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看着我干啥?”林早早拿出语文书装模作样地打开看,见两个好朋友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只得说道,“他使我爸爸同学的儿子。”
“原来他不是你表哥啊,”蒋小丽推了把熊明杰,“你怎么胡说八道啊!”
熊明杰一肚子委屈说不出来,哪里是他胡说八道,明明是——唉,算了,不说了,说出来怪丢人的。
下课后,林早早将面包装在口袋借口上厕所跑出教室,四年级有两个班,蒋小丽的姐姐蒋小美在一班,蓝天即然和她是一个班就也是一班,四一班的教室和林早早的三二班隔着三一班和四二班,她走到教室门口朝里张望,没瞧见蓝天。
“找我?”正打算找个人叫,已经听见他声音了,转身一看,可不正是他吗。
“嗯——”教室门口人太多,林早早不好意思拿出面包,正好四一班和五二班教室之间并不连着,有一段三四米宽的空地,用来放垃圾箱,林早早走到那处空地,蓝天跟过去问她:“什么事?”
“这个给你——”林早早不知为何感觉像做亏心事,不自然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察觉才掏出面包。
蓝天意外,接过打开一看:“面包?”
“那个——”林早早舔了舔嘴唇,“我想让你再帮我画几幅画,就要像黛玉葬花那样的。”
“啊?”蓝天叫苦连天,为了画那三幅画他可是连着几天没做家庭作业,再画,还不得被老师打手心。
一听他的语气林早早就知道他不乐意,连忙说道:“就三幅,两幅也成,大不了,大不了明天我再给你带一个面包。”
“你就这么喜欢那些画?”蓝天饶有兴致地问道,“不是说不好看吗。”
“倒也不是特别难看——”林早早嘴硬不肯服软,“至少,至少比别人画的好那么一点点。”
“比谁?”
“要你管!”林早早心里头这个别人自然是自己,“你到底画不画,不画把面包给我。”说着就去抢蓝天手中的塑料袋。
蓝天手一躲,林早早连塑料袋的边都没碰到,“画,画,不过要过几天,星期天吧,晚上画画没时间做作业,再不交作业老师会打手心的。”
林早早想到蒋小丽说他因为不做作业被老师批评,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心里头过意不去:“不急,不急,你别再晚上画了。”
画还没画完,蓝天就出去拾棉花了,进秋后,学校三年级以上的学生要下地劳动,帮团里捡棉花。林早早虽然是三年级,可老师说要让他们提前体会劳动的辛苦,也联系了一块地,星期天带着他们去拾棉花。
因为不是学校统一安排,所以拾棉花袋,装棉花的大袋子和捡棉花戴的白帽子都要自己准备,还好林早早父母曾经在连队工作过,这些东西都齐全。
然而赵国兴不在家,林卫国压根不知道东西放哪儿,在家里头翻箱倒柜,总算在五斗橱最下头的抽屉里翻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林早早背着林卫国提前给她灌好水的行军壶,带着大小棉花袋和白帽子来到了学校,由老师领着一同去了棉花地。
棉花耐盐碱喜长日照,最适合在边疆生长,而昆岗又是边疆产棉大区,棉花密植,一垄两行,到了秋季开花时,整片地上白花花一片,像下过雪。
由于人力不足,每年师里各个学校都会组织学生下地拾棉花,只是城里学校为了安全,只组织高中生下团场常驻拾棉花,而团部的学校则是从四年级开始,连队学校从一年级就要开始拾花劳动,当然那些连队种地职工的孩子,可能会更早。
老师联系的这块棉花地其实是个横头,长势并不算好,有些地方缺苗,有些地方棉花俯倒,草也没除干净,因为是头遍花,开的也少。
入秋不久,温度还不算低,露水也不大,他们下地又晚,倒也不冷。
林早早将白色帽子套在头上,又戴上小棉花袋,在家时林卫国已经教过她小棉花袋的使用方法,倒不至于手忙脚乱,其实班里同学好些是连队的,都帮家里捡过棉花。
棉花袋就像个大号围裙,腰以下的部分是个长方形袋子,捡的棉花顺手就塞进了袋子里,待装满了再到地头将袋子里的棉花倒进大棉花袋。
“你们都捡过棉花吗?”班主任金雅兰抓起一朵棉花问同学们。
“捡过——”差不多一半的同学回答捡过,还有一半是团部的孩子,自然是没捡过。
“今天先学会捡,明年你们就要有任务了。”金老师说道。
“还有任务啊。”
“老师为什么还有任务?”
“老师任务是多少?”
“老师能不能不去捡?”
同学们纷纷提问。
“学校统一组织的勤工俭学,也是为了让你们知道劳动的辛苦,以后能刻苦学习。”老师耐心解释,“明年你们的任务应该不会太多,今年四年级是二十五公斤,明年你们应该也是这么多。”
“二十五公斤还不多啊,老师,这棉花看着挺大,可捏在手中也太轻了,要捡多少才能二十五公斤?”从来没捡过棉花的同学抱怨。
“那个大棉花袋,压瓷实了大半袋子差不多就二十五公斤,一天二十五公斤不算多。”连队常常帮家里捡棉花的同学说道。
“你们捡过棉花,会捡棉花的给没捡过得说一说怎么捡快,抓紧时间,咱们争取今天上午就将这一小块地捡完,下午休息。”
“哇——太好了——”一听下午休息同学们欢呼起来。
第15章 没考好
两周后,赵国兴从农二师回来了,给林早早带了各种零食:糖花生,大白兔奶糖,威化,金币巧克力。
林早早高兴极了,一边吃零食一边寸步不离地跟在赵国兴左右,赵国兴这次走得急,没带太多行李,边收拾边问林早早:“我不在家你爸爸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爸爸给我包饺子了。”林早早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填进嘴里。
“你爸爸还会包饺子了?”赵国兴将衣服整理好放进衣柜,“什么馅的?好吃吗?”
“韭菜鸡蛋馅的,好吃,”林早早用力咬嘴里的奶糖,“不过爸爸不会擀皮,用杯子扣的,可好玩了。”
“用什么扣的?”赵国兴没听清。
“杯子——”林早早跑到外间屋子从玻璃茶几上拿了茶色的杯子给赵国兴看,“就是这个。”
“你爸爸可真能。”赵国兴哭笑不得,这人还真会想办法。
“你们娘俩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林卫国提着两串刚摘的葡萄走进来,正好听见赵国兴的话。
“哪是说你坏话,闺女说你给她做的饺子好吃,”赵国兴从碗橱里拿了个搪瓷盆,让林卫国放葡萄。
正是水果成熟的季节,林卫国家的菜园里就数葡萄最多,马奶/子、大圆白、玫瑰香、无籽,从院子门口一路种到房子门口,赵国兴最喜欢吃玫瑰香,林早早喜欢吃马奶/子,林卫国一样摘了一串。
洗干净让娘俩吃着,林卫国出去做饭。
林早早想起杜凡给她的钱包,连忙去里间屋子从枕头底下拿出来,献宝似的递给赵国兴:“妈妈,你看。”
赵国兴吐了葡萄皮,接过林早早递过来的钱包,吃惊道:“你哪来的这个?”
“杜凡妈妈做的,”林早早坐到赵国兴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我问杜凡要的,专门给你。”
“你这孩子,”赵国兴不忍心责怪她,“以后不能问人家要东西。”
“他害我被狗咬,这是他赔给我的。”林早早撅着嘴不乐意。
“那也不能让她妈妈做这个。”赵国兴正色道,“再说,你被狗咬也不能赖人家杜凡。”
“怎么不赖他,如果不是他跑狗怎么会追我们,他都和我道歉了,如果不赖他他道什么歉。”林早早感觉很委屈,“再说我要这个是想给你用的。”
“好好好——”赵国兴不忍心再说闺女,盘算着明后天拿一些湖州老家寄过来的干木耳送到刘春芳家,让她们姐俩分了,也算是还了这钱包的人情。
却说这时厂里技术员董清江走进院子:“卫国在家吗?”
“清江啊,快进来,进来坐,我给你摘串葡萄,特别甜。”林卫国将人让进屋里。
“董技术员来了。”赵国兴和林早早正坐在沙发上吃葡萄,见他进来连忙站起来,“快坐快坐,早早叫人。”
“叔叔好。”林早早甜甜叫了一声。
“好,好,早早写完作业了吗?”董清江坐下后,接过赵国兴倒的茶,“别忙活,饭也别做,今晚厂里在团部招待所请客,招待农二师31团过来的人,你们收拾收拾咱一起走吧,李厂长他们已经过去了。”
“行,我去洗个手咱们就走。”林卫国道。
团部招待所是栋三层拐角楼,在团部对面,隔着团里那条主干道,一楼是餐厅,林卫国两口子带着林早早和董清江过来时厂里已经来了好多人,摆了三张大圆桌,已经上了一些菜,林早早一看,周玲也在,便拉着妈妈坐到周玲身边。
“卫国,过来过来,坐这儿——”李厂长招呼林卫国坐到他身边,又对身边三十多岁微胖的男人道,“这就是厂里技术员,你们订购的那些地膜机播种机都是他设计的。”
“是吗,”男人望着林卫国,“过来坐过来坐,一会儿咱们喝一个。”
“我不会喝酒,”林卫国酒量不行,这种场合能不喝绝对不喝。
“哪有不行的,你们这次去我们团的几个人那可是非常能喝的。”男人压根不信,“一个人就能喝趴一桌子。”
“是是,他们几个是能喝的,”林卫国笑着站起来,“我去把他们叫过来。”
“别别——”微胖男人连忙制止,表情也有些尴尬,林卫国偷笑,这是被喝怕了吧,去农二师那几个中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真能一个人喝趴一桌人。
当天晚上,喝趴下不少人,林卫国喝到一半看情况不对,让林早早给赵国兴带话,借尿遁先跑了,他本来想着赵国兴酒量比他好很多,又是女的,应该没太大问题,哪知快到十二点娘俩才回来,林早早扶着赵国兴,一路上小大人似的哄着,林卫国一瞧,赵国兴也喝多了。
第二天,赵国兴起来头疼欲裂,收拾妥当叫林早早起床,却见孩子脸上起了几个水泡,一摸头热得发烫,这不会是,她连忙拉开孩子衣服,身上也有不少,她吓了一跳,把林卫国叫进来,两个人带着孩子去了团部卫生队。
一大早门诊还没开门,林卫国直接把林早早抱进后头的住院部,找了值班的住院医师,医生一瞧便说是水痘,直接办了住院。
正是厂里最忙的时候,两个人不能都请假,赵国兴让林卫国先走,中午再过来送饭,林卫国虽然担心,也知道留在这儿无济于事。
护士过来查体温,又遵医嘱配好药给林早早打上吊针,赵国兴坐在床边,护士问她:“孩子小时候没接种水痘疫苗吗?”
“打过啊,”赵国兴也是一头雾水,林早早小时候该打的疫苗可是一样也没有落下,怎么会出水痘呢。
打了针,大约半个小时后林早早醒了,发现自己在医院就问赵国兴:“妈妈,我怎么在这儿?”
“你出水痘了,要住院。”赵国兴给她拉了拉被子。
“那我怎么上学?”
“妈妈一会儿去给你请假。”赵国兴安慰林早早,“等病好了再去,出水痘不能见风,不能挠,挠破了留下疤可就不好看了。”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林早早就觉着痒,可听见赵国兴的话又怕留下疤不漂亮,忍着道:“妈妈我痒,你给我吹吹。”
赵国兴还真就垂下头对着林早早的脸吹了两下,“好了,你忍着点,还得痒几天呢,我让你爸爸熬些鱼汤你喝了能快些发出来。”
“我不喝鱼汤,我想吃方便面。”林早早从小到大只有一生病就喜欢吃方便面。
“方便面要吃,鱼汤也要喝,喝了鱼汤好的快。”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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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早早这一病将近一个月,休息久了人也懒惰了,猛然去上课总觉得坐不住,还迷上了看电视,晚上作业也没心思做,原本缺课就多,后来又没用心复习,期中考试便考得很不理想,卷子发下来一瞧,语文才六十三分,而她同桌熊明杰六十七,两个人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发了卷子拿着竹条教鞭走下讲台,来到林早早课桌前:“全班就你们两个六十多分,还正好是同桌,林早早你原来学习挺好的,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
林早早垂着头不说话。
“站起来”语文老师命令,“把手伸出来——”
两个人都站了起来,战战兢兢伸出手,啪一声,教鞭先打在了熊明杰手上,林早早身子一抖,吓得汗都出来了,她可是头一回被打手心,怕极了,垂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老师,可余光却始终注意着那根黄灿灿带着竹节的教鞭。
她瞧见老师将教鞭拿起来,然后朝着她伸出的手掌心抽下去,她心猛地一跳,手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啪,教鞭打在了课桌上,即然将她放在桌上的一只塑料自动铅笔打断了。
“你还敢躲,”语文老师恼了,“手伸出来。”
林早早又羞又怕,更心疼自动铅,真是太丢人了,全班五十多个学生一定都盯着她吧,她迟疑着伸出手,咬紧牙等着教鞭落下。
啪——钻心般的疼,手心像是着了火,木木麻麻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们两个,卷子订正完拿给我看,我不在办公室就在四二班,到四二班找我,今天放学前订正不完不许回家。”语文老师扔下这句话转身上了讲台,开始讲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