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里,好像爸爸和妈妈的角色互调了。
但虞慈有时候也想,像秦华月这样的性格也只有虞少明才受得了,能忍她这么多年,虽然最后还是离了婚,但如果换做是别人,早就处不下去了。
老实说,她们做儿女的,都不太忍受得了。但反过来说,一个女人的性格会这样强势,多半逃不开男人的无用。以前,时常挂在秦华月嘴边的话是,“你要是也像别的男人那样,我至于这么累吗?谁不会吃吃喝喝享受啊?”
晚姐说的对,婚姻的失败,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一个人的错。
秦华月让虞慈找陆严岐,也是觉得陆家能给她依靠,不想让她走自己的老路,她觉得陆严岐可靠,陆家有钱,她以后嫁过去不会像她一样吃苦,可她并不知道虞慈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钱,不是物质上的富足,而是一颗真心,一个优秀品质的人。
她和陆严岐早就不是一路上的人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
但这些,秦华月不会理解的。
就像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她能猜想到以后的日子会多么不顺心。
正想着,传来敲门声,虞慈以为是虞詹行,开了门,不想站在门外的竟是陆严岐
他单手扶在门框上,微微躬着背,喝了酒的眼染了几分醉意,低头望着她。
虞慈想要关门已经来不及了。
但她还是反应很快地推上门,被陆严岐一手抵在上面。
“不放开我压上去了。”她说道。
他的劲很大,不说话,也不放手。
虞慈毫不含糊,用尽力气把门一撞,陆严岐掌心使劲一撑,门瞬间弹开,她被这冲力往后一跳。
天花板上的灯打下来,男人目光灼灼,“他是谁?”
虞慈不想理他,反身走到床边,去拿手机,低头给虞詹行发信息,“你上来一趟。”
刚点发送,听到陆严岐冷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
虞慈反诘,“知道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他一字一顿,看着她的目光晦暗,灯影下五官轮廓深刻,透着一股斯文败类感。 他一步一步走近过来,虞慈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了,握着手机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却强自镇定地盯着他,“你干什么?”
陆严岐扯松领带,笑的不羁又散漫,虞慈从他眼里看出了危险,屁股在床上挪了挪,但她还是不相信陆严岐会干出逾越的事来,可能只是吓唬她。
突然,陆严岐半身扑向她来,虞慈条件反射往后仰,他站在床沿边,两手撑在她两侧,两人脸挨的很近,呼吸急促,他眼睛盯着她,勾着一道冷笑,仿若气声,低声道:“宣潮声,我查清楚了,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他找到现在这份工作也挺不容易的,相信我,我会让他更不容易。”
虞慈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来,怒火中烧,恨声道:“你疯了,陆严岐!”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望向她,然后再次弯腰靠近,拉了拉她褶皱的衣服,单手撑在床沿边,领口松着,低垂着眼,嘴角勾着一道意味不明的笑:“为了得到你,毁天灭地算得了什么?”
他撩起她的一缕头发,在光下仔细地端详着,轻轻说道,“乖乖听我的话,分手了,我也考虑考虑,说不定还给他弄个升迁的机会。”
“啪”—— 脆生生的一记。 话音刚落,虞慈手一抬,在陆严岐脸上扬起五个手掌印,他大惊,条件反射抓住她手腕,“你……”
“陆严岐,你他妈对我姐做什么?!” 门口传来虞詹行暴怒的声音,下一秒,陆严岐被劈头盖脸一拳头砸过来,人直接后退到了墙角。
第38章 终章
38 虞詹行这一拳打的相当重, 陆严岐嘴角漾出了血。 像是被打清醒了,男人颓然靠在墙角,反而笑出声来。 这笑, 带着无尽的自嘲。
画面诡异。
虞詹行见他没打算还手,走过来扶起虞慈, 看到她衣服和头发都凌乱着,更火了,冲过去还要打,被虞慈叫住。 “算了, ”她眼神疲倦, 轻声说道,“你让他走吧。”
陆严岐直起身, 拎起扔在床上的外套, 看也没看姐弟俩, 转身走出去, 吊顶的灯光铺洒而下, 勾勒着白衬衫下挺拔的脊背。
谁能想到他们三人会闹到现在这步田地?
“陆严岐。”虞慈站起来。
陆严岐背对着身在门口停驻。
“到此为止吧。”虞慈走过去, 在他身后三四步的位置停下,她的面容在灯光下异常苍白。
刚才她被他那个样子吓到了, 这会儿心跳还砰砰砰不止, 腿脚不听使唤,但她没让自己示弱,更没有让虞詹行扶着,沉静地站着。
但即使这样, 陆严岐还是听出了她嗓音里带着颤。
这会儿冷静下来, 他懊恼刚才的行为,外套拎在手里, 一半拖在地上,手撑在额头,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低垂的眼里有痛苦的神色,他试图解释,“对不起,颜颜,我刚才气得失去了理智……”
“不用再说了,”虞慈淡淡的打断他,“你每次都这样,伤害以后就道歉,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拿刀在我心口割一刀,就算缝上也留下了疤痕。”
“我们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纠缠不清了,我累了。”
她声音很轻很淡,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让人心头泛起涟漪般的疼惜。
“我会补偿你……”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虞詹行不耐烦的,高声打断他,“我们不需要你的补偿,我姐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就算她喜欢你,那都是过去式了,你也不要用同情的目光看我们,我们一点也不想和你们家有任何关系,认识二十年了,缘尽于此,大家相互之间留个体面不好吗?”
半晌,陆严岐侧过头问她:“真的不再喜欢我了吗?”
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下,他的眼神复杂难解。 他的眼睛狭长,眼尾微翘,挑眼看人时流光溢彩。
虞慈呼吸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语气却淡的很,“早就不喜欢了。”
已经忘记了这是第几次从她嘴里说出的“不喜欢”三个字,可他还是不死心,非得再次听她亲口承认才肯算。
陆严岐闭了闭眼,像是一把刀在心口割,流不出血来的那种痛。
不几秒,陆严岐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既定的现实,又问,“你是真心实意喜欢宣潮声?”
说这话的时候,他侧着头,手扶着门框,看着她。
让她没有任何躲闪的余地。
虞慈点了点头,“真心实意。”
陆严岐不说话了,转过头去,深长呼吸了一声。
沉默横亘在三人之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曾无数次,虞慈问自己。
事到如此,也不过都想留个体面罢了。
想了想,她找了个台阶给他下:“我知道你刚才是生气说的话,不是真的想那样做——”
“如果你真的那样做了,”她舔了舔干涩的唇,想到那天在车上自己说的话,“我的眼光还不至于差到……”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就算是真的放下了,感情还在那里,语调轻了些,掩饰喉口的颤抖,“喜欢这么差劲的人这么多年。”
回忆起回来之后和他发生的种种,激烈的争吵过,较劲过,对抗过,也想过缓和,想必陆严岐也是真心实意的想挽回过她,要不然像他这么骄傲自大的人,怎么可能会几次三番做出这么失态的事,但她到底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如今也只能这么说,她站的有些累了,抱着手靠在一旁,嗓音依旧轻轻低低的,“我考虑过和你结婚,但只要一想到,以后几十年每每看见你都会想起过去那一段并不美好的回忆,会让我觉得无法摆脱过去。”
“陆严岐,我的理智想让我原谅你,可我的心做不到,所以还是那句话,我选择放下,感谢你,但并不打算原谅。”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从不喜欢到喜欢我的,又是一副非我不可的架势,还是希望你静心思考一下,你就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拼命向我伸着手,给我吧给我吧,得不到,你就哭就闹就要毁灭全世界,逼迫我投降。”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得到了又怎么样,还不是相互折磨着渡过余生,我不要再走父母的老路了,也不要在一个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的人身上耗费时间。”
“只有孩子才会哭,才会闹,你知道为什么吗?”虞慈语调缓缓的,说到这里,她看向陆严岐,后者不语,像是在思考。
她接着说,“因为孩子是最无力的,他的吃喝拉撒都要靠大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哭闹,如果他有能力,就不会哭闹了。”
“陆严岐,你就像个孩子。”虞慈轻轻重复着这句话。
陆严岐依旧没吭声。 也没走。
她继续说,“你对我是占有,输不起,还有什么呢?或许有那么一点点愧疚,你想得到我的原谅,以抚平你的歉疚,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今天不会出现在这里。”
“放不下的人是你,就算你真如今天所说的,对宣潮声做了什么,他毁了,你的心里又能好受多少呢?说到底,你纠缠的,抗争的,不肯放下的,是自己的心罢了,但试问一下,你心里真的舒服吗?”
“如果能让你心里舒服一点,我可以原谅你,希望以后不再相见,你做得到吗?”
她嗓音轻轻软软的,却是一针见血,像是针一样直戳陆严岐的心底。
虞慈说完了,把想说的,该说的,藏在肚子里的话全部统统倒出来。
她把要说的都说完了,听不听那是陆严岐的事情了。
好久好久,时间像凝滞了一样。
陆严岐再开口时,嗓音低哑,“我发现喜欢上你,已经晚了。”
虞慈相信这句话是出于他的真心,但是,她淡淡道:“我给过你机会的。”
他忽然感觉喉口有酸涩的情绪涨上来。 努力压住了,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陆严岐和父母离开虞家的时候,送他们的只有秦华月,一边说着自家两个孩子真不懂礼貌,一边将他们送到门口。
陆严岐转头望向楼上房间的灯,停驻了几秒。 陆东风也朝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颜颜啊现在不得了,有想法的很,以前从来不顶嘴的这小丫头。” 秦华月接口说:“那还不是在外面呆了几年长了见识,但再怎么样也和阿岐比不了,对了,阿岐,你新工作定了吗,我听谁说你年薪上百万了?”
陆东风颇为骄傲道:“他是打算去海市了,本来我还想把颜颜也调过去,他们公司在海市的分公司……去历练个几年,然后再空降回来……”
秦华月眼睛都亮了:“那敢情好啊……” “但刚刚你看颜颜的态度……”陆东风为难道,而后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家这个从小就不缺人追,上次王局的孙女看过他照片,蛮喜欢的,有空就认识一下,结婚嘛,还是门当户对要紧。”
秦华月脸色僵了。
好在夜色下也看不大清。
陆严岐没说话,独自从院子走出去,一个人走在月光下,拐弯的那个花坛边,他停了下来。
花坛的正中栽着一棵树。
是那年虞家新搬到这里,吃完饭以后他们三个在楼下玩,正巧植树节,虞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棵树苗,三人就在这花坛种下了这棵树,虞慈称它为“友谊之树”。
也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了。
经过一个隆冬,新一年的春天里,树枝抽出新芽,可他们却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