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山贼的故事听得不少,但今日这般情景,却还是头一次碰见。
裴秀珠惊惶看向他,“王爷,怎么会有山……”
未等说完,却有一根羽箭从窗外飞入,直直朝她射了过来。
裴秀珠脑间一片空白。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个瞬间,萧景曜将她紧揽在怀中,忽的猛一转身,叫她躲过了箭头。
而那只羽箭,却直直射进了他的后肩。
第35章 鸡肉馅饼,蹄花汤,某人……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初时, 裴秀珠还有些迟钝。
直到鼻尖闻见了清晰的血腥味,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抬眼循去, 就见萧景曜肩上正扎着一只羽箭。
“爷, 爷你中箭了!”
她禁不住失声大叫。
而声音传到马车外,厮杀声顿时更加猛烈了。
萧景曜却只是微微皱了下眉, 咬牙道,“没事。”
语罢, 又朝外吩咐道, “留活口。”
侍卫们齐声应是, 厮杀声仍在继续。
而他肩上的血也仍在流, 眼看着就淹湿了一片衣裳。
裴秀珠这才想起,他需要包扎, 于是手忙脚乱的要扯下贴里,哪知费了半天力气也没撕开口子。
越着急越干不好,她心里怨恨自己没用, 竟吧嗒吧嗒掉下了泪来。
萧景曜余光瞥见,心间稍感意外, 只好安慰道, “没事, 不要怕。”
裴秀珠点了点头, 又想起用牙来咬, 好不容易终于把贴里撕开了口子, 扯了条棉布下来, 手忙脚乱的要给他包扎。
然而那根箭还扎在他肉里,直叫人触目惊心,无从下手。
所幸没过多久, 车外的厮杀声也渐渐停息,马车重又快速奔跑起来。
~~
好不容易回到王府,府医立时赶来诊治。
裴秀珠在旁,亲眼看着府医给萧景曜剪开伤处的衣裳,内里的情形一下出现在眼前,
——那箭头深深扎进他的皮肉中,血色已经漫出一大片,甚是狰狞。
府医查看一番,对萧景曜道,“幸好箭上无毒。”
萧景曜冷笑道,“既要伪装成山贼打劫,如若放了毒,可就暴露了。”
裴秀珠闻言一顿,如此说来,那些人不是山贼?
那会是谁?
难道是……魏王,皇后?
左长史邹延道,“殿下受伤非同小可,此事绝不可轻易过去。”
萧景曜颔首,道,“立时上报宫中,要求严查。”
邹延应是,忙去了宫中。
萧景曜又吩咐高和高锐,“你们也去。”
去做什么 ,不必明说,二人已经明了,也齐声应是,出去了。
而此时,府医已将伤口周围清理完毕,又对萧景曜道,“这箭头需要拔出,请王爷忍住疼痛。”
萧景曜颔首。
府医便挽挽袖子,要给他拔箭了。
裴秀珠心间一紧。
那箭头之深,只见老大夫皱着眉,咬着牙,卯足了力气,才将其拔出来。
而就在那瞬间,伤口处的血又随之涌出来一些,叫裴秀珠忍不住闭了下眼。
然萧景曜从头到尾却只皱了皱眉,竟没有哼过一声。
大夫忙着给他止血包扎,她忍不住小心关问道,“王爷觉得怎么样?”
一定疼坏了吧呜呜。
萧景曜只道,“本王还好,这里没什么,你先回去歇着。”
话音落下,府医也同她道,“王妃先回去歇着吧,王爷的箭头已经拔除,待小的给王爷止血上药便是,王爷接下来要好好休息。”
裴秀珠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除了碍事一点用处也没,只好问府医,“王爷现在可能吃些什么?”
府医道,“戒荤腥油腻,忌辛辣,及羊肉,河鲜等发物即可,可以吃些补血食材。”
裴秀珠便点了点头,同萧景曜道,“那妾身回去给王爷炖个补血汤。”
萧景曜颔了颔首,唇色微有些苍白。
裴秀珠就赶紧回了后院,脑间一边思索补血汤的食材及做法。
她离开后,左右无人,右长史范深试着对萧景曜道,“今日,王爷是陪王妃去的雁鸣山,此事与王妃……”
“不会。
萧景曜一口否定。
——方才,那箭直直冲着她去,她傻傻的都不知道要躲,若非他反应及时,此时还不知是什么后果。
~~
一个时辰后,邹延踏着暮色赶回王府覆命。
“王爷,陛下已经知晓此事,当即下令严查,还另外指派了御医前来。”
萧景曜道,“本王已经上好药,御医先免了,魏王是什么反应?”
邹延道,“魏王方才急匆匆入了宫,但陛下未见,只好入凤仪宫参见皇后,估摸,此时正在商议对策。”
萧景曜颔了颔首。
却间右长史范深凝起眉来,道,“依王爷之见,此事会是魏王的手笔吗?王爷才摘除了其不少党羽,此时出手,不会太明显吗?”
邹延却一笑,“他们不是素来如此吗?”
反正以前几次魏王的行径来看,本就不是做大事的料。
萧景曜却凝起眉来。
范深的怀疑也有道理。
——就算萧景明近来轻率莽撞,但皇后却堪称老谋深算,刺杀这样蠢的办法,便是萧景明有念头,皇后也应该会阻拦的。
但,如若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一时没有头绪,他暂且对二人发话,“这几日本王休养,若有上门者,你们代为应付,大事仍拿到本王面前。”
邹延与范深应是。
且如此也好,先静观事态,左右现如今,有人该比他们更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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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
没能见着皇帝,萧景明只好赶紧去了凤仪宫求见母后。
哪知才一见面,皇后伸手就是一记耳光。
“蠢货,这个时节出手,且还失手了,莫不是要全世界都知道是你干的?本宫前些日子的话,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萧景明又急又委屈道,“母后难道也怀疑是儿臣?儿臣可以对天发誓与此事无关!”
皇后闻言一顿,“不是你?”
萧景明都快哭了,捂着脸道,“儿臣再恨他,也知此时出手不合适,母后的话儿臣一直记在心间,怎么会做这等蠢事?”
母子之间不会有谎话,皇后这才信了。
然而随之却更加奇怪起来,“那是谁?”
萧景明哼道,“没准是他自己使苦肉计,以此来栽赃陷害儿臣。”
皇后叹道,“总归他眼下没事,你却成了全天下最为被动的人,这几日一定要打起精神。而今之计,只能希望你父皇不要轻易被蒙蔽。”
萧景明闻言,顿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方才儿臣去求见,父皇都不肯见儿臣。”
皇后闻言,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他嘴上不说,心里果然还是念着那个女人。”
不过,活下来的才是胜者,再怎么念,他们二人也无缘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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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了一个多时辰,猪骨汤终于熬好了。
裴秀珠小心放进食盒,提去了前院。
夜幕已经降临,府中华灯初上,她踏进房中,见萧景曜正靠在床头看书。
听见声音,萧景曜抬起头来。
只听裴秀珠道,“王爷,妾身做了补血汤。”
说实话,自打回府到现在,萧景曜已经接连喝了几碗苦药,他现在并不想再喝东西了。
但裴秀珠已经打开了食盒,揭开了汤盅的盖子,一时间顿有一股香味弥漫在房中。
他于是咽下话,颔了颔首,等着她将汤端到近前。
“王爷可能自己吃?”
她坐到他的床边,小心问道。
萧景曜有些好笑,这是当他受了多大的伤,那箭伤在左肩,他的右臂还是能动的。
原想说可以,哪知没能开口,她已经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汤,道,“还是妾身来喂您喝吧。”语罢还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
不知为何,萧景曜忽然将话咽了下去,张开嘴喝了她送到嘴边的热汤。
唔,入口是猪骨的香味,还有些许药香掺在其中,咽到肚子里,叫人五脏六腑甚为舒坦。
“好喝吗?”她小心问道。
萧景曜点了点头,“不错。”
裴秀珠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喂他。
她一勺一勺的喂,他便一口一口的喝,很快,便将汤盅里的汤都喝光了。
裴秀珠搁下碗,又来关问他,“王爷伤口可还疼?”
萧景曜本来想摇头,但顿了顿,却嗯了一声,“有点。”
却见她一下就皱起眉来,颇为内疚道,“都是妾身不好,好好地去什么红叶寺?今日若不是王爷,妾身肯定就死了……都是妾身不好。”
说着说着,她竟然眼眶泛起了红。
萧景曜不由有些慌,毕竟本意不是想叫她哭的……
只好道,“不关你的事,不必往自己身上扛,不要哭了……”
本想说不疼了,但是咬咬牙,还是忍住了。
好在他的娇妻不是哭包,擦了擦泪,又问他道,“王爷肚子可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萧景曜,“……”
啧,来自吃货的关爱,也是如此与众不同。
他道,“本王不饿,不必麻烦了。”
裴秀珠哦了一声,“那王爷好好休息,妾身先回去了。”
便要抬步。
哪知又被他叫住,“等等。”
裴秀珠微顿,看向萧景曜,“王爷还有什么事?”
萧景曜咳了咳,“……本王现在虽然不饿,等会儿或许会,时候还早,你不妨在这等等。”
此时不过戌正,确实不晚,裴秀珠便点了点头,先留了下来。
然而他躺在榻上,她在一旁干坐,实在有些无聊,见外间书架上有书,便道,“妾身可否看看王爷的书?”
萧景曜颔首,“可以。”
她便起身去找了两本游记,回到床前看。
此时节已是深秋,今夜窗外秋风瑟瑟,似乎有些冷。
萧景曜咳了,主动道,“不如来榻上暖和。”
裴秀珠其实也有些坐累了,见他床榻宽大,被褥又厚又软,也有些动心,便点头应好,爬了上去。
背上靠着软枕,脚上还盖着他的厚被,可谓十分舒服。只是今日她也累了一天,中途还历经一番惊吓,看没过多久,就打起了哈欠。
眼看时间还早,原还想忍忍,哪知实在熬不过困意,最后脑袋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萧景曜用未受伤的胳膊轻轻将她放平,盖好被子,然后吹熄了灯火,也躺了下来。
窗外,已是光秃秃树杈露在寒风之中,夜空只剩孤月高悬,颇有些冷。
但屋里很暖。
肩上的伤口还有些丝丝作痛,然而听着耳畔那姑娘温柔而绵长的呼吸,萧景曜也渐渐入了梦中。
不过及至半夜,萧景曜忽然又被惊呼声吵醒。
“王爷,王爷救命……”
迷糊中反应过来耳边听见的是什么,他一下睁了眼。
却发现,自己仍在榻上,而裴秀珠紧紧抱着他未受伤的右臂,在说梦话。
“王爷小心!”
她又道了一句,听来还十分紧张。
萧景曜心间一动。
——她梦见了自己?
而且,清清楚楚的在叫他“王爷”……
终于不是吃食了。
真不容易。
他心间感慨一番,挪动左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道,“没事,本王在。”
话音落下,她倒果真没再喊什么了,继续安然睡了下去。
~~
第二日。
裴秀珠睡足睁眼,发现身下躺着的不是自己的床。
迟钝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昨夜的事,她赶紧从床上爬起。
正在此时,萧景曜也入了房中,寝衣外披着锦袍,似乎才从净房里出来。
见她急着下床,问道,“可是本王吵到你了?”
裴秀珠一脸自责道,“妾身昨晚怎么能睡在王爷的床上呢,王爷昨晚在哪睡的?”
萧景曜笑了下,“自然是同你一起在床上睡的。”
裴秀珠愈发紧张起来,忙问,“那昨晚妾身有没有乱动碰到王爷?”
看来还有些自知之明?
萧景曜觉得好笑,却暖声道,“并未,你睡得很好。”
裴秀珠这才放了心,顿了顿,又问他,“王爷可饿了?妾身回去梳洗,顺便给您做早饭。”
萧景曜嗯了一声,昨日喝了一肚子药,确实有些饿了。
“王爷想吃什么?”
裴秀珠问他。
萧景曜想了想,“什么都好,不必太麻烦。”
裴秀珠点头应好,便回了后院。
简单梳洗一番,她快步进小厨房忙活,新鲜鸡肉剔骨熬汤,待鸡汤熬好,再下入泡好的米粒熬煮。
再将剔下的鸡肉切小块拌上葱末,填入调味料去腥入味,包了几个小馅饼,先煎后烤。
等鸡骨粥熬好,鸡肉馅饼也正好出炉。
她又拌了道小葱拌豆腐,一起装进食盒,提去了前院。
到时,府医刚给萧景曜换了药,如昨夜一样,她特意将吃的放在床前,亲自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