绝。
  姚华山正要瞪眼,却听他说:“我可不想过去打杂。”
  “你是大少爷,打什么杂,自然是学习如何打理铺子。”姚华山见他明显有上进心,高兴都来不及。
  姚羡得寸进尺:“那铺子得我自己挑。”
  姚华山今日心情明显不错,点头:“行,随你自己挑。”
  *
  沈绛第二天又是一大清早,就见到了姚羡。
  果然,这次他不仅没挨打的痕迹,反而满面春风,一见到她就夸道:“三姑娘,你可真是神了。”
  昨日他回家之后,他爹与他继母的反应,居然跟沈绛与他之前说的一模一样。
  沈绛笑问:“姚兄如此开心,应该还有好事儿吧。”
  姚羡也没隐瞒,直接将他爹要给他铺子的事情,告诉沈绛。
  虽然他是个纨绔,但并非真的一无所救。只是之前他爹非逼着他读书考功名,他对这个是实在提不上兴趣,课业更是一塌糊涂。
  至于经商,他反而挺有兴趣。
  所以姚华山让他打理家里铺子,他心底是开心的。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得到父亲的认同。
  “我爹让我在家里的铺子里,随便挑一个,要不三姑娘陪我一起去逛逛?”
  姚羡主动邀请,如今他对沈绛的信服更上一层楼。
  这姑娘,简直就是他的福星呀。
  沈绛直接应下:“姚兄盛邀,我当然不会拒绝。”
  沈绛依旧一身男装,跟着他去逛姚家在京城的铺子,以方便挑选。
  姚羡痛快道:“你是没看见我爹说要给我铺子时,我继母还有我妹妹的脸色。”
  以前都是他吃亏挨打,这回可是他看着别人吃瘪。
  这种心情,比赢钱还痛快。
  沈绛轻笑了声,抬头望着面前的铺子,问道:“这便是你家最大的一间铺子?”
  “这是我爹当初来京城时,开的第一间玉陶轩,不仅铺子的位置好而且门面极大,而且我爹一直格外看重。”
  姚羡得意望着,眼前这间生意兴隆的店铺。
  他问道:“你觉得这个地方如何?”
  沈绛点头:“不错,铺子门脸宽阔明亮,这条街道的人流又极多,确实是个好铺子。”
  “那就定这间。”姚羡不在乎的说。
  沈绛却摇头,神秘一笑:“我有更好的建议。”
  姚羡来了兴趣:“什么建议?”
  沈绛听到姚羡说起昨天他爹的处置,姚华山是想用铺子安抚自己的长子,却又不打算对陈氏有任何处置。
  显然姚华山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人的野心就如春里的野火,只要一点风,就能烧的漫山遍野。
  显然,陈氏不仅想要为自己的儿子谋好处,她还想对姚羡赶尽杀绝。
  要不然前一世的姚羡,不至于沦落到被赶出家门。
  沈绛打定主意要跟姚羡交好,当然要帮人帮到底。
  穷寇不追,简直是天打雷劈。
  沈绛轻笑道:“你继母陷害了你这么多次,你父亲却想轻易揭过这件事,你不担心她下次继续使手段吗?”
  姚羡脸上闪过不满,他说道:“那老头一颗心偏的没边,这次要不是你帮我,我肯定斗不过她。”
  之后他长叹一口气说:“以前我只听说过内宅妇人手段,到如今才发现真是了得。”
  世人只道男子为尊,难免会看轻女人,觉得她们不过是会耍些内宅阴私手段。
  可往往就是这些手段,才会让人防不胜防。
  如今姚羡已经将沈绛,彻底看作自己人。
  他也不傻,连他都看出陈氏的心思,他不信他爹那么精明的人看不出来。
  沈绛望着天边渐落的夕阳,暖橘色的阳光笼罩着整个上京。
  “既然想捕猎,就得挖更大的坑呀。”
 
 
第14章 
  于是姚羡花了两天时间,将姚家的铺子都逛了一遍,特别是最大的那几间。
  他不仅逛了,还细细问了掌柜。
  一副他马上就要入主,正式成为接手铺子的少东家。
  晚上回家,姚华山就把他叫到书房,问他究竟想要选哪个铺子。
  陈氏也得了消息,知道姚羡今日去了东直门大街,那里有姚家最大一间铺子。
  一旁的张妈妈着急道:“夫人,我听说这间铺子去年光是进息,便有一千两银子,是家里数一数二的旺铺。更别说那铺子地段那么好,光是一间铺子恐怕就得好几千两。这要是真被大少爷接手了,咱们二少爷岂不是吃了大亏。”
  陈氏哪还用得着她提醒。
  她这么些年处心积虑捧杀姚羡,不就是为了自己儿子打算。
  陈氏拽紧手里的帕子:“那能怎么办,老爷都说了让他随便挑。”
  张妈妈眼珠子一转,低声说:“那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呀。要不您与老爷说说,派个管事过去。大少爷从前行事那么荒唐,岂是一朝半日就能改好的。”
  “派个管事?”陈氏皱眉。
  张妈妈继续鼓动她:“大少爷心性不定,是个爱玩的。到时候肯定没耐性成日里坐在铺子里,派个能干的管事过去,不就能拿捏着铺子上上下下。”
  陈氏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又迟疑了起来:“那派谁去呢?”
  “老奴觉得刘管事就是个好的,他在老爷身边当差,又受过夫人你的大恩。”
  陈氏点头,觉得这个提议确实好。
  姚羡是家中长子,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大头。
  她要是什么都不做,日后能有什么好东西分给她儿子。
  陈氏还在犹豫呢,张妈妈又添了一把火,说道:“我听说老爷一回来,就把大少爷叫到书房里说话。这会儿肯定是商量铺子的事情呢,要不夫人您也过去,趁机便能把管事的事情提一提。”
  陈氏被她一鼓动,也等不了,让丫鬟把小厨房里炖着汤盛了一盅,赶紧去了书房。
  她一到书房,果然他们正谈着铺子的事情。
  陈氏吩咐丫鬟盛汤时,就听姚华山说:“这间铺子,你当真挑中了?”
  姚羡点头。
  姚华山说:“你若是选定了,便不可轻易放弃。”
  陈氏胸口一阵跳,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柔柔开口说:“那真是恭喜老爷了,我知老爷一直希望大少爷能接手家业。可大少爷毕竟还是年轻,他乍然接了那样大的一个铺子,难免会手忙脚乱。不如老爷再派个管事,过去帮扶一二。”
  “我瞧着老爷身边的那个刘管事,行事就颇为周到。”
  谁知姚华山却看了她一眼,语气颇冷道:“谁与你说,羡儿要了一间大铺子?”
  陈氏一怔。
  他不是去看了东直门大街的铺子??
  此刻姚羡嘻嘻哈哈开口:“让母亲失望了,我确实是去看了东直门大街的铺子,不过呢,看完我才发现打理那么大一间铺子,得需要经年的老掌柜才行。所以我跟我爹要了梧桐大街的那间胭脂铺,铺子小归小,适合我这样刚上手的。”
  姚华山却颇为赞赏道:“你能沉下心来,就是件好事儿。”
  姚羡没有好高骛远要大铺子,反而愿意先接手小铺子锻炼自己,姚华山心底自然满意至极,觉得他当真是比以前成熟了许多。
  但这番话让陈氏彻底愣住。
  梧桐大街早些年还颇繁华,可这几年每况愈下。
  姚家在那里只有一间胭脂铺,因他家主营并非脂粉生意,所以这家店铺生意不算好,顶多就是维持着。
  陈氏真没想到,姚羡傻到珍珠不要,去要鱼眼。
  可此刻她顾不得笑话姚羡傻,因为姚羡瞥了她一眼,幽幽道:“母亲还真是关心我,我去哪儿,你都一清二楚啊。”
  陈氏被他这句话说的,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姚羡却懒得给她狡辩的机会,起身跟姚华山告辞离开。
  他走后,姚华山开口道:“以后你不要再让人盯着羡儿。”
  “老爷,你误会妾身了。”陈氏惊地站起身,她习惯摆出柔弱委屈的模样:“大少爷之前行事有些荒唐,是你让我多关心他。”
  姚华山猛地将手里茶盏,放在桌上。
  “你是什么心思,你自己心底最清楚。”
  陈氏越发委屈:“老爷,您竟这么怀疑我?难道我待大少爷的好,都不作数了。”
  姚华山却冷哼一声,说道:“你是真当我糊涂透顶了,之前就是你让刘管家将羡儿的行踪传到我耳边的吧。”
  “老爷,妾身冤枉呀。”陈氏腿差点儿都软了。
  她没想到,姚华山早已经怀疑上刘管事和她的关系。
  姚华山却一脸失望的看着陈氏:“本来前几日的事,我已帮你遮掩,就是怕你与羡儿的母子之情生分了。结果你一听说羡儿去看了东直门大街的铺子,就急不可耐的来找我。让我安排刘管事,你还敢说你是好意?”
  “你这分明就是包藏祸心。”
  姚华山猛拍了一下桌子。
  平时他对姚羡横眉冷对,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陈氏如此发火。
  陈氏还要再喊冤,没想到姚华山却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
  “昨晚我已让人问了刘管事的话,他都招了。”
  陈氏再没了侥幸之心。
  她坐在椅子上,心头一阵阵发凉。
  待她就要跪下求饶,就见姚华山望着她:“我本以为经过上回的事儿,你能吸取教训,日后待羡儿宽容些。可没想到你竟丝毫不知悔改。”
  他长叹一声,带着无尽惆怅。
  “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很快,姚家上下就知道老爷身边那个颇受重用的刘管事,吃里扒外贪墨了银两,全家都被老爷发卖了。
  而夫人也突然病了,不得不让家里的姨娘帮着理家。
  事后,连姚羡奇了,问沈绛:“你让我选小铺子,你怎么知道,就一定能坑到我继母?你可真是神机妙算。”
  沈绛扑哧一笑:“我哪是什么神机妙算,只是做了些准备罢了。”
  姚羡好奇:“什么准备?”
  “不过是请你继母身边那位刘妈妈,替咱们说了几句话。”沈绛笑了笑,漫不经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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