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虞詹行是个不爱看书的典范,虞慈正好相反,嗜书如命,从来不会乱丢书,这点像虞少明,但挨不过秦华月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尤其是对学习没有帮助的杂书,父女俩买多少,她扔掉多少。
后来秦华月也渐渐不再管虞慈看书的事了,她能拥有“看书自由”,反而书看的少了。 但依然还是爱买书,买来的书舍不得丢,家里的书柜全是她的书。 这几年,虞詹行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也变得爱看书了,顺走了她不知道多少书,还不肯还,最搞笑的是还要在她的书上做批注,干干净净的书全都乱七八糟的。 不过看他的批注倒是给她生活增添了不少笑点。也算是功德吧。
这些试卷报纸很多都是高二留下的,一沓一沓,摞起来半人多高。 虞慈想到那年高二的班主任在临近期末的时候,鼓励他们班的同学把那些不会再看的试卷和报纸全都扔掉。 虞慈深深记得,老师是这么说的,“不要让这些永远都不会再回过头去看的东西,成为你前行的包袱。”
她那时候还小,不懂这句话更深的含义,当时看到很多同学,可以说基本上整个班级的同学都去把试卷整理出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虞慈没有扔。
她那时候想着,怎么舍得呢?那可是自己一笔一笔写出来的,都是汗水啊。
她想,有时间还是会看一下的吧。
后来,果然如老师所说,当再次翻出它们的时候是在十年以后了。
也就在这时候,她恍然醒悟过来——其实早在十年前,她的老师就在告诉她一个道理:人不要被过去困住,该断的感情,一刀剪断,一别两宽。
就让他们留在记忆里。
她站起来,把那两本写满暗恋的日记,从抽屉里取出来。 之前她不舍得丢弃,就藏了起来。 可她知道,以后也绝没有勇气打开来看了。
还不如一了百了。
思绪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很早很早之前,上初中,她还有一本写满暗恋的日记,是一本从小卖部,两块钱买来的软壳本,事无巨细的记录着那些与陆严岐有关的日常和心情。
后来有一天被她烧掉了,还记得当时一边烧一边流泪的心情,都在想,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虞慈抱着那一摞试卷和笔记,连带着那两本日记本,走到楼下仓库,准备给秦华月卖废品。
和当年心情不一样的是,她感到从未有过的释然。
* 时间过的很快,虞慈的工作步入了正轨。 在冯晚诺悉心调.教下,虞慈上手很快,一个月很快过去了,冯晚诺放手把很多工作直接交给了她。
不再是之前那种干杂活,而是在这个职位上真正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经理在应聘的时候告诉过虞慈,成为一个好的销售,至少得三年。
做生意难免会有欠款,到了月末,例行要把客户欠的账款收进来,大部分都是很自觉的,也很好说话,但做生意的总会碰到那么几个“老赖”。
就算冯晚诺身经百战,催款也是她最头疼的事情,要和客户磨嘴皮子,各种糖衣炮弹□□短炮,是拼智商情商的时候。
虞慈虽然还没接手这块,但光听着也学会了很多话术。
俗话说的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尤其是这个队友还专门喜欢把人往坑里带。
谢金君就是这样一个队友。
他在外跑业务,和客户直接对接,应该是他和客户交流起来更方便,但这个人老是干不靠谱的事情,比如这次冯晚诺让他给客户说一声全面调价的事情,当冯晚诺按照调完价的款单打过去的时候,客户死活不认。 冯晚诺给谢金君打电话,他在那里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来了一句,“我忘说了。”
还不要脸的笑嘻嘻,“晚姐,您大人有大量,帮我这回呗。”
把冯晚诺那个气啊,没跟他废话,直接给张总打了电话,说明了此事,并且说这事是谢金君没处理好,让他自己去跟客户说。
干脆把这个烂摊子踢了回去。
这已经不是谢金君第一回干这种事了,回回都是冯晚诺帮着擦屁股。
他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一个人,这次冯晚诺不想惯着,直接戳到了张总那里。
张总自然是依得她的。
打完了电话,冯晚诺靠着座位抽烟,秋儿看了眼她:“客户也不厚道,要抹掉三四万,你这一个月都白干。”
冯晚诺淡淡的语气从烟雾后面飘来,“白干倒不至于,反正让姓谢的自己去处理,处理不好张总会收拾他,还轮不到我。”
顿了顿,冯晚诺把目光移到虞慈身上,“以后要是碰到类似的事,不是你的责任,没理由帮人兜着。”
“好。”虞慈点了点头,“我记住了,晚姐。”
“不过,”冯晚诺放慢了语调,“一般的事,同事之间能处理的就处理掉,私下怎么样都无所谓,真正闹到领导那里是下下策,轻易不要这么做。”
冯晚诺后面没说的话,虞慈当时没太明白,过不了一个礼拜,谢金君被炒了鱿鱼。
虞慈才恍然大悟。
谢金君是不止一次了,以为次次都有冯晚诺给他擦屁股,做事就漫不经心三心二意的,也不上心,更没有责任意识。 张总那自然也是知道谢金君的,但一般不会动他,只有事情出来了,积累到一定程度爆发,就像这一次。 所以冯晚诺的意思就是,要么不要动,要动就来个大的,除去后顾之忧。
但一般情况下,不要轻易得罪人。要不然很容易塑敌,被人记仇。
不得不说,冯晚诺确实是个狠人。
后来公司里也有传言,说谢金君被开和冯晚诺有关系,是冯晚诺捅到张总那里去的。
这谣言是谁散布的,脚指头想想也知道。
冯晚诺连理会的功夫都没有,她忙着争创下个季度的业绩。
后来有一天,葛琼灵在群里和另外一个同事因为这件事吵了起来。那是个男同事,早就看不惯葛琼灵在人背后嚼舌根,叫她别乱说话,葛琼灵就炸毛了,对冯晚诺积怨已久的她,在群里不管不顾的说道,“不就是仗着和张总那点关系,谁不知道她和男人关系最好了,像你这样的赶着上来舔她屁股的,公司里要多少有多少,张总还不是看着和她老同学的面子上,任由着她,背地里多烦她,谁知道呢?”
她这句话直接开了地图炮,把那几个不想惹事全都拉进了骂战,有人直接喷她:“姓葛的,嘴巴放干净点,也不看看这是哪里,群里也敢乱说话!”
还有人说:“怎么就没人愿意给你舔屁股?自己能力不行就算了,智商情商全都不占,人缘差就安分点,还上赶着讨骂!” ……
葛琼灵被骂的狗血淋头。
就在局势混乱的时候,张总忽然出现,淡淡的说了一句:“晚诺是我请来公司的,如果对她的能力和人品有一点存疑,我也不会这么做,有任何疑问可以单独找我。”
这句话不啻在告诉众人:冯晚诺因他而来,他也不允许她受到非议和委屈。
整个群顿时平静了下来。 后面没人再敢接话。
张总从来不会亲自出现在群里,本来大家以为他肯定不会看群,结果没想到…… 那种尴尬和无措,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
看着很稀松平常的话,拿着手机观战的虞慈,却莫名被甜到了。
第28章 28
28 自此, 传言不攻自破。
几天后,张总自掏腰包,在酒店包下宴厅, 各部门都去了,唯独葛琼灵有事没去。
虞慈和冯晚诺她们一块到的, 到门口听到隔壁桌有人叫“晚姐”,顺着声音,虞慈也下意识扭过头去。 看到宣哥也在那桌,正也看到了她, 隔着不远的距离, 他对着她点了点头,虞慈也回了一下。
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不料, 大概是看到她们站着在找座位, 宣潮声走过来, 对冯晚诺说:“坐我那桌吧, 还空着不少。”
冯晚诺也正有此意, 拉着几个姑娘往那桌走。 虞慈被冯晚诺挽着手,抬起头看见走在她旁边的宣潮声, 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脚步一顿。 宣潮声看出她似乎有话要说,低声问:“怎么了?” 这样问有点唐突,她意识到,打消了想问他的念头, 抬头朝他笑了笑:“没事儿。” 宣潮声弯唇, 并没有什么介意的样子。
之后落座。 周围热闹非凡,这桌上的人大多数她都不太熟, 全程都是听着别人谈天说地,她静静听着。 冯晚诺今天倒是没抽烟,身上喷了香水,大概是怕被烟染上气味。
她是很艳丽的长相,随便化个妆就很出挑了,再穿一袭长裙,衬托出窈窕身材,连女人都移不开眼。
相比而言,虞慈的打扮就素的很,如果非要形容,就像是红玫瑰旁边的百合花。 安静美好,却不张扬。
旁边有不认识的同事注意到了虞慈,问冯晚诺,“这是你的徒弟?” 冯晚诺轻轻点了点下巴。 公司大,部门多,很多都脸生,更何况虞慈刚来不久。那同事是采购的,不在一个楼层,平常见的少,不料他却叫出了虞慈的名字,还说:“久仰大名。”
虞慈傻了。
继而听这采购的同事接着说:“都说你这新收的小徒弟长得漂亮,之前那魏老板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说他可不是该吗!”
冯晚诺笑了笑,没接话。
见她没要理会的样子,那个同事也只好把话题扯开了,只目光还在朝虞慈打量着,过了会儿又问道:“有男朋友了吧?”
虞慈和他隔了两三个人,假装没听见他说什么,低头吃着东西,那同事还以为她没听见,又拉高嗓音对旁边一个同事说道:“她男朋友家条件挺不错的,看到好几次了,下班在楼下接她,不过——”
话锋一折,那男同事朝虞慈看过来,“你跟你男朋友感情不好吧?”
前一个魏老板,现在又说她和男朋友感情不好,这话题信息量多大,在座的都听出来了,有几个同事意味不明的朝虞慈看过来。
冯晚诺攥紧手里的杯子,还没等她把酒杯里的酒甩出去之际,听到宣潮声淡淡的说:“人家感情好不好,管你什么事,你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冯晚诺松了酒杯,笑道:“老盛,你老婆上次不是还去洗脚城逮你吗,以后洗脚城那种地方还是少去去,家和万事兴,来,干个杯。”
冯晚诺云淡风轻的话,引得大家全都笑开了。
老盛脸都白了,但当着大家伙,抹不下面子,尬笑了几声,递过杯子和冯晚诺干了个杯。
再有人想拿虞慈开玩笑的,也都没人敢了,本来按照酒桌规矩,虞慈是新人,肯定是要欺生的,但这之后她都相安无事,根本没人敢开这个头。
饭间,虞慈离席去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秋儿在镜子前补妆,虞慈也吃饱了,干脆也补了个口红。
虞慈站她旁边,从包里摸出一管口红,垂着眼慢慢旋出膏体,听到秋儿说道:“老盛这种人,就是要晚姐这样的才对付得了,太不要脸了,你知道晚姐说的那件事吗?”
虞慈对着镜子搽口红,闻言,随口说:“不知道。”
“是上上周了,你可能去仓库了,没听我们说,”秋儿把粉饼放进包里,又拿出了口红,慢慢往嘴上抹着,“他很喜欢去洗脚店,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小妹,才十八九岁,后来被他老婆知道了,到公司里也来闹过,还去了洗脚店大闹了一场,后来那小妹也被辞退了,好像没回老家,以老盛这德行,就是死性不改,估计就是背着他老婆养着吧。”
虞慈想起老盛,不觉想到道貌岸然这个词,人不可貌相,她不敢再正视这个人了,虽然也没留下好印象。
“男人啊,都一个样的。”秋儿最后下结论道。
“那你还结婚吗?”虞慈问。
秋儿补完妆,低头收拾东西,语气轻飘,“我不婚主义。”
顿了顿,她又说道,“其实宣哥还可以,就是家庭条件不行,他人挺仗义的,而且你看他一个大学生,当时也是一本线,出来干仓库的活儿,一般人真的吃不了这种苦,他刚刚是不是也帮你说话了?”
秋儿想起来这件事,语气略略上幅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像是肯定自己的话一样,“宣哥真的可以,不花里胡哨,比较踏实,他可能就不太会说好听话,但人真的很可靠,领导都挺看好他的。”
说到这里,秋儿看了看旁边,确定没人进来,压低声道:“你知道为啥宣哥也会来?”
其实虞慈也很好奇,因为除了宣哥,没见到仓库其他人一起来,而且本来就是公司的活动,工厂那边除了领导都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