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原以为用面包干糊弄过去了,谁能想到小人儿竟在这时候想起了这茬?
这可怎么办,实在不成,等会儿叫娃儿爹抱着娃儿骑马回王府?
裴秀珠解释完,正要上前将闺女哄下来,却见皇帝忽然一脸感慨的对小人儿道,“家不是在这儿吗?京城也可以骑马,往后叫你爹带你在京城骑。”
话音落下,殿中众人俱是一顿。
皇帝这话,便是叫肃王一家留下来的意思?
啧啧,谁能想到,这样大的事,竟叫个话还说不全的小女娃儿给定了。
裴秀珠看了看萧景曜,夫妻二人对上眼神,一起向皇帝行礼,“多谢父皇。”
皇帝颔了颔首,正经了神色对他道,“这几年将肃州料理的不错,往后将心思放于更广阔处吧。”
算是一锤定了音。
萧景曜应了声是,话音才落,却见萧景明剧烈咳嗽起来。
皇帝瞥了他一眼,道,“不舒服的话,回去歇着吧。”
“儿臣……”
萧景明努力平复,许久,方勉强道,“儿臣没事,多谢父皇关怀。”
皇帝没说什么,伸手从果盘里捏了两个葡萄,给孙儿孙女一人一颗。
小云儿跟着哥哥道了声谢,伸手接过,试着放在口中。
随之惊喜的发现,这葡萄竟然不酸。
裴秀珠趁机道,“云儿过来,娘这里也有。”
小云儿便又蹬蹬蹬跑了过来,吃起了甜葡萄,总算又忘了骑马那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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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晩,待结束了宫宴,肃王被皇帝准许留京的消息也传遍了朝中。
丞相府中,裴照松与裴夫人俱都放下了心,尤其裴夫人,连连念起阿弥陀佛,当即跑去佛堂磕了好几个头。
而魏王府里,却是不一样的情形。
萧景明被人抬下马车,才进到房中,便将手边能够得到的瓷器茶盏都给砸了。
声响惊动了府中众人,却无人敢前来查看。
只因随着他生病,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动不动朝身边人发脾气,众人躲避还来不及。
此时,也就只有他的正妻裴秀锦还留在他的面前,冷静劝慰道,“王爷息怒,御医说过,您的身体现在不可经历情绪波动。”
萧景明根本顾不了什么,嫉妒与愤怒找不到出口,只能全都发泄给正妻,道,“近来你同老二一家走的很近,叫瑞儿与那不懂事小女娃儿整日混在一处,也没了分寸,你可还记得你是魏王妃?”
裴秀锦却一点也不恼,只笑了笑,道,“妾身若不记得,这些日子怎么会还陪在王爷的身边?不信王爷看看其他人,谁还曾如以前一样殷勤待你?”
“你……”
萧景明道,“你现如今也敢如此对本王说话,不要以为本王会一直如此,待本王好起来……”
话未说完,却被裴秀锦冷声抢道,“王爷既还想好起来,便该谨遵医嘱,学会看开些才是,如此见不得别人好,往后岂不是要气死?”
“你……”
萧景明瘦弱的胸膛剧烈起伏,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直至喷出了好几口血。
裴秀锦冷静看完,朝门外吩咐,“传御医,王爷又不好了。”
门外小厮应是,赶忙去了太医院。
裴秀锦则又指了小太监进来服侍萧景明,自己则先回后院换衣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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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皇帝发话,肃王府便重又在京城安顿下来。
所幸当初离开肃州时,都已经做了准备,萧景曜此时无非重新调整下人手安排,肃州虽远,却是他重要的大本营,他不会弃之不管。
而随着萧景明的病,朝中事务重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此时正是他洗牌铺路的最佳时机。
裴秀珠则重新安排京中府中诸事。
有了在西北种植的经验,京城的种植也要搞起来,眼下虽是秋天,但可以开始筹备种子田地了。
令她欣慰的是,经过她前几年的带领,肃州百姓已经熟练掌握了各类作物的种植,土豆辣椒番茄洋葱等,已经在当地形成了规模。
眼看着,天气一日凉过一日,等一切安顿好,便进了八月。
有道是秋风起,蟹脚黄,此时,正是吃膏蟹的最佳时节。
自打来到京城,小云儿便迷上各类海鲜湖鲜。
这日,江南运来了一批肥大的青蟹,宫中下发给各王府,裴秀珠见成色都很不错,便趁机做了一桌蟹宴。
将螃蟹蒸熟,仔细取出蟹黄蟹肉,用猪油葱姜翻炒,等到熬出蟹油,便烹入胡椒,料酒及香醋调味,稍稍炖煮一会儿,鲜香黄润的蟹黄油便做好了。
再选一只老母鸡熬出鸡汤,与猪皮熬成皮冻,剁成细蓉,与蟹黄油混合,添入少许肉糜制成馅。
面粉加少许盐,食用碱面,以凉水和好,擀成筋道的面皮,再将蟹黄馅包裹,仔细捏出花褶,等上锅蒸熟,鲜香诱人的蟹黄汤包便做好了。
再取几只膏蟹大卸八块,先裹面糊油炸,分成两份,一份与江南的水磨年糕炒成酱香浓郁的蟹炒年糕,另一份,则与辣豆瓣酱炒成香辣蟹。
再取几只直接清洗后上锅蒸制,等到蟹壳红润,内里膏黄凝固,便大功告成了。
等丫鬟们将菜摆上了桌,小云儿也把父王拉了过来。
一家人坐在桌前,小云儿看了遍桌上的美食,顿时高兴道,“蟹蟹!”
裴秀珠笑道,“是啊,今天吃螃蟹。”
语罢,先给小云儿夹了个蟹黄汤包。
她特意做了两种汤包,一种大的,一种小的,小的给小娃儿吃最合适了。
小云儿从前吃过牛肉馅儿的,算是经验丰富,拿起汤包后,先咬开吸里面的汤汁,等汤汁吸完,再吃包子皮和馅儿,小嘴塞的鼓鼓的,一口一口,别提多认真了。
萧景曜被女儿馋坏了,赶忙试大汤包。
那汤包宛如碗口大,皮薄若纸,内里坠满鲜黄汤汁,光是看,就已经极为诱人。小心咬开包子皮,鲜香至极的汤汁便进了口中,那汤汁混着蟹的鲜美,鸡汤的醇香,以及猪皮的胶质感,实在太过精彩。
等汤汁吸完,再蘸上姜丝与醋,一起咬下,包子皮与肉馅混在口中,简直好吃至极。
一时间,一家三口都沉浸在汤包的鲜美中,谁也没顾上说话。
等吃完汤包,再来试另外几道。
蟹炒年糕咸甜可口,味道较汤包又上了一层,些的鲜美自不必说,值得一提的是年糕,经过酱香味酱汁的炖煮,变得香浓粘牙,叫人一吃就上瘾。
香辣蟹的味道,则又是另一重,
经过炸制的蟹块已经变得香酥可口,沾满了红亮的辣椒油,才一入口,便有霸道的辣味直接袭来,鲜美无比,十分下饭。
裴秀珠吃了一口,忽然想起要事,于是匆忙离了席。
没过多久,又快步回来,手中用琉璃瓶盛了满满一瓶橘红色液体。
“这是什么?”
萧景曜好奇道。
裴秀珠特意用琉璃杯给他盛了一杯,笑道,“这是妾身自酿的卡瓦斯酒,王爷快尝尝。”
语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趁萧景曜还在犹豫间,她已经举杯喝了一大口。
唔,酸酸甜甜,酒香浓郁,又有类似于啤酒的爽口感,尤其她事先还用冰块冰了一下,别提多过瘾了!
“爽!”
她道。
咽下一口酒,再去吃香辣蟹,这味道就全了!
萧景曜看着眼馋,便也尝了一口,待咽下那奇妙的滋味,顿时也惊艳道,“酸甜可口,十分好喝。”
裴秀珠笑嘻嘻的端起酒杯,道,“喝这种酒,要碰一下才成。”说着与他碰了个杯,又喝了一大口。
再吃上一口螃蟹,或是年糕,甚至汤包,都是十分过瘾!
一时间,夫妻俩俱都沉浸在卡瓦斯的美妙滋味中,谁也没注意,身边胖乎乎的小闺女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从香辣蟹的盘中拽了根蟹腿,然后放进了口中。
时间静止一两秒,随后,饭桌旁爆发出了响亮的哭声。
“好辣……”
小人儿扔了蟹腿,捂着嘴呜呜的哭。
裴秀珠与萧景曜俱都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查看,待看到小人儿手里的红油,及地上的蟹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孩子,谁让你吃这个啦!”
裴秀珠哭笑不得,忙叫丫鬟拿来水给小丫头漱口。
小人儿接连吐了两口水,又喝了一杯蜂蜜水,才勉强平复了舌尖的刺激感,终于不哭了。
看得爹娘两个俱是好笑又心疼。
萧景曜笑问小闺女道,“往后还偷吃吗?”
小云儿捂着嘴,可怜巴巴的摇头。
“不要。”
啧,辣椒好可怕哦!
第61章 冰皮月饼,水晶鹅肝,有……
说来, 断肠草实属天底下最厉害的毒物。
眼看萧景明中毒已经两个多月,期间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圣手,身体依然不见好转。
且近来时不时便咳血, 动不动便将太医请去, 似乎十分严重。
加之肃王萧景曜归来,重新参与朝政, 没过几日,朝中风向已经转变了。
这日, 皇后再次到魏王府来探望。
依旧是入夜, 为了避免其他人知晓, 皇后来之前, 只派人知会了裴秀锦。因此,此时仅有裴秀锦带着儿子瑞儿相迎。
“见过母后。”
裴秀锦规矩行礼。
瑞儿也乖乖跟着道, “孙儿见过皇祖母。”
皇后颔首,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好孩子。走, 带本宫看看你父王去。”
瑞儿应是,三人便直奔萧景明房中。
到时只见, 房中光线昏暗, 药味浓重, 萧景明正倚在榻上。
榻边的地下是刚摔碎的一只药碗, 还有药汁洒落在周围。
伺候的小太监期期艾艾跪在一旁。
皇后一顿, 忙问道, “这是怎么了?”
萧景明哼道, “整日吃这苦药,却一点用都没有,还吃什么?”
裴秀锦在旁与皇后道, “殿下近来时常如此,旁人劝也劝不得,还请母后开导一下吧。”
皇后叹息一声,道,“不吃药如何会好?都已经是当爹的人了,怎的如此任性?听闻南越有一位名医,本宫昨日已经派人去请,快的话,二十余日便能到京城。”
萧景明没有说什么,裴秀锦便向皇后道谢,“多谢母后操劳。”
皇后颔了颔首,未等说话,却听萧景明斥道,“由得你在此假惺惺做戏,你怕才是最希望本王死的那个!”
这话一出,却见瑞儿立时紧张起来,忙道,“请父王不要生母亲的气,母亲没有做错什么。”
萧景明却又冷声斥小家伙,“你心里就只有个母亲,没出息的东西……”
皇后闻言凝起眉来,斥道,“你病中烦闷归烦闷,好好的朝瑞儿撒什么气?他才几岁?”
萧景明这才没说什么,却又咳嗽起来。
皇后看的烦闷,只道,“瑞儿总归是皇长孙,地位非同一般,你身为父王,要好好教养。”
萧景明努力平复了好一阵,方艰难的点了点头。
皇后不忍多看,便又嘱咐他几句,起身出了房中。
裴秀锦领着瑞儿相送。
一路走到马车前,皇后却忽然问瑞儿,“皇祖母带你入宫可好?”
瑞儿愣了愣,而后摇头道,“孙儿只想跟娘在一起。”
皇后又笑道,“宫中有好师傅,可以教你认字读书习武,你是个男孩,整日跟着娘,多没出息。再说,等你入了宫,你娘也可以更好的照顾你父王了。”
话音落下,却见小家伙紧紧抓住娘亲的手,略显惊恐的连连摇头,“孙儿不想跟娘亲分开……”
裴秀锦道,“母后苦心,臣媳明白,但王爷现在的身体……如若母后带瑞儿入宫,不知又会不会多想。”
皇后一顿,也是,自己这儿子是个多疑的,若今夜她把长孙带走,大约又会以为自己被放弃……
“臣媳已经请了师傅教瑞儿识字读书,也有练武,请母后放心,臣媳一定好好会竭力教养他的。”裴秀锦又道,“留他在府中,叫王爷好歹也能有些指望。”
皇后垂眼看去,见小家伙一脸抗拒,就差要哭出来了。
又想了想,只好暂时打消念头,对裴秀锦道,“瑞儿是皇长孙,你身为他的母妃,责任重大,切记,他是明儿与你的希望,也是本宫的希望。”
裴秀锦点头,“臣媳明白。”
皇后便登上了马车,出了府中。
夜色浓稠,裴秀锦领着儿子回到自己房中,待小家伙去洗漱沐浴,而后上床哄睡。
很快,小家伙便睡熟了,小小的胸膛轻轻起伏,呼吸变得悠长。
裴秀锦望着帐顶,也没有半分睡意。
今晚皇后的话,叫她有了丝不太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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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瑞儿如常起来,吃过早饭后,与师父读书认字。
上午是文课,待到下午,便是武课。
教小家伙习武的,是府中一名侍卫,名叫寒青,武功颇为高强。
寒青师傅要求严格,小瑞儿丝毫不敢偷懒,努力扎着小马步,哪怕是秋日的日头底下,脸上也淌下一道道小汗。
正在此时,娘亲忽然来到了武场。
瑞儿余光瞥见,很想唤一声娘亲,但硬是坚持道师父喊停,才跑到娘亲面前唤道,“娘……”
裴秀锦微笑应下,拿帕子给儿子擦干头上的汗,又叫丫鬟倒了水,给小家伙喝。
寒青也向她行礼,“王妃。”
二十几岁的青年,与萧景明年纪相仿,却是一身硬朗,面容坚毅。
裴秀锦颔了颔首,问道,“瑞儿学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