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便也都迅速带上东西, 朝着车的方向而去。
时明月坠在最后, 却发现陆钦并没有要跟来的意思, 一时间也迟疑了一下。
“你不来吗？”
陆钦转过身去, 像是刻意避开了时明月的目光，低声道：“嗯。你先过去, 我马上来。”
……陆钦好像怪怪的。
时明月看了一眼陆钦离开的方向，似乎是朝着被打飞的晏从心而去，便恍然大悟。
估计是觉得那一下不够解气, 所以打算再多揍一顿？
她绝对举双手支持！
时明月放下心来，便也跟上前面队员的脚步, 先一步回了车上。
*
晏从心花了好久的时间, 才重新挣扎着爬了起来。
想起刚刚那一击的恐怖程度, 他甚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晏从心好像这会儿才意识到, 自己和顶级高手之间的距离和差距……
并不是他靠着这么积攒晶核就能弥补的。
他在努力向前的同时, 对方也在疯狂地往前冲。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没缩短, 甚至仿佛更大了……
晏从心一时间陷入了不知是绝望还是茫然的情绪之中。
不过, 他很快就想起了刚刚的情景。
晏从心先躲藏起来的计划还是成功的。他躲在树后，偷听到了几句时明月等人的对话。
听那意思，他们是在做实验研究丧尸？
就是不知道研究出了什么成果……有疫苗了吗？还是找到关于异能激发的方法了？
还不等晏从心继续想下去, 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他顺着靴子抬起头，便看见了凛然如松的陆钦。
草，他怎么又来了？
晏从心不想承认，但内心已经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开口：“干嘛？”
这会儿早已经没了之前那副嚣张的态度。
面对时明月的时候，晏从心还能摆出架子来，肆意发泄。
可面对陆钦时，他就是有再多的怒气也不敢表现出来了。
生怕自己当场又要飞出去一次……他这身体这会儿还痛得不行呢。
陆钦却像是根本没看见他的小动作似的，只站在原地不动。
冷冷开口：“问你几句话，老实回答。”
晏从心：“……”
他是挺想憋出一句狠话的，可他实在说不出口。
陆钦完全无视了他憋得通红的面孔，径直问道：“你和时明月以前是怎么回事，说吧。”
晏从心的眼睛一转，嘲讽道：“怎么？她没和你交代过么？也是，毕竟以前是个智障，谁愿意说呢？”
下一秒，陆钦已经往前逼近了一步。
深色的眼眸中似乎蕴藏着风暴，他压低声音，饱含威胁地开口：“你要是不会说话，我可以教教你。”
晏从心：“……”
即便这会儿他心里骂开了花，面上他也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他冷哼一声：“还能有什么？末世才几个月的时候，有个老头非让我照顾他的智障女儿，我就顺手带上了。没想到没过几天，那女儿自己就不见了。”
晏从心勾起嘴角，嘲讽道：“你猜怎么着？又过了几个月，我发现那智障变成了基地的大城主！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边说，边仔细观察陆钦的反应，似乎想要找到一丝破绽。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陆钦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冷，完全看不出任何其他的反应。
晏从心也就继续往下说了起来：“后来我也琢磨过这件事。当时那小智障丢了的时候，可正好遇到了丧尸潮，你说一个傻子，怎么能从丧尸潮里活下来的？”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勾起唇角，轻声道：“除非——她是装的！她压根就不是傻子！”
这个想法晏从心也只是猜测过，可这会儿他却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甚至于他还眯起眼睛，同情地看了一眼陆钦。
“她就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我们只不过是她为了达到目的的工具罢了。你仔细想想，明明你才是顶级的异能者，可现在她做了城主，你反而成了背后那个不为人知的存在。她就是利用你——”
晏从心越说越激动，然而这次还没等他说完，陆钦就动手了。
这回不是飞出去了，而是直接一拳灌下去。
带着电闪火花的拳头瞬间击中了晏从心的后颈，让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陆钦神色冰冷，冷眼看着自己脚下的一摊晏从心。
转身就走。
空中，只留下了一句他轻轻的呢喃。
“——她不会。”
*
陆钦回到车上的时候，时明月正和队员们讨论着刚刚拍到的照片。
——她的运气不错，竟然还真拍到了几张不太糊的。
照片中的恐怖丧尸集合体以及它的触手都清晰可辨，看着就让人脊背发毛。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真够渗人的……”
有个队员忍不住摸了摸胳膊，后怕地开口。
幸好他们提前利用摄像机查探过，否则要是直接进入K市的广场，估计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跑的。
当场就得全灭。
“你们看它周围的丧尸，好像都是冲着它的方向……”
另外一个队员则是细心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几个人定睛一看，果然。
几张照片之中，只要是广场范围内的丧尸，全都是一副提线木偶的状态，只顾着看着那只巨大的生物。
时明月回忆了一下，连她和陆钦被发现逃跑之后，周围也没有任何丧尸来追他们。
它们就一直定定地坐在那里，就像是……
在等待着命令一样。
车厢内涌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氛，四个人都不敢说话了。
就在这时，车门骤然被拉开，外面的光透了进来。
陆钦开口：“出发？我来开车。”
他逆着光，时明月一时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陆钦的语气好像……挺生硬的。
就好像是生气了似的。
是晏从心惹他生气了吗？
旁边的一个队员点了点头，顺手推了一把时明月：“那城主去副驾驶吧。”
“不了。”
陆钦忽然开口，没等时明月动作，便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反而是转向了旁边的另一个队员。
“小何，你来副驾驶，帮我看地图。”
小何愣愣地点了点头：“哦，哦哦。”
另外两个队员虽然也愣怔了一下，但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队长要一个能帮他看地图的人去坐副驾，也挺正常的嘛？
那他们就在车厢里陪城主了。
唯独时明月，有些茫然地坐在原地。直到陆钦关了车门，身影消失，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应该不是她多想了，陆钦好像……真的在生气诶。
地图这种借口，如果是第一次来K市，她或许还会相信。
可只要是走过一遍的路，陆钦就一定会记住。
没道理回去的时候他还需要有人帮忙看地图！
更何况，时明月自己的系统里也有地图，这一点她虽然没有明说过，可陆钦之前是猜出来过的呀。
综上所述……陆钦，在躲着她？
可是为什么呢？
时明月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觉得自己刚刚逃跑的时候拖后腿了？还是觉得她其实就不应该跟过来？
“城主，咱们要不一起打牌？”
对面的队员开口，打断了时明月的思绪。
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众人也或多或少地放松了，便琢磨着要来点儿轻松的活动。
时明月自然不好拒绝。
主要是后车厢就三个人，她要是拒绝了，那另外两个人也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好啊。”
她笑了笑，把这件事暂时放在了一边。
两餐饭都是在车上解决的，如今各种即食食品也非常方便了。
一直到晚上开始露营，时明月才终于找到机会和陆钦说话。
但说话时，陆钦看起来又恢复了正常，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只是在分配睡觉的地方时，他主动表示他去驾驶座将就一晚，顺便守夜。
“这附近不太安全，还是小心点为好。”
陆钦是这么解释的。
其他三个队员也都点头赞同。
时明月……时明月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可她就是觉得，陆钦好像还是在躲着她？
毕竟来的时候如果晚上需要休息，都是她和陆钦在车厢，其他队员扎营的。
即便是要巡逻守夜，也耽误陆钦在车厢休息个几个小时啊。
但毕竟说过了要听从陆钦的指挥，再加上毕竟还是在外面，时明月还是觉得识大体地先服从安排。
有事情也等回了基地再说。
就这么一路无话，三天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明月基地。
走的时候是多多少少抱着可能牺牲的想法离开的，回来的时候却全员平安。
大家都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灿烂。
得知他们归来后，苏教授也亲自来接了他们。甚至还不住地握着他们的手，道辛苦了。
即便在过程中有再多辛苦和艰难，这会儿也全都化为了高兴和满足。
时明月把设备和采集好的各种数据都交给了苏教授，并把他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全都说了一遍。
当然，在广场看见的那令人惊悚的一幕，也事无巨细地全部说了出来。
研究室的所有人几乎都来旁听了。
越听到后面，大家也越来越紧张。等听见那个巨大的丧尸集合体时，众人的脸上更是充满了凝重之色。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巨大难题。
苏教授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我们一直猜测的四级丧尸。”
时明月惊讶道：“四级丧尸？可……”
可它已经甚至不是丧尸的形态了。
“是啊。只不过它进行了更高级别的进化和突破，形成了现在的状态。”苏教授看着时明月拍下的照片，“我想，现在整个K市的丧尸，应该都已经成为了它的预备养料了。”
这也是为什么，它能一直追逐陆钦和时明月，直到他们彻底跑出K市的范围。
哪怕是三级丧尸，在它的面前也不过是服从命令的士兵，又或者是随时准备着被吞噬的预备食物罢了。
气氛更加沉重了。
苏教授忽然笑了笑：“不过多亏了你们这次收集的资料，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它们的真面目，不是吗？”
“只要迈出第一步，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这句话点燃了不少人的士气，很多人都恍然回神，点了点头。
是啊，既然已经迈过了那么多的困难，那么多一个又有何妨？
总会有办法的！
从实验室出来后，时明月也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
她转过头看向了一边的陆钦，还没开口，陆钦已经先一步说话了。
“我去巡逻队，先走一步。”
眼看着他就要离开，时明月急忙叫住他：“等等！”
陆钦不由驻足。
时明月想了想，决定还是开门见山。
她和陆钦相识到现在，彼此都见过对方所有的样子，没有任何必要再去打哑谜。
再说了，她也喜欢直来直往地交流。
“陆钦，你……是因为什么事生气了吗？为什么我感觉你在躲着我？”
时明月看着陆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陆钦张了张嘴。
黄昏下，他的身影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却无端显得有几分寂寥。
良久，他才开口：“不是你的问题。是我……”
“你怎么了？”时明月追问道。
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时明月。
陆钦还没有傻到去完全相信晏从心的话。可晏从心的话却让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听过的，从牧珠玉口中说出的和时明月的过往。
那些被忘记的记忆被找了回来。
他恍然发现，牧珠玉说的，和晏从心几乎一样。
时明月从前有智力缺陷。时明月被晏从心收留才会跟着他。时明月突然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不仅恢复了正常，还拥有了异能。
最重要的是，时明月曾经是有父亲的。还将她托付给了晏从心。
可阿月明明亲口对他说过，她也是孤儿。
陆钦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告诉他要相信时明月，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可另一个却在说，为什么她始终不愿意对自己说出她的秘密，她的苦衷呢？
为什么明明已经如此亲密，他却依旧仿佛触碰不到时明月。
就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之中。即便现在有交点，未来也会彻底分崩离析。
陆钦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时明月。因此他只能先暂时避开她。
他更不希望自己会伤害到时明月，哪怕一分一毫。
时明月看着陆钦沉默下来，蓦然就有些委屈涌上心头。
这几天陆钦一直躲着她就算了，怎么到现在还什么也不说？
她忍不住鼻子一酸，开口道：“不管是什么事，你总得先告诉我吧……”
陆钦看着面前的少女。
大眼睛中已经含了一包泪，看上去楚楚可怜，动人而令人怜惜。
