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吓了一跳,好像没想到会看到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外面下雪了两人都没有注意,她的头发上落得有些许雪花,进了车里很快就被融化成水,还有几滴在她的脸颊上,往下滑落像极了眼泪。
“弋沉?”
“弋沉——”
她接连叫了两遍他的名字,第一遍是不可置信的震惊和不知所措,第二遍则是微不可查的惊慌和逃避,她的手握在车门扶手上,手太过纤细分明,一看就没有多大的力气。
弋沉一把攥住她另一只手的手腕,不自觉加大力气,他咬牙切齿,“敢下车试试!”
她冷了脸,脸色怪异了几分之后,“你弄疼我了,放手。”
弋沉募得松开了几分手,胸腔停止起伏,几瞬后他勉强平复了心情,“外面盯着你的人有好几个,系好安全带,我送你回去。”他语调恢复了疏离。
她挣脱他的掌控,顺从的系了安全带。
这一刻,车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过于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内才响起姜宁一如既往柔润动听的声线,“好久不见,没想到再次遇到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的含义,但弋沉怎么听怎么刺耳,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回应。
“你不是不接商业酒会活动吗?”姜宁问着,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些犹豫,低垂下眼睛去看了车窗外,“怎么会在这里。”
弋沉在车镜中看着她的侧脸,又默不作声收回视线,语气清淡,“我——”不知为何他顿了两秒,才接着说,“我爸在这里。”
果不其然车镜中的女人微微怔愣,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她笑了一下,善意的道:“所以电视剧里的情节真的会发生,原来读书时的清贫学霸,长大后真的会被有钱人家找到,”说着,她弯起眉眼笑,“所以你是财阀遗失在外的继承人啊!”
弋沉沉默了一会儿,才扯起唇角,语气夹杂不易察觉的嘲弄:“不是你想的那样。”倒真不是姜宁想象的那样简单。
“哦~”她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很是体贴。
终是十年未见,彼此生疏,弋沉知道姜宁的外表一直都是个体贴懂事的温柔女孩子,所以这会儿她偶尔会在车里找个话题跟他搭话,倒不是说她真的很想跟他说话,只是不想让气氛尴尬。
晃神间,给了弋沉一种姜宁真的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似的。
回过神后,他微微抿紧了唇线,一言不发。
很快抵达姜宁的住处,弋沉只说了句到了,姜宁将安全带解开,动作略有几分迟疑,“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好像从上车之后,她都没有说过自己的住址。
弋沉扶着方向盘的手一僵,好像没有一个确切的借口去掩饰什么。
她也没有说话,低低说了句谢谢,就推开了车门。
听到她关车门的声音,弋沉就像是喉头里卡着什么东西,难言的苦涩让他喉咙发痛,事实上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在痛,“姜宁。”
“嗯?”她回过头看看他,通过车窗。
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她披在肩膀上的白色羽绒衣上、她的黑色发丝上、眼睫上,她就像一个冰色的雪人,眼睫带着点点疑惑。
他说不出什么话,她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这样对视,一人在车里,一人在车外。
终于,她开了口,
“弋沉,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一句抱歉。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说话没轻没重,你一定被伤的很痛,我上飞机前,舒舒给我发消息说你住院了,可我只顾着赶飞机没回头去看你一眼。”
“总之,抱歉。”
她说了这么多,一字一句皆是歉意。
这才是最戳人心窝的。
弋沉就这么听着,听到最后,没一句是他爱听的。
他掀开唇角嘲讽的笑了一声,放在车窗外的手臂随便摆了两下就当做是告别,随后启动车子离开这里。
姜宁手扯着肩上的羽绒衣的领子,就立在冰天雪地中望着车子远去的影子,直到转过角消失不见,她才收敛眉眼,迈开步子。
她知道他此刻想听什么,但她不能说。
倘若她让他现在就释怀,那就意味着他就要彻底放下她了。
她怎么会允许呢。
十年了,再次重逢,理所应当的并没有剑拔弩张,毕竟也不是十七岁的少年郎,他知道轻重,男人成长后,很喜欢将重重情绪掩藏在心中,纵然心中波涛汹涌,表面上仍旧风平浪静。
姜宁放平心态,开门,关门,换鞋,踩在寒冷的雪地里,她却一直穿着露着脚的高跟鞋,此刻脚趾通红,冻到麻木。
室内暖气一直开着,姜宁卸了妆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擦着头发,布偶猫水水自觉钻过来趴在姜宁的腿上,也不吭声,只抬着猫脸用大眼睛瞅她。
“真乖。”姜宁笑,对着猫脑门儿亲了一下。
“今天没有让爸爸进来看你,下次吧。”她轻轻揉着猫耳朵,另外一只手逗弄它的下巴,“想他了吗?”
水水喵呜了一声。
姜宁失笑,“好吧,是我想他了。”
晚上十二点,姜宁给自己煮了夜宵,吃了几口微信忽然来了一条好友申请。
姜宁观察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个人恐怕是柳歌本人。
这是她的私人微信,朋友圈有自拍,能让她直接上阵,说明她回国后弋沉根本没有表面那么平静,否则这个女人不会站不稳阵脚。
对方一上来就直说了。
L:你好我是弋沉的女朋友,请问你现在跟他有联系吗?
L:拜托请你不要接近他。
L:不清楚你们私底下见了几面,如果有联系方式,请你删掉,从他的世界离开吧,他是我的。
姜宁就回了个问号。
L:三千万不够么?据我所知你家破产了吧,三千万对你来说是天价,劝你知足点,当初你去了英国,所以是没有切确的感受到网暴是么?
哦这好像是威胁啊,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失去自我干出这样愚蠢的事情么?姜宁非常不理解这样外强中干的示威行为,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她乖乖答应,她就会好受一点么?
越是这样急切,就说明她越要出局了,跟这样的人斗,一点意思都没有。
姜宁回了一句关你屁事,直接将人拉黑删除,确保柳歌这个号再也加不上她为止。
吃了夜宵,姜宁打算睡觉。
外面是寒冷的雪夜,室内温暖一片,这样浓烈的反差容易给人一种幸福感,姜宁睡得很是香甜,凌晨四点半醒来,随手看了一眼时间,却见微博给她推送了许多消息显示在锁屏上。
其中弋沉和柳歌的名字显赫无比。
姜宁瞬间清醒过来。
一手撑着床缓缓起身,扯了扯被子将肩膀遮好,姜宁腾出手打开了手机登录微博。
微博热搜俨然被弋沉霸榜,一连好几个话题。
#弋沉柳歌#
#柳歌深夜痛哭#
#弋沉柳歌酒店幽会#
#弋沉柳歌分手#
随便点开一个热搜,第一个就是很有名的中国第一狗仔发布的微博。
李超V:柳歌深夜离开莱斯酒店,寒冬只穿性感红裙,头发凌乱边走边哭。第二天弋沉退房莱斯酒店,两人是深夜酒店幽会?还是分手现场?
微博话不多,底下却带了石锤证据,那是清晰度非常高的偷拍照片,遍布了水印。
第一张是柳歌从莱斯酒店出来,的确只穿着一条很短的红艳裙子,踩着过膝黑靴,头发有些乱,她正抬起手,似乎在擦脸,看不清是不是在哭。
第二张是弋沉,他没戴墨镜,眼睛太有标志性了,看样子好像还没清醒,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神态有些颓废,帽子外露出的火红色头发太过于张扬,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
一人喝酒,一人哭泣。
确实容易让人联想到分手现场。
微博炸锅了,但好在这次并没有粉丝大喊大闹。
柳歌的微博迅速沦陷。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
—啊啊啊 !说真的我磕过这对,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可惜已经分手了。
—[哭笑]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还没醋到就好像不用醋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说起来,你们记不记得以前柳歌的风格不是现在这样的,她那会儿挺淑女文静的,我翻找她以前的街拍,还有路透啊之类的,私服都很文艺范,两年前开始,忽然开始轻微朋克风,整个人酷了不少,当时我记得很多人都很惊艳,说她又A又女王呢。
—哦哦我记得了,当时有人说她跟弋沉爆出的私服有情侣卫衣,但是很多人都否认了,说只是巧合,这两个人没有什么交集的,后面就不了了之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两年????
—所以我老公两年没谈恋爱,是因为跟柳歌地下恋情吗?
—……我不想知道这个,分手了幸好。
—还好分手,柳歌那长相配不上小沉。
—楼上劝你去医院检查,你他.妈瞎了吗?
说着说着,柳歌和弋沉的粉丝逐渐有互相骂起来的倾向。
姜宁揉了揉眉心,点开弋沉的微博,那边还没有任何回应,柳歌那边也是这样。她关了手机,于黑暗中重新躺回去。
但却再睡不着了。
清晨五点整,
弋沉车停在主干道的停车区域,在车里睡了一晚上,车里温度不太行,他被喷嚏打醒,发现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停,颇有种他不接就一直打的架势。
弋沉有起床气,这会儿低气压非常暴躁,整个人就像一只□□桶,别人一点就会爆炸。
接了电话语气就不太好,“说。”就一个字。
李经济人焦头烂额,“你你你跟柳歌怎么不小心点,被拍到了,现在热搜热度不下,公司里也都乱的不行,问你什么意见呢。”
弋沉动作一顿,怒火瞬间被浇灭:“什么?”他不明所以的问完,才忽然想起在莱斯酒店时柳歌找上门的事情。
“怎么说的?”弋沉烦躁的揉了揉额头,抿着唇线。
“网上都说你跟柳歌两年地下恋情,在酒店分手,人柳歌深夜一个人在街头痛哭,你跟她的粉丝骂起来了,很多不明所以的路人说你是渣男。”
“两年地下恋情?”这个词戳中弋沉的笑点了,他笑了两声之后才止住,他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心中仔细斟酌。
李经济人沉默几秒,才说:“公司里的意思是,看你的意愿去公布,如果你想承认,这边就发个恋爱结束的公告,对你和那边脸面都好,不然你们俩深夜在酒店见面,也不太好交代。”
不等弋沉回答,他又说道,“她……这么几年怎么对你,我也看在眼里,弋沉,你这要是否认澄清了,她没法做人了。”
两年无底线倒贴,说出去好听点叫做深情,不好听点那叫什么?
会被群嘲的,尤其是弋沉粉丝那么多,现在只是说分手都那么多人骂她了。
“弋沉,我跟你这么多年,算我求你了。”
弋沉没有马上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疲惫的叹了口气,“不用回应。”
李经济人追问:“装不知道么?”
“嗯。”弋沉没说什么了,“挂了,有事发信息。”总之别打电话。
李经济人松了口气,答应下来,“好。”
这在他眼里,意味着弋沉妥协,没选择让柳歌难堪。
片刻后,李经济人听到弋沉的声音:“你要是喜欢她,自己去追,求到我这儿算什么。”那声音里满是嘲讽。
李经济人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弋沉在车上想了会儿,启动车子离开。
身后的车里几个狗仔举着录像,还有的不停在偷拍,弋沉的车子离开后,他们的车紧跟其后停在那个位置,扛着摄像机的男人喊了停,司机听话的停了下来。
他推开车门,蹲下看了看,地下一堆烟头,这都是弋沉刚才留下的。
他昨天夜里在这里停留,抽了一夜的烟,到凌晨两点半才停止,或许心思太重太过劳累,所以一直那么警觉的人都没发现被狗仔跟踪了。
“那个女人查清是谁了吗?”男人问身后。
后面偷拍的男人略显年轻,他反映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是弋沉送的那个女人吗,没有,我通知小黑一直盯着呢,她到现在都没从楼上下来。”
“师父,好像不是圈儿里女人,这么盯着是不是不太好啊,”他欲言又止,“弋沉从那个宴会出来,万一他有什么很厉害的背景,咱们把他出轨的圈儿外女友曝光出来,说不定会让他大怒,到时候我们就完了。”
“他能有什么背景。”男人正是国内第一狗仔李超,他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不就是一个从小家里没钱,爹不疼年不爱的小可怜发愤图强发到娱乐圈的臭唱歌的吗?”
自家师父一直看不起唱歌的,虽然也不再看得上演戏的,在他眼里这些都是戏子,但混这行的,还是得做这份事业,年轻人讪讪然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姜宁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早晨七点,她站在卧室的窗户边,暗色的窗帘遮掩之外,她注意到楼下的树后蹲着一个扛着黝黑镜头的男人。
她装作没看见,思考了片刻,抱着猫掀开窗帘去了阳台。
她还在想要怎么把自己跟弋沉锁死呢,机会来的这么快,还有些轻松。
布偶猫睡了一夜,不习惯这样的光线,乖巧的窝在姜宁的怀中,爪子扒拉着她的肩膀。
姜宁逗弄着猫,完美的将自己的脸暴露在狗仔的视野之内。
直到现在,弋沉那边都没有作出恋爱澄清,恐怕是不打算回应什么了。
为了保护柳歌?
“凭什么。”姜宁注视着水水的冰蓝色大眼睛,自言自语似的说出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